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夫妇》：假装很弯

《伪装夫妇》自开播以来就大受欢迎，最重要的原因大概就是主题涉及了逼婚/形婚/同性/同妻等备受关注的话题。被推荐了几次之后，终于腾出时间来看了这部据说是三观很正的反歧视剧，然而看完之后也是为结尾两集的神转折叹服，不仅完全颠覆了前面几集的正面思考，也彻底暴露了编剧在婚姻和性向问题上的混乱思考。应该说，Hiro和超治选择生活在一起完全可以理解，有时候你未必能与你最熟悉最信赖最依恋的人形成亲密的恋爱关系。更重要的是，不能以某一种爱为绝对真理而否定爱的丰富性，也就是说，即便超治是gay，他也可能和Hiro达成一种亲密稳定且彼此需要的生活关系。但尽管如此，也不能不说这终究是一段伪装的亲密。Hiro对于超治的爱，不但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是让人动容的。性格要强又刻意对生活保持距离的她，是在超治的影响下才学会去爱自己爱别人，越是压抑的性格越可能会爱上跟自己完全相反的人，这跟性取向并没有关系。像她这样一个难以敞开心扉的人，从接受超治走进内心，到接受超治的身体，就像是把自己完全交付出去，“因为我不放心我自己，才将我的生命托付了你”（陈升《别让我哭》）。可转天这个人就消失了，连被甩的争吵都没有，完全消失了。或许要问，难道二十六年还不足够消化这段牵绊吗？直到Hiro说你只要每天抱一抱我就好了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对她来说今生找到这个足以牵绊的人就够了，至少她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人，至少是最重要的女人。很喜欢Hiro的性格，博学、勇敢而执着。在资讯丰富通讯发达的今天，空窗三个月的自我观感大概就等于空窗十年，何况要等一个人二十多年，但她可以就那样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落寞也罢，振作也好，各有各的精彩。也正是在Hiro的光芒下，超治的阳光灿烂成了内心虚伪的掩饰。二十五年前超治逃开Hiro是因为过不了身体这一关，从而认定自己真正是gay。在不相见的日子里我们有理由相信超治内心是愧疚的，或许也再二再三地尝试过是否能把自己掰直。如果是第一次离开Hiro是因为害怕，第一次形婚是为了应付妈妈，那么第二次结婚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骗婚”，明知道完全没有可能，依然要真诚地扮演“尝试”。或许可以说，超治是典型的有着传统家庭观念的直男gay，因此才会在妈妈释怀之后仍然要向Hiro诉求一种“美满”的家庭关系，在这样的关系里既可以拥有“妻子”，又可以拥有“爱人”，并且还可以诚实地与他们和谐相处，简直完美。听到结尾处超治说虽然有可能会喜欢上别的男人，但最重要的人是Hiro这一点不会变的时候，我相信这应该就是史上境界最高也最无耻的形婚了吧。超治的性格里有善良正直阳光的一面，也有懦弱虚伪的一面。和Hiro一起回家看妈妈，在酒店里就毫无顾忌地要求跟Hiro再次尝试身体接触，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失败了，那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各回各家，如果成功了，那再甩了各自的对象，岂不快哉。绿茶至此，只能认为是编剧硬写的了。奔五的Hiro和超治，漂泊半生发现对方依然是自己最在意的人，即使性向问题不能成为真正的夫妇，也是可以成为相互扶持的伴，寻求一种柏拉图式的精神关系的。奇怪的是，明明是一段情感诉求，却又把全剧唯一的性描写放在这对“异性恋”身上，使得整部剧对性和性取向的描写都不太合理。在对同性关系的描写中，性是被架空的，无论是超治和阿保，还是Hiro和内田，都是无性之爱。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无性之爱，因为阿保对超治，Hiro对内田更多是出于守护的责任和陪伴的需要。虽然是以同性恋者为主题，但同性恋形象在这部剧中几乎是被架空的。阳光gay男一渣到底，正义小哥忽然弯了，被家暴之后弯了的家庭主妇，因为被需要所以弯了的原本爱gay的女王，只能说，这些人物形象的塑造都太随意了。明知自己百分百是gay的超治如果不是（潜意识里的）骗婚，就不可能再次要求和Hiro结婚，既然对方是真正爱着你的所谓死党。阿保和超治在一起，只能理解为他要替Hiro完成守护超治的责任，毕竟不是每个帅哥都能一掰就弯。内田反复强调家暴之后就喜欢女的这个设定也属于常见的对女同性恋的想象，因为受到来自男性的挫折/打击于是逃避性地选择爱同性，和所谓的“宿舍同性恋关系”大致是一个思路。至于Hiro接受内田也只是出于关爱的责任，印象当中似乎没有见到过二人牵手，Hiro对内田最有爱的时候也就是最后分手的那一刻，看着内田内疚又爱怜地说，你为何总是这么温柔。因此，且不说性取向，整部剧对于爱的定义本身也很有问题。爱一个人不是爱一个你“应该”去爱的人，而是爱一个你“本来”就爱的人。关于性取向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环境塑造的的确尚无定论，但如果像剧里写的这么随意，这么流动，如果性取向当真是可以选择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的人了。大家都很爱女王大人，再多写两句。每当看到这样性格独立又勇敢强势的女性角色大家总会眼前一亮自动舔屏。我想这与对男性角色的卖腐期待还是有一些不同的，正因为这是一个父权/男权/强权社会，我们才如此期盼真正独立/个性的女性。但这样的角色总是少之又少，最寻常的故事莫过于娜拉走后还得乖乖回来。如果整部剧结束在第八集，那么超治和Hiro就是真正的死党，也不会有狗血的乱点鸳鸯谱，此时的Hiro便是真正的女王。同时也传达了积极正面的反歧视正能量，从小朋友做起，学会包容个性，接受与自己不一样的人。然而最后的最后女王还得回来嫁人，潜台词是，哪怕老公是个gay呢。写到这里忽然想起《洪兴十三妹》，洪兴十二揸fit人里唯一的女性角色，其成为同性恋的原因也被交待为初恋受挫的退而求其次。在钵兰街风生水起的十三妹，也得由专情的韩宾罩着，就像陈浩南说的，“终究是个女人”。终究是个女人，早晚要嫁人，几乎是所有女性故事的核心价值观。作为一个开放性的话题，并没有定论，但有两点思考可以继续讨论。对于中国为数不少的潜在同性恋群体而言，本人也好，同妻/同夫也好，都是一种痛苦。尤其是上千万的同妻，她们的生活绝不是一两句吐槽就可以混过去的。希望这部剧不要带来一种关于同妻生活的幻想。前些天跟朋友聊天的时候，设想了一下几十年之后的生活。也许到那个时候，个体的自足需求将变得比现在更重要，一个人可以拥有开放的社群关系而未必需要繁琐的婚姻关系。建立在保护私有财产基础上的现代婚姻关系，想来也应该会随着财产分配方式和财产观念的改变而改变吧。一部戏或一个人，或直或弯，都很好。但千万不要假装很弯。本文版权归作者十八爷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