给孕妇一个理由，她就可以杀人

提到孕妇两个字，会想到什么？温柔、母性、宽容、善良还是行动不便、需要被照顾？英国一位cult片女导演给出了完全相反的回答。这位女导演名叫爱丽丝·洛维，是英国独立电影界著名的cult片导演，她在怀孕6个月的时候自导自演了一部奇幻喜剧恐怖电影《先发制人》。（她的另一部邪典作品《观光客》在今天的三条有介绍）这部电影讲了一个和普通孕妇不太一样的孕妇的故事。影片的一开始，就是一个血腥的罪案现场，灰暗的天空，悬崖边是一滩血迹，一个脑浆迸裂的男人躺在海边，一根被割断的绳索在悬崖边静静地垂着，一个女人一脸冷漠的望着远处的尸体。这个女人名叫Ruth，是一个怀胎多月的孕妇，按照她的肚子来推断，至少也该有6个月了。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孕妇为什么会和悬崖边的凶杀案联系起来呢？电影并没有着急解释这个问题，而是镜头一转，对准了这个大肚子的孕妇，讲起了她的故事。在下一个场景里，Ruth精心打扮，来到了一家宠物店声称要为自己的孩子买一个宠物，这个宠物店的老板看起来像是在招呼客户，但是言语之间对Ruth极尽挑逗，不断的进行言语上的性骚扰。几番骚扰之后，店主邀请Ruth到后面的房间看看他的独家珍藏，Ruth掏出了一把短刀，割破了这个色咪咪的宠物店主的喉咙。收拾好尸体，烧掉自己的外套，Ruth的凶杀之旅正式开始，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凶杀案接连不断的发生，一个又一个人死在了Ruth的短刀之下。首先是在夜店里工作的DJ，这个DJ不仅对Ruth极尽侮辱，还对自己的母亲毫不尊重，Ruth假意和DJ上床，在他性起之时割下了他的睾丸，导致他失血致死。然后是歧视孕妇的HR，这位女性HR带着对于孕妇的偏见，拒绝了Ruth的求职申请。她不但没有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同情女性孕妇，反而像男性一样以公司的利益为先，用父权思维看待女性，理所应当的压迫女性，面对这个女性的背叛者，Ruth驾轻就熟的割喉了她。故事进展到现在，大部分的女性观众，或者说女性主义者大概都会像电影里的那个DJ的母亲一样对Ruth的行为充满了敬佩和感激，认为她完成了女性对男权社会的复仇。割除直男癌的男根，割喉服从于男性社会的“女奴”，要知道这些标志性的复仇情节可都是女性主义电影中必备的套路。但是随着故事的发展，Ruth的女性主义复仇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变味的性质，不愿意为儿童慈善机构捐款的女性、看起来有些自私的男人、包括只是不愿意教授孕妇登山课程的健身教练都成了Ruth的“女性主义”复仇对象。可是，这些对象怎么看都罪不致死。一个人不愿意捐款是道德层面的问题，可以被指责，但凭什么被杀死呢？不愿意教孕妇登山的健身教练虽然对孕妇有歧视的嫌疑，但是他说的也没有错，孕妇确实不太适合练攀岩，仅仅是因为这种程度的歧视就需要被铲除吗？顺着这个思路反思，Ruth之前杀害的HR其实也不应该被杀害。孕妇已经怀孕6个多月，随时随地都有生产的可能，HR拒绝孕妇的求职申请确实存在歧视问题，可是要HR去招收一个进了公司就要立刻开始休产假的人也不现实吧？HR的做法就算不能说是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但无论如何都达不到需要被暴力杀害的地步。如果说，对轻薄女性的男人复仇是理所应当，那其他人呢？对这些无辜的人复仇有什么意义呢？仅仅因为她们是男权社会的一分子就应该被暴力销毁吗？女性主义色彩的电影大多以复仇为主题，而通过暴力的手段解决男权压迫正是女性主义影视作品中最多被表现出来的情节。可是，如果为了表现女权主义的反抗就到处滥杀无辜，这种反抗和女性主义反对的男权又有什么区别呢？男人可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压迫女性，女性为了反抗这种制度就应该以暴制暴滥杀无辜了吗？女性主义的复仇电影之所以会获得观众的欢迎是因为荧幕上的复仇都满足了观众在道德层面上的认可，或者说都是师出有名的。可是《先发制人》里的复仇从女性主义反抗的角度显然是无法获得观众道德上的认可的，电影里的复仇对象除了第二个男人，绝大部分顶多是犯过小错误的“无辜人”。要知道，女权主义并不是暴力主义，女性主义者也不是杀人狂魔，无休止的在男性社会进行滥杀并非是女性主义者的要求。导演在影片的前半部分，好像一直在渲染女主角Ruth的复仇行为是因为自身的女性身份在完成对男性的复仇，但故事进展到2/3处时，观众才恍然发现，原来大家都被导演的“女性主义”的外表所误导了。女性主义下的反抗并非是女主角Ruth复仇的真正理由。她之所以会复仇，是因为她孩子的爸爸在一次登山过程中丧生，当时一起登山的同伴在发生意外时一致对外选择牺牲她的男友来自救。故事之前被复仇的那些人看起来随机选择出来的男权压迫者，其实都是当时和她男朋友一起参与登山的同伴。Ruth之所以会在怀孕的状态下杀人，也不因为她产生了幻觉，听到肚子里的孩子教唆让她对男性社会复仇，实际上，孩子的教唆只是一个幌子，为孩子的父亲复仇才是驱动她实施暴力行为的核心动力。说到这，很多人大概会认为，《先发制人》看来仅仅是一部普通的邪典电影，只是恰好主角是个孕妇罢了。那倒不是，《先发制人》并非与女性主义毫无关系，虽然驱动Ruth实施暴力复仇的并非女权主义，但故事却处处和女权主义紧密相连。《先发制人》的第一层女性主义是肤浅的、浅层次的，说是女性主义，只是恰好因为复仇者是女性，被复仇者是与男权有关的人而已，其实绝大部分被复仇者与女主角之间的关系都够不成“男权压迫”的级别。针对男权社会的基于女性主义的暴力看起来是女主角复仇的驱动力，然而事实上，这一层暴力复仇只是披着女权主义的外衣的一个普通的为爱复仇罢了。导演此举，是对于纯粹暴力女性主义的一种解构和消解，女性主义影片，尤其是带有暴力美学特质的女性主义影片，一定都会有女性对男性实施暴力来展现女性主义反抗的片段。《先发制人》的导演爱丽丝却偏偏要将这种暴力行为和女性主义撇清关系。导演爱丽丝并没有着墨于描绘女性主义的暴力反抗，而是通过女主角Ruth的孕妇的形象潜移默化的展现了这个社会对于女性的病态认知。孕妇形象的设计乍一看好像只是为了增加电影的噱头，但实际上，正是这个孕妇形象的出现，为这部电影增加了女性主义色彩。这部电影里女主角Ruth的复仇并非缘起女性主义，但是她复仇路上上的遭遇却处处凸显了各种人群对于女性、特别是孕妇的一种歧视。她的复仇对象都是随机选择的，因为一个意外偶然串联起来的，并非是通过“男权”联系起来的，但在寻找这群人的过程中女主角却遭受了各式各样的不公平对待。这群人里有酒吧DJ，他将女人看作是发泄性欲的玩具；这群人里有宠物店老板，在他眼里随便任何一个女人都是可以骚扰的对象；这群人里甚至还有看起来高知的HR和上流阶层的女人，但在她们眼里女性也是下等公民。这样一群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却或多或少都对女性存在着歧视，实在是令人玩味。一群随机选择出来的人竟然都是歧视女性的男权者，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个社会处处刻刻都存在着对女性的歧视呢？复仇并非因女性主义而起，但这复仇却因女性主义而更有一番意味。女性的性别界定，女性的生育异化，都是历史造成的，是对女性身体的压抑，对女性的剥削，这种现象并非每次都以极端暴力形式展现，但却处处体现在生活之中。《先发制人》先是用暴力复仇挑起了女性主义的审思，再通过对女性主义暴力过度化的消解来达到对女性主义进行反思，再通过故事情节中各色不同阶层、身份的不同人对于女性的不公平对待来表现社会中无处不在的性别歧视。这场与并非源起女性主义的复仇无心插柳间反倒是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孕妇的力量，也展现了这个社会对于女性的漠视和压迫。此处无声胜有声，实在是高明的很了。本文版权归作者她影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