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完整却能更坦诚

道爱，道歉，道谢，道别，本来就是人生中最难的功课，这番省悟好像总要在那个所谓的尽头来临时才体会的到。我们的习惯里，乐得谈宴享欢娱，热衷庆贺笑语莺歌，而面对泪流，送别，神伤乃至死亡，都尽量避讳，仿佛这是个黑魔法，仅是谈起就已沉重。看《出境事务所》时也带着些微这样的心情，这剧讲一群殡仪师的故事，他们陪伴着他人生命的最终出境，也经历自己人生里的聚散离合，这剧看的不轻松，也看的常感动，更重要的一点，是牵扯出一些人生课业里的疑点，难点，浅浅沉淀。道爱很难，可能是太怯懦，可能是太珍惜。人类自诩为高级生物，相应付出的代价就是构造的复杂而奇怪，明明就那么多人渴望爱，可又有太多人被它折磨着，欺负着，穷尽一生的眷恋不舍着。面对爱，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会吓到手足无措，她太习惯一个人的不管不顾，惊慌到不知如何容纳另一个人走进生命中。面对爱，孤独的男人会更加木讷，他的遣词造句都化作小心翼翼的触角，生怕辨不明守护与束缚的区别。道歉不简单，或许是太逞强，或许是太骄傲。固执的父亲不要道歉，他一心只顾着维持在女儿面前高大的形象，一路撑着门面，画着成功人士的美丽图景。他不要为自己的遮掩而道歉，这等于承认自己的失败与懦弱。那个小个子的女生不要道歉，她以为用强悍拒绝旁人的好意是成熟的象征，她以为骄傲就是不在人前落泪，她宁愿摔个遍体鳞伤，也骄傲的不要向被辜负的好意低头。道谢蛮艰难，也许是未察觉，也许是要太多。任性的儿女不大习惯说谢谢，他们习惯了被父母保护，他们会忘记，自己头顶的艳阳天是有人不厌倦的在身后撑着伞。即使有时想起来，热泪盈眶的感恩只被一双已有皱纹的手淡淡挥去：“一家人不说感谢。“掏钱的客户不大习惯说谢谢，他们自觉腰包鼓则万事足，又或是，自认自己的经历是世界最痛，颐指气使的只顾着发现不合心意，却忘了尊重有人正在用专业和努力安静的陪伴。道别是最难，大概太沉重，大概太不舍。歌里唱的离别大多哀却不伤，太多人对分别避而不谈。还有些个案里，主角则倾向于在挥手道别前打好疫苗，时刻预备着，迅速从一场离别跳进新的相遇里。一个人的记忆不是粉笔字，一抹就带走所有，因此我们的传统注定要将离别化作一场盛大的仪式。我质疑它送行的功用，但深信它抚慰的力量。因为痛到无以复加，只好以泪水加冕，因为哀到不忍放手，只得试图紧攥着拳头久久不放开。原来，人生海海，淡淡涓流，平凡的多而闪耀的少，淡然的多而轰烈的少。这听起来有点丧气，原来我们自以为重的笑泪怨念，在某一刻的尽头时，都化作一抹俨然青烟，魂灵早已先飘摇而去，毫无眷留之意。可是谁的人生课业不是生命至难的修行呢？学会爱，懂得低头，记得感恩，了然放手，这其中的很多个艰难时刻，会多到不胜枚举。完美的标准是伪命题，而不完整，才是生命必需品。所以我们才要奋力的欢庆那些遇见的重要时刻吧，它们提醒着快乐曾来过，它们纪念着我们心里的珍惜。没有人完整，不如试着学习更坦诚，接受有瑕疵，坦白痛和伤，放开求不得。坦诚的那一刻，或短或长，总遇得到陪伴，也在另一种形式上，给予了旁人寻找完整的机会，人生出入境，要我们用一辈子去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