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谁无创伤

我承认，看这部电影完全出于猎奇。在日本旅行时看过许多神社，在拜殿看到白衣黑冠的神职人员朗读拜词；在社务所购买御守时短暂接触到巫女……神社从何而来，参拜规矩又是怎样，神职人员的日常又如何？电影里至少有一部分答案。1在日本，神社是供奉神灵的地方，“巫女”是神社的工作人员。电影虽然讲的是一个巫女在神社工作所经历的故事，内核还是一个女孩平复创伤、与外部世界和解的过程。一个人的内心状态，往往外化成他和世界的关系。焦虑，生活中就会丢三落四、顾头不顾尾；恐惧，就会对周遭的人和事愤怒或者保持足够远的距离……表面上，师走是个桀骜不驯、做事出格的巫女，走路弓腰塌肩，做事无精打采，不懂神社规矩，也不关心神社生存。一边在神社混日子，一边在外面面试谋求新工作。直到发现被遗弃的小朋友健太，神社收留他并交予师走看管，才让她重新审视内心，审视与这个世界的关系。师走收留健太，健太收留一只被遗弃的小狗；被遗弃的人接纳新的遗弃儿，他人如镜，照见自己被遗弃的创伤。师走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小时候母亲丢下她和整个家庭出走？因为父亲是宫司，忙于工作忽略家庭？因为自己不讨人喜欢，因为自己是个瘟神？“被遗弃”终归是个“被”的动作，我们惯于从自身寻找缺陷和理由，来论证“被遗弃”的合理性，却从未想过遗弃者的自私和残忍。结果师走寻觅到母亲，没有道歉没有愧疚，只有人性的残酷和捉摸不透。和健太母亲在宫司面前的剖白一样：生命中某个时刻，我就是要全身而退的自由，我就是想开始一种全新生活，什么爱、责任、义务，统统比不上我要的“自由”。你能说什么？最后母亲带着健太在神社举办了一场净化仪式，意味着健太和母亲一段新关系的开始。师走亲眼见证，看着母子，眼神也开始变得温柔。结尾，坐在石阶上，师走对健太说：以后被妈妈打了还会来我这吗？一直被当作哑巴的健太第一次开口讲话：会啊！我老妈太孩子气了，所以我必须得陪在她身边……如同铁树开花，师走在内心也和神社和解，和身处的世界和解了。我相信，师走少年时被遗弃的心灵创伤不可能平复；只是经历这么多事，她至少懂得“被遗弃”错不在自己，可能错在对方。有这样的基点，师走才有重塑自己的可能。孩童时期的心灵创伤最是狠毒，因为影响之深超出每个人想象，最坏的结果可能伴随终生；还因为伤害不可逆，不会因为后续弥补而完全平复，正如一张白纸捏成一团再也回不到平整顺滑。所以，小心对待身边的孩子。2日本人信仰的“神道”非常有趣。神道强调众生平等，“神道认为，人、动物、山川、河流、风雨、雷电等都拥有平等的灵魂。不管是动植物、器物还是自然现象，只要人们向其祭拜，其灵魂都能成为神。”所以，世界就是一个无数灵魂的集合体。人们可以自由地选择任何灵魂并将其供奉为神，对于那些不信奉的人，神也不会对其惩罚。古代日本人认为，巨石或者参天大树的周围是各种神汇聚的场所，所以人们在这些地方建造神社，祭祀神明，同时净化自己的心灵。神社的构成一般为：入口处的鸟居，代表人间和神域的分界；参道，神会经由参道往返人间和神域，所以人们去神社参拜时必须要避开中央，而走参道两侧；手水舍，参拜者洗手、洗脸和漱口的地方，是参拜前净化自己的步骤；拜殿，神职人员举行祭祀，信众进行参拜的地方；神殿，也叫正殿或本殿，神社中地位最高的建筑，供奉着神社的主祭神。这部电影的取景地是位于福冈县福津市的宫地岳神社，供奉的主神是“息长足比卖命”，被认为是保佑买卖兴隆、开运的神社。神社最知名的一是海平面夕阳余晖与神社参拜道路连成一线形成的“光之道”（仅发生在2月、10月），二是拜殿前据说是日本最大的注连绳（古代用来围起神社，警告“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入”），重达5吨。神社有固定的神职人员，神职人员是神和人之间沟通的媒介，负责神社的日常事务，在祭祀、婚礼、相扑比赛等活动时担任重要职务，选拔考核也较为严格。还有一类工作人员是巫女，主要职责是辅佐神职人员，神社自主选考，门槛较低。但巫女有两个硬性要求：未婚女性、25岁以下，在京都下鸭神社看到还有一条：头发要黑且直。电影中的师走，如果不是宫司女儿，大概率是做不了巫女的。结尾，师走把工作录取通知揉作一团，决定继续做一名巫女。本来，她讨厌的不是工作本身，她讨厌的只是“被遗弃”的自己。本文版权归作者周公子Jason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