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一个邱罔市

我上小学那会，大江南北都在放一部电视剧叫《戏说乾隆》，那时候不明白为啥女主角每隔一段时间出来都好像不认识男主角似地，原来整整三个单元，三个不同的女主角由赵雅芝一人挑大梁。估计是我看过的最早的单元剧了。任谁都记得那时郑少秋和赵雅芝这般天生眉眼风流、无边倜傥。一群女生们时至今日都在争论着乾隆究竟是爱着程淮秀还是沈芳抑或是金无箴多一点，以至于第二部换了女主角出来被绝大多数粉丝给鄙弃，第一部是好，可第二部也没差到鸡肋的地步，想来多半还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戏说》并不是影响我最深的古装剧，所以那之后看到有关它的争论我一概不参合，我继续一个人喜欢我心目中的沈芳和邱罔市。隔了两个暑假我看到了第二部，邱罔市在《南海擒寇》单元中登场，是妈祖庙的乩童，女扮男装、神神叨叨的还时刻抽筋着，却也是飒爽而不做作，刚硬中带那么一点柔媚，令人印象深刻。至今都记得换了女装的她和乾隆在海边谈情说爱的一幕带来的惊艳，止不住的明眸似水，素雅动人。我念叨着这名字怎么那么现代和禅意，互联网普及之后查了一下才发现错大了，引用百科一段：“罔市”是东南地区靠海人家担心自家小孩无法养活而起的贱名，“姑且养着”的意思。错有错着，反教人记了那么久。后来知道了演员的名字，她叫惠英红，叹口气说还真得叫这名字才算衬人。可那已经是新千年《创世纪》播出之后的事了。往回推个几年，小学毕业那年也是红红火火的一部剧《太极宗师》，撇开武术设定的外衣，这是一部相当轻松风趣浪漫写意的剧集。它讲父慈子孝、男欢女爱、家长里短，它的结局里涵盖着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苦尽甘来，它让你见识到吴京曾经的阳光、樊亦敏的清丽、惠英红的风情和王群的憨趣。那里面的惠英红人称红姨，身着荆钗布衣仍旧美丽无匹，多年后还有粉丝在苦苦搜索这名红人不红的角色的相关消息。天涯上有个流传很广的怀旧帖子写了数位香港影星，提到惠英红旧时的一段“口香糖”往事，就因为这个帖子，打动了当时包括我在内的无数看客，才知道她原来是武打演员出身，是金像奖首位影后，有过困苦的童年、而家族分崩、几段失败的情感经历，被算命的说名字利事业不利姻缘，被人问到怎么还是一个人的时候会自嘲般的一笑。有个评论家后来说就是眉宇间这么一抹淡淡的哀愁把她从其他打女里区别开来了，武戏也行文戏也通得。几乎是认定了感情路上没前途所以拼事业，可事业也是高低不由人，影后奖拿了那么多年，被人说是第一届想想含金量都低的话给嘲弄，低潮时进了TVB拍戏，作起了大绿叶，《苗翠花》、《创世纪》、《巾帼枭雄》里都有她的身影。憨傻、狡黠、怨容、市井、阴险、大方、隐忍样样都手到擒来。犹记几年前的《妖夜回廊》里都被她给震到，觉出她原来真的是喜欢演戏这件事。她只是想说那么一句“我惠英红不只是那么能打，我也能演”。前几年金像奖颁奖礼、她作为颁奖嘉宾在开场白里半戏说地期待着某年这个奖可以回到她手里，说话的时候带着笑眼里却泛着光。看了之后心疼得不得了，我打心底里想说其实你演的已经那么好，别人的认可都是无关紧要的，因我知道影后这宝座多少女演员做梦都想夺到手，要有多难它才会绕回你手里，不论怎样你都会被铭记。可巧这几年她接的电影突然多了起来，我暗暗猜测是不是时机到了。我没看那部让她获奖的电影，我以为只是能帮她拿了个金马，没料到竟然帮她圆了几十年的梦。凭心而论，我可能更像提名里其他演员的粉，可是我这一次那么高兴这个奖回到她的手里。我甚至没看直播，我都不怎么激动，我知道如果这个奖落在其他几个手里我也会很开心，可感觉是不一样的。我想起多年前邱罔市是戏说女主角里最简单磊落的一个，从头到尾一心一意朝着自己的理想进发，倔强不懂拐弯，即使遇到前方悬崖无路也是舍命一跳，白纸上可以大大地写个“真”字。你是我童年对女生的另一种猜想：可以和男生击掌定盟、划拳拍案，两肋插刀，心不是石头，眼睛不是停电的灯，说爱便是爱，分得清是与非，以女儿身行君子事。多年以后可能那些男人娶了红颜知己程淮秀、孤凄佳人沈芳、大家闺秀金无箴，却独独留下一个率性而为的你。可我相信你灵台清明，你只是在等待，等待对的人事出现，我说的是邱罔市，也是惠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