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崇拜，愤怒与仇恨

2000年夏天，一位名叫弗洛伦蒂诺·佩雷斯的西班牙商人当选皇马主席，就此开启了“银河战舰”时代。作为当选主席的承诺，他激活了巴萨球员路易斯·菲戈的买断条款，这桩改变世界足球格局的转会就此诞生。当菲戈第一次以皇马球员身份做客诺坎普，整座球场流露出的敌意氛围令人窒息。体育场周围悬挂着“叛徒”、“犹大”、“人渣”和“雇佣兵”等字样的横幅。印有菲戈头像的纸币从天而降，球迷们向球场内投掷各种杂物，以及那一个著名的猪头。在菲戈之前，也有像舒斯特尔和劳德鲁普这样的球员从巴萨直接转投皇马。他们受到过巴萨球迷的谩骂，但从未出现过对待菲戈这般的憎恨。菲戈有何特别之处？因为巴萨球迷曾深爱着他，视他为加泰罗尼亚的一份子。当爱与崇拜转瞬之间消逝，于是就成了无休止的愤怒与仇恨。身披巴萨战袍的菲戈有多出色？在经历了一个无冠的赛季后，罗布森率领的巴萨在96/97赛季赢得了国王杯、欧洲优胜者杯和西班牙超级杯。整个赛季巴萨的主角是罗纳尔多，但在他缺阵的国王杯决赛，是菲戈的梅开二度帮助球队逆转击败皇家贝蒂斯夺冠。97/98赛季，范加尔率领巴萨赢得联赛和国王杯的双冠王。那个赛季客战伯纳乌的那场关键战役，佩戴巴萨队长袖标的菲戈两度送出助攻。在夺冠庆典上，将头发染成巴萨色的菲戈，在圣豪梅广场的加泰罗尼亚总督府的阳台上喊道：“皇马爱哭鬼，向冠军屈服！”广场上的巴萨球迷甚至有些人落泪了，那是幸福的泪水。98/99赛季，巴萨成功卫冕联赛。然而在欧冠赛场，他们始终未能取得突破，连续两个赛季止步小组赛。99/00赛季，27岁的菲戈正值巅峰，他在各项赛事攻入14球，创下了巴萨生涯新高，可他们却与冠军无缘。联赛中以5分之差位居第二，让拉科鲁尼亚赢得了历史首座西甲冠军。在欧冠赛场，巴萨在逆转淘汰切尔西后杀入了半决赛。1/4决赛与切尔西的两回合比赛，菲戈都取得了进球，也都领到了黄牌。他不得不在梅斯塔利亚球场的看台上，观战球队与瓦伦西亚的半决赛首回合比赛。1-4，巴萨完败对手；次回合科库的补时绝杀也无法改变球队被淘汰的命运。那一年的欧冠决赛，两支西班牙球队的较量，最后取得胜利的又是皇马。这是皇马三年内的第二座欧冠冠军，在新一任主席竞选前，桑斯认为这是他能够获得连任的重要政绩，但他不会料想到会遇到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弗洛伦蒂诺。《菲戈往事：改变足坛的世纪转会》这部纪录片从多个角度阐述了这桩转会的来龙去脉。每一个亲临者口中都有各自版本的故事，谁的故事才是真实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已并不重要。这桩转会由保罗·富特雷的一个谎言开启，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与内心的盘算。金钱、荣誉、认同感，每个因素都在这桩转会中起到作用，每一个因素都环环相扣。菲戈认为巴萨高层没有给予他足够的重视，同时在竞技层面，巴萨也有着很多不稳定的因素，包括将帅之间的矛盾。如果留下来，菲戈或许能成为巴萨的领袖，但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从寻求独立的加泰罗尼亚人转变为中央集权的马德里人。巴塞罗那的英雄，队长，旗手，加入了死敌阵营。作为菲戈好友的瓜迪奥拉在得知消息后说道：“我们祝他一切顺利。如果这是他的决定，那我觉得很完美。因为这是他的人生，我们失去了一个无可取代的天才球员，我们只希望他一切顺利。”但绝大多数巴萨球迷可不会像瓜帅这般理智。在他们看来，有些仇恨永远无法释怀。在2015年欧冠决赛前夕，欧足联组织了一场元老赛，由世界明星联队对阵巴萨尤文联队。原本欧足联安排菲戈身穿巴萨球衣出战，但这一决定遭到了巴萨球迷强烈反对，巴萨俱乐部也向欧足联提出抗议。最终欧足联做出让步，菲戈没有在元老赛中代表巴萨出场。在这部纪录片的尾声，瓜帅又如此说道：“如果我们知道如何寻求幸福，就会义无反顾。你做出决定，是因为你觉得这对你和你的家人是最好的选择。谁又能告诉你不是这样呢？我希望他留下来吗？当然。不只是我，俱乐部、巴萨和加泰罗尼亚的所有人都是如此。他决定离开，为了我们共同的回忆，我祝他一切顺利。我知道他很开心，这是最重要的。”效力皇马的五个赛季，菲戈赢得了2座联赛冠军、2座西班牙超级杯冠军、1座欧冠冠军、1座欧洲超级杯冠军和1座洲际杯冠军。与他此前在巴萨取得的荣誉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一座欧冠冠军。在此期间，巴萨在欧冠中的最佳表现就是01-02赛季闯入四强，当时他们在半决赛中正是被皇马淘汰。而在个人成就层面，菲戈在2000年赢得了金球奖，2001年当选世界足球先生。虽然都是在效力皇马时拿到的奖项，但那个金球奖更多要归功于前半年在巴萨时的表现。在“银河战舰”时代的皇马，菲戈的加盟有着跨时代的意义，但他所扮演的角色只是齿轮中的一环。倘若留在巴萨，他或许能在自己的巅峰期成为球队核心，真正的旗帜人物。他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吗？菲戈如是说道：“我知道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犯了很多错误。那很正常，我不完美，也不想做到完美。但我不是为了伤害任何人，才犯了那些错误。也许我是因为无法拒绝，而伤害了自己。但我尽量不后悔，因为我觉得这没用。”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菲戈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即便那一刻会有撕裂般的挣扎和痛楚，即便日后再回看，会留下些许遗憾。不完美，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