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审判的喜剧

有个趣闻：在卡夫卡《审判》的英译本里，约瑟夫•K“被捕”用的是arrested，一些砖家学者以为是双关：“被捕”兼有主人公发展“受阻”之寓意。而其实在德语里被捕的意思，就是被捕。不过在这部题为“发展受阻”（ArrestedDevelopment）的情景喜剧里，也许我们倒应该反过来想——这是其实是一部关于审判的黑色喜剧。家庭题材。若对比近年广受好评的《摩登家庭》（ModernFamily），可以看出发展受阻的黑色：第一集（其实是Pilot）刚开始，该家族就遭遇当头一棒（或好几棒）而趋于分崩离析（最后不得不住在一个甚至在物理意义上也逐渐分崩离析的“样板房”里）。《摩登家庭》恰相反，它的开头是把三个小家庭连成一个大家族。如果说摩登家庭里的同性恋之家代表某种政治正确、摩登、开放、温馨，则《受阻》里Tobias和Lindsay之间，一个正常女人和一个压抑自己基佬身份的男人的组合，却是同性恋笑话里最尖刻的选项。实际上我们观看《摩登家庭》和《发展受阻》的心态也微妙地对立。对前者，我们观看的是一个美满大家族发展过程中的轻松琐事，然而终归没什么能阻止这艘大船向前航行。对后者，鉴于它的名字叫“发展受阻”，并且它的大结局章节名叫“发展受了阻”（DevelopmentArrested），我们即使不至于暗暗希望这艘大船沉没（“它怎么还不沉啊！”），至少也在享受它无限期的搁浅。简言之，这是虐恋。这里我们遇到的几乎是拉康学派对僵尸的定义了，《发展受阻》讲述的是一个已经重创，却怎么也死不了的僵尸家族的故事，他们非但不死气沉沉反而异常活跃！（香蕉小卖部也是这样一个这般诡异的存在。）每一个人都已经无数次地失败，并且踊跃地重新失败。无性之婚永远离不了、爱情永远不可能、工作永远找不到、投资永远出错、法庭总被亵渎、被控制的永远被控制、失控的永远失控……钱从一开始（“这个家庭失去了一切”）就不够，但其实这家人也从没真的缺过钱，幽灵般的钱、僵尸般的钱……大多数人都喜欢《老爸老妈浪漫史》里的巴尼，正如大多数人也喜欢《老友记》里的乔伊。一部分因为他们都是集中打破现实规律的“超人”——巴尼当然比乔伊复杂有趣得多。现实作为规律或质感在《发展受阻》里以一种故作轻浮的方式被扭曲甚至完全取消了。剧中极少有真正严肃的时刻，因而也极少有“感人”的时刻。这或许是它最终短命被砍的原因之一。（顺便一提，剧中的爱情诡异地大多是乱伦，似乎编剧对“禁忌之爱”有什么情结。而剧中唯一负责美貌的女人Lindsay竟然连约个炮都没一次得逞！）和巴尼、乔伊类比的角色，在《受阻》中是UncleGob——是的，我们都微妙地爱着Gob叔叔。这是几乎是一个邪典角色（你看他那副样子！）：他是“猎艳之王”这种类型最可笑、最完整的展示。拉康的阳具能指同时又是阉割能指，而这就是无所不能而又一无是处的Gob叔叔。在剧中他似乎极少有成功的、正常的猎艳记录，当然也没有哪怕一次成功的魔术表演。在编剧的妙笔指挥下，他干脆精神分裂了……剧中没有人爱Gob叔叔（或他的木偶分身Frank），所以我们这些观众微妙而决绝地爱着他……而该剧中家庭以外的世界也完全贯彻失败原则，工人、白领、律师、军人、神父、警察、侦探、医生、中学生、大学生、CIA、大富豪、演员、导演、魔术师、甚至墨西哥人、英国人、日本人、朝鲜人、伊拉克人，就是绝对找不到一个体面人！——不仅是Bluth一家，整个社会大机器都在故障，因为每一个零件都坏了。一切都在受阻。我们难道还感觉不到，喜剧（Comedy）和邪典（Cult）只有一线之隔么，全看编剧有多大的胆子了——当然，《受阻》的编剧基本上没什么底线。（重申：这是一部以无限虐待为能源的喜剧！）狂野而精于计算的编剧，在知道资金和档期不允许的情况下，似乎越发狂野了……于是奇迹般地拉查理兹·塞隆来给主角当了半季女友，于是节目中直白地号召观众“告诉你的朋友们这剧目不错！”朋友们，这剧真的不错！本文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