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归尘土归土

《方世玉与乾隆皇》是个轻喜剧，有此定位，编剧也就索性放开了手脚胡编乱造。于是，剧中，皇帝与平民的结交似乎理所当然，各种逻辑之外的小腐小浪漫小心思也层出不穷，比如，某集，两位男主角，施施然躺于一张床，呃，不，其实是一只船上，阳光洒落他们或阳刚或柔媚的脸颊，船儿在海浪中那么惬意的一摇一荡，那风景当真是……如诗如画。多年后，当我终于明白自己其实也是腐女，再观此片，再见此情此景，怎一个赏心悦目了得。当然，tvb再轻松的武侠剧，总归会走到一个相同的套路上，那就是情仇爱恨，生离死别。少年的欢笑，经不住命运的冷笑。“谁人能长夺千秋，地阔天高一身去承受；抱拥江山江山锁住双手，难忘再有清风两袖。要是从头无名字身分，没有尊卑方可笑谈爱恨；没法相亲只好不断相争，台上再见有若再生；谁叫你叫我生死不越界，此刻竟不两立天涯；非此即彼各在各门派，一瞬间正亦变歪胜等于败。无情和无义之间，也许一天忠奸再无界限，也许孤身总闯不尽江山，来日再见笑问世间。”（《方世玉与乾隆皇》主题曲，罗文演唱）细细品味歌词，可谓剧中乾隆皇经历的生动写照。“要是从头无名字身份，没有尊卑方可笑谈爱恨。”当他是高天赐，没有尊贵身份，可与一介草民方世玉结拜兄弟，快意恩仇；当他是高天赐，没有皇帝头衔，可与所爱之人吟诗写意，捻风弄月；当他是高天赐，无挂无牵，可坦荡心胸，纵情山水，游戏人间。但他不是高天赐，他是“抱拥江山”的皇上，于是“江山锁住双手”；他想“清风两袖”，然只得一句评价“逢人藏三分”；他重情重义，视方世玉为至交，然兄弟相亲相爱，敌不过一朝身份变换，一句“乾隆狗皇帝”，“没法相亲只好不断相争”；他至情至性，视前朝后裔剑屏为挚爱，对方却执意“反清复明”，置他于“此刻竟不两立天涯”之境。到最后，他苦心孤诣，终于得到方世玉的谅解，却无法再与兄弟嬉笑怒骂；终于争取到宋剑屏“只要今生和你长相厮守”，下一刻却与她天人永隔。他希望“也许一天忠奸再无界限”，终究只能“抱拥江山，江山锁住双手，难忘再有清风两袖。”乾隆皇这个角色是复杂、矛盾、暧昧难明的。纵观整部剧充满了荒诞的无厘头色彩，角色夸张，台词粗糙，唯独这个人物非常丰满，有血有肉。他不同于方世玉的单纯冲动，他有其血性，却更有城府。他亦不同于霍祈英的锋芒外露，他有狠辣一面，却更识隐忍。他的爱情是诗人的浪漫，终日流连烟花之地，风花雪月，看似浅薄，既无方世玉与雷娇之轰轰烈烈，也无方世玉与童不悔之细水长流，但宋剑屏死后，一系列作为，无需言语，足证此情之坚、此伤之深。只可惜，最后的他，依然没有实现“满汉一家”的愿望，依然被“江山锁住”，即使在民间偶尔流连，与世玉“来日再见笑问世间”，始终也只能“尘归尘、土归土”，各回各处，各走各路。在这一个对演员要求并不太高的小成本剧里，我依然看到了张兆辉酣畅淋漓的戏味，无论是前期高天赐的风度翩翩、温文儒雅，还是后期身为皇帝的阴沉狠辣、果敢无情，演得泾渭分明，又严丝合缝。看民间的高天赐，举手投足，气质颜容，在人群中卓尔不群；看粗糙布景和玩具朝冠下的乾隆皇，依然挥斥方遒，华贵袭人。我想监制还是厚爱张兆辉的，在人物的个性陷入一种重复的单调，如方世玉的热血冲动（在太多武侠剧中重复率太高太高），给了张兆辉这样灵的一条线，让他尽情发挥。或许戏份不多，或许结局遗憾，至少我们欣赏到了过程中的精彩。由是，我又记起那句被常用的话，似乎辉哥也说过，这世上只有烂剧，没有烂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