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初行》的情节很平淡。围绕着一对年轻人“回家”的故事，电影就这样开始了。尽管如此细碎和平淡，却又是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场景，所以会让人感觉亲切。好像无论在什么地方，带交往已久的恋人回家见父母这件事情，都带有一种郑重其事的仪式感。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日常式的琐碎的对话，一件件小事，慢慢展开了这个故事的脉络。虽然电影中只有寥寥的几笔，却几乎已经完整的交代了故事的始末。一对同居了六年的情侣，不同的工作，也来自各自不同的背景。女孩智英来自公务员家庭，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家境也是温饱往上的水平，不愁衣食。再看男孩洙贤那边，三十二岁，迟迟不带交往多年的女友回家见父母和开始筹划结婚的事情。打电话催促老板讨要迟迟未发的工资，这些事要在人后进行。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家，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某些原则和底线，在理想与现实的风口上寻求平衡点。和生活中大多数默默挣扎的普通人一样，《初行》的主角，要为了生存忧虑，考虑如何才能赚更多的钱解决生计，以及逃脱不了的结婚生子的现实。尽管身处在小小的出租房里，却也不乏生活的温情与小确幸。一起分享好吃的食物、讨论新剪的发型、商量着要不要养一只漂亮的猫。可能是因为年轻，好像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连苦也可以当作甜来消化，苦中作乐。这时，毫无防备的“初行”到来了。被通知带女友回家过父亲的六十大寿的洙贤，毫无疑问是犹豫和忐忑的。去见男孩的父母这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昨天还打打闹闹的随意的年轻人，随着“初行”的到来，已经换了一层身份。要怎样表现才能看起来稳妥大方讨人喜欢，这是成年世界的课题。似乎与后面的情节相对应，“初行”的这一路上，进行的也并不那么顺利。问题与突发状况迎面而来，少不了的是两个人的争吵和磕磕绊绊，边试边行。这条路既然已经上路了，就再也没有往后折返的可能。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都是第一次，和演出不同，没有练习与准备，没有过去的规律可循，就这样“赤手空拳”去面对他们的“初行”。奇妙的是这对情侣对于这场“初行”不同的态度，是这部电影情绪的张力。一边是刻意的逃避，一边是第一次会面的忐忑与不安。六年的感情，面对着相处了六年的男友，却不曾了解过他的历史，两个人关系持久的悬而未决，母亲的催婚更放大了这种不安全感。就像饭桌上女孩的母亲质问他们是不是打算谈一辈子的恋爱。这场恋爱马拉松的结果到底是修成正果还是无疾而终，这是即将迈入三十岁不再像二十岁一样对于生活肆无忌惮的女孩内心深处隐蔽的不安。“我很害怕！”就像车窗外她拍打着窗户失控地对着男孩喊叫的样子。也像一个界标一样，去见之前从未见过并毫无血缘的一家人，了解他们，与他们建立联系，直至亲密，与之伴随而来的角色的变换、身份的转型，这一切无不隐含着一种微妙的意味。在这之前，从不知道对方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性格与脾气，“初行”让之前所有的猜测与好奇渐渐露出原型。没有优越的家庭背景，只有酗酒的父亲、对于生活诸多不满和不如意的母亲、奇葩的家庭。饭桌上父亲醉酒后的失控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也就不难理解为何洙贤迟迟不带女友回家面见自己的父母。这样的家庭，像一个隐蔽的伤口，揭露出自己成长的源头，原来是如此的复杂与难堪。褪去了之前好不容易打造出的骄傲和光鲜，让看见的人觉得耻辱和尴尬。“每天对着他就在想，结婚这个东西啊，就是下定决心跟一个人在同一个家里睡觉。一起起床，一起吃饭。又一起睡觉，再起床，吃饭，睡觉。就这么过了几十年，和再好的人一起，也会感觉厌烦啊！还不如和讨厌的人一起过，反正也是地狱。”“伯母，也许，也许是爱情呢。”和洙贤的母亲不同，智英的母亲担心女儿怀孕，催促恋爱多年的女儿早点结婚。希望她和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结婚生子。到合适的时机两个人再要一个宝宝。甚至不惜和女儿翻脸争吵，破坏和平的气氛。本质上是对于女儿老无所依的恐惧。大多为人父母者，忧心之事大不过子女。唯一的女儿能过得顺遂平安，便是最大的慰藉。生活本身其实也像他们的“初行”，一直在路上。一条直行的道路上谁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状况和磕磕绊绊。虽然一直在往前走，会笃定，却也会犹豫、徘徊和胆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怀疑曾经的选择、不知道前方是否会遇到之前从未遇到过的危机，危机到来后又该如何应对。影片的最后，洙贤与智英两个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行走，人流里漫无目的地穿行。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有一批人与他们的方向一致，也有一批人与之相反。这是看完后认为整部影片中设计的最为浪漫的地方。尽管活动的空间如此狭小与局限，一条路走不通也可以尝试换个方向。没有固定的方向，也不至于无路可退。这也是生活的迷人之处之一，不像地图一样，没有一条已经划好的清晰明了正确的路线摆在那里，只要闭上眼走。也没有人可以代替。所有的路都是陌生的，是第一次，都需要自己去摸索，去感受，去实践，甚至要冒着走弯路的风险，评估每一次选择的风险和代价。但人生最有意思之处之一，不是在于它的未知吗？本文版权归作者原野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