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冷极的影片，教会我们怎样面对生死

作者：方汉君1即将濒临死亡的老头李·海登（山姆·艾里奥特饰），静静伫立大海边，海浪翻滚，如其澎湃的内心，一生的耕作，一生的梦想，都将在此生不久后作别。布雷特·海利的《昔日英雄》（2017），触动我内心的，并非老人罹患重疾的痛感，而是他面对疾病的态度，甚至算不上态度，只是顺其自然罢了。导演之前拍过《我们梦中见》，看得出他对于生离死别题材的青睐。所谓《昔日英雄》，是因为40年前，李作为一位出色的演员，出演了一部优秀的西部片，片中的“英雄”，自此却告别了演绎生涯，只能作幕后广告配音。片头就是他为了一句“孤星烧烤酱，鸡肉最佳拍挡”的台词，反复配音，足见其平乏又无聊的生活。而他对于电影的热爱，从来就没停止过。“英难”永远只是一个过去式。李每天都期盼有制片人跟他联系，比如看剧本和试镜之类的消息，但却只能接获医生的告知，说他患上了胰腺癌。影片对于疾病，作了一个消解式的冷处理，省略了所有检查、询问及来往于医院的程序。只是他在深夜，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打开手机，查询有关胰腺癌的生存指数。我们人类活着，一般都以为自己是不会死的，或者说，死亡那都是别人的事。一旦身患重疾，大都变得手足无措，面对生死也都缺乏足够的精神准备。如片中李这样能冷静面对，静默如斯，让人根本感觉不到他的重疾，这不只是说豁达，我想还是随遇而安，不想给人带来麻烦。但李心里很清楚，他已开始了跟死神的赛跑。他必须处理一直缠绕于心中的疙瘩，不解开，不能让他安心。他找到从事编导工作的前妻瓦尔。瓦尔对他爱理不理，好像还在埋怨他的离开。露西还好吗。你可以直接跟她联系。看看前妻，当然是因为自己的病情，可能更主要的还是想通过她找到女儿。找到了女儿露西（克里斯滕·里特饰），她正在打网球。隔着球网，女儿同样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看来女儿一直忌恨父亲绝情地离开了母亲，给她的成长带来了诸多的伤痛。影片的冷处理，有时让人觉得替他着急。女儿问他有什么事吗。我想拍电影。女儿冷冷地说没什么事，就这样了。2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老父亲的心肯定在流血。父女的关系，就像这张球网，被若隐若现的过往阻隔着。“我想拍电影”，这几乎是他对亲人和友人反复说的话。比如在友人杰瑞米这，一起抽点大麻，一起听流行乐，一起看看“冷面笑匠”巴斯特·基顿的《将军号》，这些都能让人忘却烦恼。在杰瑞米这，李认识了女孩夏洛特（劳拉普·莱潘饰），这个跟他女儿一样大的女孩，成了影片的重点，一个与李同场的“喜乐会”。起初，夏洛特问李为何盯着她。老头有点害羞地说我想看懂你。之后，在街头意外相遇，她同样盯着他，李同样问她，她笑着说没看懂你。这一对老少就这样靠近了。他之前请女儿跟他一起，参加西部感恩与保健协会，特地给他颁发的终身成就奖，被拒绝了。这下好了，夏洛特愿意陪他一起去。在那个星光璀璨之夜，李遇到了铁杆粉丝凯茜。老头忍住疼痛，上台却把奖杯转赠给一个普通的女观众黛琪，让大家分享他的喜悦。这引来大家的狂呼。一夜醒来，老头发现夏洛特跟他同床共枕。她笑着说我们什么也没做，因为你有点晕头转向，我送你回来。李说是的，我什么也记不清，到底经历了什么。打开手机的夏洛特兴奋地说，李，昨夜颁奖，你把奖杯转送给黛琪的事，让你上了“推特”头条，点击率达几百万，还在上升。就这样，李跟夏洛特毫无障碍，又好像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原来，夏洛特是一位单人秀喜剧演员。在剧场，李坐在台下，跟大家一起观看她的单人秀场。人与人的契合，伟大的爱情，的确是很奇妙的事，足可跨越一切障碍。有趣的是，饰演夏洛特的劳拉·普莱潘，本身就是美国知名喜剧演员，出演过《70年代秀》这样出名的影视喜剧片等。这其间，医院一直在联系李，准备确定他的治疗方案，但总是被他拖延。直到影片70分钟后，李才对夏洛特说，我要死了。她才如梦方醒，难过地对他说你一定要去治疗，要向我保证，不，现在就准备去。李说我答应你。也许是不忍看到爱他的夏洛特难过，他真的答应了。3李还是没去医院。他并不惧怕死亡，更主要的是，治疗即便能延缓死亡，让自己多活几年，但每天只能在化疗、手术等循环中游走，那对于一个生命体本身，到底还有何意义。他只想珍惜当下，珍惜与夏洛特一起的动情时光。他想保持这种美好，不想耽误片刻。所以，他才没去。但他听从了夏洛特的另一个建议，就是尽早告诉他的亲人。大海边，波浪一如既往地耕作。女儿难受地说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你以为这样就会让我原谅你吗。可怜的父亲说，那你说怎么办。露西当然爱着父亲，只是急转弯有点难。慢慢，女儿缓下来说，这儿真美。是的。父女就这样达成了和解，这对于李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我喜欢影片这种近乎无情般的冷感，喜欢这种冷色调的天空下，那个体的孤独，面对无际大海兴风作浪的情景。女儿这个年纪，不可能体味生离死别的意涵。死亡对于年轻人来说只是一种形式感，一种仪式，他们无法理解那种痛感，那种心里流血的滋味。但每个人都会老去，都会经历这些。生活总会教会我们一切。忍受，痛苦，还是达观，如同老头李经历的这些。他看得开，并非刻意耍酷，他只是对生命本身的一种判断，一种达观之上的无奈罢了。如果有选择，他还是会去医院的。当他看到晚期胰腺癌的生存机率微乎其微，他也就只能选择随它去的态度，这种生死观，并不值得鼓励，却值得我们每个人思考，如果是我，我们将怎样面对。人一生，需要面对的有很多，还有自然灾害，以及诸多意想不到的灾难。或者可以这样说，影片并非仅仅教会我们如何面对死亡，而是给我们呈现另一种生死观，如何把握当下，如何在死亡来临前好好地活着。但现实之中，又有几个真正禅悟生死一线间，只是一呼一吸与一念一隙的堪味光景呢。当夏洛特静静地读着著名女诗人埃德娜·圣文森特·米莱《无曲的挽歌》这首告别诗，李静静沉湎其中，好像死亡对他来说，只是一种简单的告别，不值得大呼小叫或自怨自艾。是的，如何好好地活在当下，如何理解别人，告别过往，达成和解，这才是影片传达给我们的最大价值所在。2017、9、21本文版权归作者薄雾微光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