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一个单纯的兄弟

因为家里人的缘故，我曾长期混迹于福利院，从初中到大学，即使最繁忙的高中，也保持着最少两星期去一趟的习惯。在那里，我看到了最原始的人性，更看到了最单纯的人类。那时福利院的住宿区大致分为三个区域：一块类似于养老院，供养老人。而这些老人又分为两类，有子女缴纳费用的老人和被遗弃的老人。这块区域由于一定的管制，我很少涉足，更多时候，只是隔着围栏看着这些爷爷奶奶在轮椅上孤独。一块是收养弃婴的区域，众所周知，因为某些历史和现实原因，曾几何时，有大量婴儿因为性别和先天残疾被遗弃，这些弃婴就会被转送到这里收养。这块区域，我倒是去过几次，印象最深的就是，我曾经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婴在婴儿床里吃着手指，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婴儿，当时新生疑虑：这么漂亮的娃娃怎么会被遗弃？后来我才知道，不仅仅因为她是女婴，更因为她下肢有残疾。传说中那些实在无力抚养这类孩子的父母就会将其就送到福利院门口并留下纸条的故事就发生在她身上。其实他们的命运在我看来也走了两个极端：一个是被老外收养，一个是默默地长大。当然还有特例，就是实在无力医治，早早地来到世界，又早早地告别世界。以上两块区域，我也只是大致上了解一些情况，鉴于某些个人各公共原因，不多展开。第三块区域，是我最了解的：就是“病人区”。再直白一些，就是我们世俗意义上的“傻子”。他们的来路又分为三大类：社会上的流浪人，父母无时间精力照顾但愿意付费的人，以及弃婴区域中先天脑部有问题而后长大的人。我的小兄弟，龙宇，就来自这个区域。龙宇，患有唐氏综合征。他的父母刚开始一直将他带在身边抚养，十二岁之前的他应该也是比较幸福的。后来，因为我不知道的原因，他的父母离婚了。父亲去北京打工，母亲留在本地干活。又赶上福利院搬迁，不得已，他的父母拐弯抹角的找到了我妈，想让我爸妈帮着照顾龙宇。很爽快，我父母答应了，管吃管住，每个月八百块钱。刚开始，我还有些反对，让一个陌生人住在家里，而且是唐氏综合征患者。后来只因我爸一句话：我们是在做好事，老天爷看着呢。我同意了。慢慢的我才发现。龙宇的病症并不严重，也就是说，他相比于同龄正常的孩子，只是有些愚钝。其他各方面都挺正常。特别是我每次回到家，他都会第一个冲到门口喊上一句：哥，你回来了！他和我们在一个桌上吃饭，有自己的房间，我把小时候留下的玩具都给了他。每次推开屋门，看到他坐在床上地上，对着那些玩具喃喃自语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只不过，他的轨迹有些漫长。我爸晚上吃完饭遛弯的时候总会带上他，也发生了好多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但我还是心有芥蒂，总感觉，我和龙宇之间，和我和我的表弟之间有一层薄膜，而那层薄膜，不是因为年龄。直到那年六一，鬼使神差，爸妈不在家。特别嘱咐我要照顾好龙宇。结果，我带着龙宇出去浪了一把。先是来到平常我都不怎么去的肯德基，一人点了一份儿童套餐。因为龙宇稍微明显的面部特征，我们遭遇了很多人异样的眼光，但我是谁啊？该吃吃该喝喝，其他人去你妈的，特别是他吃到汉堡的时候，囫囵的冒出一句：哥哥，这个是什么东西啊，好好吃，回去让妈妈给我们做好不好？我差点就泪崩。于是，我就浪出来“天际”。又带着他去公园“玩耍”，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像很多孩子那样，嚷嚷着玩这个玩那个，只是拿着我那个已经残缺不全的战斗陀螺东看看西瞅瞅，虽然满脸兴奋，但并没有提过分的要求。直到走到一个玩具店，他驻足了。（其实我也是这样，到现在逛商场，最吸引我的还是玩具商店。）突然指着一个大号的奥特曼说：哥，我想看看奥特曼。我说你去看吧，结果，他抱起那个奥特曼就跑了。我一面扔给老板二十块钱，一面追过去。结果，没跑几步，他停下了，高高举起：哥，看，我也有奥特曼了！后来，我做了一件错事，半推半就得让他喝了几口啤酒。结果这小子，立马醉了。黄昏时分，我和他晕晕乎乎的走在老城街头，他一句话没有说，反倒是我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走到桥头的时候，他停下了，突然把奥特曼放在我面前：哥，这个给你......后来听我爸妈说，自从有了那个奥特曼，龙宇晚上睡觉都抱着。15年，老爹因病住院，我们无力再照顾龙宇，只得和他父母商量。龙宇父母虽然离婚，但都很明事理，答应接回龙宇。再后来，龙宇被送去一家特殊学校。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这部电影的全程，《雨人》也只是偶尔闪现，更多的还是想到龙宇。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再见见他，如果可能，我想抱抱他：我这个单纯的兄弟。本文版权归作者Fleurs.哼哼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