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茨旅馆——儿子与情人

这是一部小众的美剧，很少有论坛或是公众账号提及它的名字。在如今“《权游》一出，谁与争锋”的年代，它似乎显得有些默默无闻。但其实查一下imdb上的评分，截至目前的四季评分均在8分之上，足以说明此剧的品质。其实此剧并非没有来头，作为希区柯克大神的经典之作《惊魂记》的前传，本剧对NormanBates——这个美国电影史上最著名的精神病患者形象——的少年时代展开了一番想象。Norman是一个带有艺术气息的纤弱少年，家庭的不幸使得Norman的性格越发的敏感而脆弱，对相依为命的母亲Norma产生了深深的爱恋。尽管这世界上对于恋母这件事有成千上万种解释，对于我而言，Norma和Norman之间则是彻头彻尾的爱情。夜色下的湖面上一叶扁舟中，Norman对Norma吟诵的是《简爱》里面的诗句；Norma与Norman会依偎在床上一起看电影，空虚寂寞冷的时候会相拥而睡，也会把冷漠作为对对方最好的报复；面对对方与异性交往，都会醋性大发，不搅黄对方恋情不会善罢甘休。种种小性子、小心机、欲说还休、欲罢不能，“你是我的唯一，你是我的整个世界”，“你和我是一体的，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你死了，我也会死”，“你是我睡前想起的最后一个人，你是我醒来时想起的第一个人。”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情侣模式。在电影中并未“实质出现”的母亲一角到了剧版中则浓墨重彩。母亲Norma是一位两个儿子加起来都快40了但仍风姿绰约的女性，剧中对Norma个人魅力的展现可不止一点点。第一季中很轻松地就撩到了副警长，其哥哥也对她一往情深，那个神经兮兮的chick，一开始打算敲诈她，最后也不战而降，败在石榴裙下。即便坚硬如眼线警长也为其赴汤蹈火，更不用说那个炮灰心理学教师。然而这还只是撩汉技能，事实证明，在同性面前，Norma依旧魅力满格，在剧院的试镜成功地打动了女评委，后者马上为Norma与弟弟牵线，当然其弟也立即沦陷。借着对方家庭的政治资源，Norma谋取到了议员的职位，若不是后来儿子那边后院着火，仕途可谓一片坦荡。然而上天给了她这样的风情，却没有给她这样的命运。Norma从小生长在一个不幸的家庭，哥哥借机侵犯她，这一切构成了Norma的童年阴影，长大之后更是所托非人，时常遭受丈夫的家暴。其实Norma是一位非凡的女性，剧中很多紧要关头，Norma都展现出了不逊于男性的过人的胆识与智慧，与几位权贵过招也毫不逊色。Norma本可以成就一番事业，但终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除去命运机遇的因素，性格上的缺陷或许也是原因。稍微“正常”点的人都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Norma却几次三番不合时宜地向强权发起挑战。即使深知自己背负血债也能坚称无罪，并要与警方斗争到底，一个无门无派的女性也能胆大到手握机密u盘跟大毒枭讲价钱。难怪不喜欢她的观众会大吼一句nozuonodie。Norma曾对Norman说过，“我对你的教育并不是希望你仅仅做一个普通人”。Norma的强人主义以及超强的控制欲在正常的环境中或许能成就非凡的事业，然而当时运不济时，这些无疑种下了悲剧的种子。母亲的强势却让Norman倍感压力，用他自己的话说，Norma不让他找女朋友，不让他参加娱乐活动，他为母亲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母亲的强势与神经质使Norman根本无法拥有正常的情感生活。在Norman爱上校花Bradly的时候，母亲便“语重心长”地告诫“漂亮而放荡的女孩都是惹祸精，根本不值得爱”。在Bradly第一次来访的时候，Norma一口回绝了Bradly对Norman的邀请，根本没有给儿子说话的机会，并一眼看出其“放荡”的本质。在Emma第一次来访的时候，Norma同样没有给予好脸色，不仅警惕其找儿子的目的，更对别人的生理缺陷问了一些并不算友善的问题。之后Norma对Emma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并“貌似”很高兴Norman和Emma交往，其实这并不代表Norma真正放手让儿子拥抱自己的生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体弱多病的Emma比起Bradly对自己并不会构成实质威胁，更主要的是Norma心里清楚Norman根本不爱Emma。在得知Norman与Emma要出去郊游的时候，Norma直接了当地对Norman交代不可以与Emma发生关系，当然Norma的理由冠冕堂皇，是怕Emma虚弱的身体无法接受，事实上Emma早就与那位大麻小哥云雨过了。可以说Norma的粗暴干涉直接使得这次约会不欢而散。即便是身体健康的Bradly，Norman与其共度春宵后，Norma也同样大发雷霆，在Norma的心中根本无法接受儿子与另外一个女人亲密。对于这一点，貌似局外人的Emma却看得最为透彻，Emma曾经对Norman说“你的母亲无法接受你长大。”接下来的话更加意味深长，Emma问Norman“你愿意做PeterPan吗？”Norman的回答是：“如果你愿意做我的Wendy”，而Emma的回应是“Perter与Wendy之间没有性”。这段对话也折射出了Norman的内心，他似乎对纯洁、忠贞有着一种执念。这种执念或许是天生或许是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从这方面来说，母与子之间存在着高度的精神契合。但是母与子同样面临表里不一的内心困境。双方都在要求对方守贞，却又无法战胜自己内心的欲望。Norman在血气方刚的年龄会对Bradyly有幻想，会在Emma换上短裙时多看几眼，也会偷窥性感女房客换衣服。虽然儿子才是一生的情人，但是Norma既无法逾越道德伦理的界限，也无意做圣母，Norma作为一个单身女人的情欲往往要在其他男人身上得到实现，但是各种牵绊、各种天意或巧合使得Norma始终无法与这些男人保持长久稳定的情感关系。这无疑给Norman带来了困惑。在和与Norma有露水姻缘的心理学教师对话时，可以看出，即便“开放如美国”，Norma的这种一夜情行为仍被Norman定义为“淫荡”。大儿子Dylan在未与Norma和解时也认为她是“whore”。像Norma自己所说，自己喜欢去控制所有事是因为在此前的人生中从未控制过什么。可以说母亲人生中种种时运不济、天灾人祸的委屈与不幸让其将儿子当作自己生命的唯一依靠，由此带来的过度保护与控制转变为儿子血液里的病态基因，终至累积成疾，在精神恍惚之下杀了父亲、老师、同学、同学妈妈。在发现Norma爱上警长之后，Norman觉得这是彻底的背叛，不惜玉石俱焚，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如果是金童玉女，这爱情后世定当写诗歌颂，奈何他们是母子，这中间的鸿沟比罗密欧与朱丽叶还要深。Norma走了，留下Norman一个人带着母亲的幽灵，徘徊在罪恶的深渊。其实两人都曾想过挣脱对方，悲剧并非不可避免，两人在不涉及对方的事情上表现得都很正常。但各种机缘巧合又像潮水一样将彼此向对方推去，不得不相互取暖。如果Bradly当初答应了Norman的求爱，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或许Norman就不会领悟母亲的“谆谆教导”是多么正确，一头转向母亲的怀抱，也不会有后来病情发作杀害老师，然而现实没有如果。就像王菲歌里唱的：“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人与人之间的影响从来都是双向的，Norma控制不了与自己同样强势的Dylan而Dylan就算家庭不幸也不会甘于做mammysboy。而身心都纤细软弱的Norman在遭受外界打击下却很容易将不离不弃的母亲视作自己的第一女神，而对于Norma来说Norman天真无邪的面孔可谓我见犹怜。可以说双方身上都有某种“特质”让对方着迷。如果要说此剧小众的原因，个人认为此剧的题材对于美国的观众尤其是年轻的观众来说太老了，想象一下中国观众面对西游记各种翻拍时是怎样萎靡不振的心情。小众的另一部分原因有可能是它并没有满足一部分重口味观众的需求。提到贝茨旅馆这个题材，观众首先想到的是惊悚、凶杀、恋母、精神分裂。本剧主演Freddiehighmore在肥伦秀上也被肥伦问到此剧是不是很creepy，可见奔着以上看点的观众并不是一个人。但事实上此剧的实际表达并未跟上广大观众雄浑的想象，惊悚止于悬疑，恋母止于精神暧昧，血腥与香艳指数止步不前，满心期待的B级片其实只是一出复古小清新。此剧的另一个小众性在于此剧流露出的那种东方主义气质。Norma与Norman的感情是隐忍的，缠绵悱恻的，这种曲径通幽的感觉让人觉得不那么“美国”。除了展示“惊天动地母子情”，此剧也没忘贡献槽点。也许为了追求时尚，剧情被安置到了现代，然而问题来了，无论是电影原作还是故事原型都发生在上个世纪那个古典的年代，放在现代如果细节处理不好就会违和感丛生。已经被各种高精尖科技洗脑的观众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剧中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杀人警方怎么就是破不了案。比起电视剧电影的容量太过单薄，所以为了扩容，编导安排了黑帮仇杀以及警长、Dylan与Emma这样的主角朋友圈支线。个人觉得此剧的失败之处在于众多支线削弱了主线，架空了主角。原本NormanBates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变态杀人狂，但讽刺的是，观众会在此剧中看到，比起Norman，警长与Dylan才是真正训练有素、技术娴熟的战士。剧中Dylan相继解决了对Norma和Norman构成威胁的副警长和黑帮老大，而警长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左右逢源，关键时刻干净利落地把大毒枭做掉。相比之下，Norman的杀人是精神疾病发作时的行为，无论在法律上还是道德上都会得到宽容。Norman在家被母亲压迫，在外因为不善长社交被人嘲笑，男性荷尔蒙分分钟被其兄碾压，Norman简直是悲情宝宝。观众困惑的是谁才是真正的可怖之人。或许编导有更高的追求，在这个小镇上，黑帮横行，毒品泛滥，官僚腐败，吃人的也许是这个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