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滑梯

寒风吹刺着腊月的柳条，依然有些僵硬的摆动，映在路过车辆上的纵横的枝丫，却像变着戏法似的歌唱着自己的倔强。倔强是骨头的味道，有时车祸现场也听得到碎裂的味道，从枝干而起，开伸着，招摇着，蠕动着。和体内的血管那样相似，剥去绿叶，剥去掩饰，活着，尤其是阳光下，显得那么动人，力量在那里攀升着，没有高度，没有尽头。单调得渗出一丝丝冥默的气息，然而你观察过，就知道它那样渴望生存，孤寂是不朽的铠甲。风来过，雨淋过，阳光爱抚过，它竭力而出，枯死的铠甲最终会孕出嫩苗，无须惊讶，它已黑暗了太久，渴望是它重生的乳汁，浇灌和催促它追逐，追逐像是使命，神圣之光意欲照耀而来时，绝不犹豫。温情是其忠贞的伴侣，在玩闹和嬉戏之间，相互舔舐，相互信任。横于其中的死亡也不会是障碍，挚心所愿就不会有障碍。这样便可以在墓头立下遗嘱，爱和陪伴是唯一的遗产，交由红色羊齿草来守护。守护如同神的恩赐，一种爱与责任混杂的东西，它选择承诺，亦会兑现承诺。承诺从不要求立下字据，字据的不信任将交谈的双方全都拖入牢笼之中，玩着空中飞条的游戏，艺不精湛的猴子那样，表演着，围观者选择哈哈大笑。有时，喜剧就是如此而来，它以自身的荒谬抛开理智，一个劲儿为自己辩驳。毫无立场的围观者，动摇不定地为这个呐喊，为这个加油。兴许有人痛斥着围观者的麻木，却不知道围观者的好处，围观作为一种不必投入的体验可谓大快人心，因为无需负责。在围观的场合，如果有人举起鞭子给一个人说，你抽他吧，你不会受到任何惩罚。那人一定会去抽打并无相干的人，之前因为害怕受到惩罚的疑虑一下子抛之脑后。特权就是如此一种东西，说白了并不是行了方便，而是你损害别人利益却理所应当，甚至还接受万千朝拜。愚不可及却又于情于理的是，甘愿奴役是这一切的前提。但在甘愿奴役之前，必定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商议，就好比一群没有领头羊的羊群，有天心血来潮，看看自己的族群，嘿，哥们，看你挺好的，来当羊头咋样。它们纵容和默许，领头羊一开始还把那些来自羊群的美德扩散出去，后来便会换起另外一副嘴脸。因为是羊群自己的选择，所以它们选择忍受。直到羊群的后代已经忘了祖辈们的心血来潮，又会心血来潮选择别的头羊，羊群一直更换着头羊，可羊群一直不满。羊群之中，有些开始思考起来，是不是那个头羊的位置本来就不该有啊，我那可爱的弟兄一上去怎么就爹娘不认，吹胡子瞪眼睛，一副屌炸天的模样。可思考是无益的，从来都是无益的，思考用自己的模子造一个怪圈，进去出来，出来进去。因为现实是繁琐的，思考有时便会成为自恋者的自我反观，但如果多一些自恋者，反而倒会和谐些，当一个活物沉浸于自身时，它并不渴求操控更多，而是一心想着如何给自己多造些层次，玩滑梯一样，天真无邪。而天真无邪不是什么傻大哈冤大头，而是澄彻的心境，和拒绝，让实在关注的东西，在死去之前反复重现，自己也反复体味，一直玩滑梯，一直跌入自身的愉悦之中。“这是一个红色的蕨类植物，这真漂亮。”“兴许上帝告诉你些什么，比利，他们说只有天使才能洒下这些种子。”“不论发生了什么这些羊齿草都不会死，这里变得神圣。”2016.01.19本文版权归作者宁其归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