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容室]漫谈

我们可以更厌世吗？开头要说的是很多人耳熟能详的一句话，也就是关于一百个哈姆雷特的问题。既然小老鼠同学很有创意地用悖论这一哲学概念来探讨[24]，那么我想我也可以更加自如地谈一下[nip/tuck]，当然，仅仅是从自身的角度出发。Nip和tuck的字面意义与“整容”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想在这里谈论的也和整容没有多大关联。但假如跳开这个层面去看背后的东西，就会觉得很有意思。首先，我不认为它是个喜剧；其次，我也不认为它的部分故事有多大的可信性。但是它的核心其实与大部分人休戚相关，如同片里经常出现的一句话：大部分人是厌恶自己的。人无完人，所以追求完美本是无可厚非，隆个胸整个鼻去个胎记似乎都是情有可原的，然而，自己对于某个部分的改变所能承受的压力是否果真如同自己设想的？假设这一改变的确可以让你的生活质量提高，那么为什么从数据上来看挨刀子比没挨的自杀率反而更高？这不是此文想一本正经说明的。因为剧集里相当黑色幽默的一部分，倒来源于那些没整形成功或者成功的人。比如那位没被Sean和Christian接收的胖子一枪轰掉了自己脑袋；再比如那位减肥成功的美丽姐姐看到的却是与照片上全然不符的一个大胖子。这个大约也是生命中的悖论，我们可以改变上天赐予的脸，但没办法改变这种恣意妄为后所引发的各种后果。整容真的能如我们所愿让生活更美好么？Sean就一直反对自己老婆Julia这种想法，随后是Christian也加入这一反对行列。希望自己变得更好的出发点或许没什么不对，但是否可以从根本上解决我们的困境？似乎这才是[nip/tuck]想要反映的根本。来整容的对象自然形形色色，医生的第一句话都是问：你对自己的哪一部分不满意？然后开出方子，可以整的就欢天喜地等待拆开纱布的完美那刻来临。Sean和Christian凭着他俩的高超技术，似乎在手术方面没有任何一次失手。在美国的高收入职业当中，有一项就是医生，可见他们两个，一个家庭美满，一个风流倜傥，大抵都是上帝垂青的宠儿了，但他们的生活又怎样呢？看看Christian。我一直感觉从他出场开始，似乎就应当是诸多女人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形象：英俊，倜傥，富有，风度翩翩，品位不俗，当然，还有高超的床上技巧。可这样的男人也有很悲惨的童年，有可望却不可及的爱情，最后更是被死死玩了一把——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当上梦寐以求的爸爸、甚至是成立一个家庭，可出生的孩子对他真是莫大的嘲讽啊——他到底也要为自己过去的行为付出代价了。他当然谈不上是个好男人，但他也有自己善良，忠诚，耿直的一面；遗憾的是，当他决定所谓改邪归正的时候，上天似乎并没有很好地眷顾他。你看，这个生活果然有够shit吧。Sean的儿子Matt，对新交上的女朋友死心塌地，结果又怎样呢？女孩子是les，爱着另一个姑娘，但满足不了对方，只能要求Matt玩“三人行”的游戏，最后被撞见，还得接受家长的盘问，然后亲眼看着自己如何被最爱的人和最信任的朋友出卖。这件事里就没有赢家，每个人都受到了伤害，大家都不好过。这个生活如何美满？然后就是Sean与Julia的婚姻。这两个人是相爱的，但爱情又如何？你要放弃自己的理想去为另一个人生儿育女，要面对更年轻更英俊更有魅力的来自于异性的吸引，然后不可避免的，看到自己曾经老实巴交的丈夫也搞了把外遇。好吧，这些都还不够惨，最要命的是，他是真的爱着那个女人，而偏偏那个女人还死了。Julia哭着说，我没办法去憎恨一个36岁就死于癌症的女人。问题是，谁能恨？其实在Julia的身上才最可以看出生活的本质，尽管我并不喜欢这个女人。生活是什么？它需要调和，需要改变，需要坚持，但更多时候，它意味着牺牲、容忍、压抑，不管你愿意与否。很有意思的是，每次都是Julia开口说到分居或者离婚，但基本每次先妥协的也同样是她。最后她跑去旅馆要求Sean回家，一家子貌似其乐融融，但显然暗流汹涌——她去做了Matt和Christian的亲子鉴定，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是整场整容故事里的核心——多么可悲和现实，让人不甘郁闷甚至还愤怒的暂告段落啊。Sean大概算是个好好男人，但不代表他就不会犯错。他一直受着外界的影响或好或坏地改变着自己，然后当Megan告诉他应该坦然面对自己任何真实的一部分时，他告诉她自己爱上了她——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重申有多么深爱的妻子，也没想到他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儿子女儿，更没想到他多次指责的Christian欠下的无数风流债。你看，这就是男人的弱点，他们又脆弱又疲软，往往一个很小的诱惑就能让他们不能自已。他说他跟自己的父亲不同。不同在哪里？因为他父亲是不动心思地寻花问柳而他是真实地爱上了Megan？我不知道这个借口是不是比较好笑或者荒谬透顶，反正我没笑，甚至看到他笨拙地跟儿子解释时我竟然还产生了很深的共鸣。为什么？大概这人生实在太压抑了，我们都活得很累，所以看到救命稻草时没有管它是否有害就已经先迫不及待伸出了求救的手。你会怨恨那个插入旁人家庭的第三者Megan吗？不，我不会。因为她聪明，勇敢，善良，温和，从来不提任何要求，却会说“我希望能开着灯和我爱的人做爱”，她的爱是没有罪过的，她甚至让我相信那些海滨旅馆里的黄昏是她同样也是他最棒的回忆，她甚至让我暗中祈祷编导最终会让她与他走到一起——于是这又成了一场人为的、但相当干净漂亮的残缺。Megan的死或许会让人感受到这毕竟是部连续剧，但你再稍稍想一想他们的用意，不难领会Megan并不是解决Sean与Julia之间问题的王牌，也不可能是。她是生活之中有些善意的调味品，哪怕她不死，哪怕她能与Sean在一起，谁也不能再保证他们之间是否会产生Sean之前与Julia之间的问题——时间，这可怕的东西，是会消磨掉许多东西的，调味品只能是调味品而已。即便真的是爱情，它难道就不会同骨灰一样，撒进海里，然后尸骨无存了么？其实最为可怕的，还是Megan选择死亡的方式。她让心爱的男人坐在她身边，眼睁睁看着她结束自己的生命。癌症末期，无休止的化疗，身心上的双重伤害，最终也不可能挽回你的命。人清醒的时候都明白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罢了。但我们经常会做相同的事，为什么？也许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吧，可以让自己最亲的人在最终离开时，暗自对自己说，至少我尽力了。问题在于，你的尽力只是站在你自己的立场，你有没有资格替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作决定？治疗的痛苦并不是你在承受，而是躺在床上的那个人，那么是不是选择生死应该换一方来决定，才比较适合与人道？Anyway，我扯得有些远。但Megan的坦然和清醒却是我最喜欢她的地方。他们的分别几乎是编导处理得最好的一场戏，冷静而克制，最后也没有爆发，甚至是将镜头对准了Sean的戒指——他的婚戒，他与Megan在一起时，也从未褪下过。这又表明什么？他终究是要回到他的婚姻生活里去的。Julia得知这一切后说要分手，Sean终于哭了，但他说的是，Ican’tloseyou,too。之所以要打上英文原话，是因为拿中文很难翻译这表面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句子。他刚刚失去了Megan，他不能在公众面前流露他的悲伤，甚至连偷偷的都不可以。但是一句话，一个举动，对他而言就是整体的发泄。这句话里有太多意思，它可以表示已经失去了一个珍贵的人而不能再失去一个，也可以表示为死去的那个对我固然重要但你同样甚至更重要。它包含了太多的恳求，忏悔，悲伤，甚至是一个男人放下自尊后的挽留。但是否有效？从头到底，Sean似乎才是那个最积极去挽留、改善他们婚姻的人，有个别时候我也以为Julia确实是为之心动或者愿意接受的，但这一切的和谐、圆满还有幸福是不是只不过浮在了表面，还是说，我们都希望看到或者得到的类似的幸福，不过是自己的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嘿，wakeup。欢迎来到这真实的人生。我们仍然活着，和自己最初盼望的一样，但谁都没办法保证或者要求我，积极点，再积极点。生活本来就是坨屎，我们为什么不能厌倦点，再厌倦点，然后干脆学Kurt或者Ian，拿把抢轰掉自己脑袋，或者找跟绳子吊住自己脖子？我本来是为了寻求生活下去的动力以及乐趣才想到选择一部美剧，却从来没料到[整容室]原来跟我想的一样。最后说句与题目没什么关系的话。我非常喜欢Sean。非常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