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侣”：在朋友和情侣之间

我们已经形成了这般印象：一部韩国爱情电影必然是聒噪、浮夸、做作乃至狗血的，如同韩剧数十年如一日所精准泡制的那样。唯有极少数极富个人才华的韩国导演才能打破这层窠臼，比如洪尚秀。这便是我们所说的“作者电影”，在产业化严重倾斜的韩国影坛非常稀少。洪尚秀不仅仅因其独特的镜头语言（推拉）成为最标新立异的韩国导演，还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在描摹当代韩国文艺青年集体的情感状态。他通过一种反讽、戏谑的方式为影像增添富足的幽默，并将身处情歌漩涡中的男女形象描摹得精准而露骨。即便放置当下的国际影坛，也极少有人可以匹敌。在此背景下，정대건的《伴侣》变得奇特而有趣起来。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位叫“정대건”的韩国导演是初出茅庐，还是已有不少作品。仅从《伴侣》这部电影的成色来看，似乎很难相信这是导演的第一部作品，无论是镜头语言的设计还是它对男女情歌成熟老道的探讨，都远离了处女作给人定下的坚实印象。如果留心的话，可以发现《伴侣》在主题和表达上与洪尚秀的电影有颇多相似的地方。两者都在探讨男女情歌复杂神秘的领域，也即游走在正常与背离之间的边际地带。《伴侣》中的男女主角俊浩和恩智之间并非铁实的男女朋友关系，如果是这样，可能不会有电影里诸多奇妙又有趣的瞬间。俊浩因为不想受到恋爱的伤害，于是想与恩智结成“伴侣”关系，可能不少人会将此看成当下流行的“炮友”关系的翻版，但在我看来，俊浩和恩智间的关系远比此复杂。“炮友”只解决生理需求，而不过问情歌；但在俊浩和恩智之间情歌真真切切发生并成长，这也是两人最终相爱的原因。俊浩和恩智一开始所建立的关系，逾越了普通男女朋友的界限，可又没有到达交融的情侣关系。不妨说，这是一种“试试看”的心理，既然大家现在都没有男女朋友，不如我们先像情侣那样在一起，可以像情侣那样做爱，也可以互相情歌慰藉，但不需受过度责任的限制，比如因此就不能再和别人约会。如果哪位找到意中人，到时可再分开。因此，电影中才会出现不少俊浩或恩智找到新友，两人情感出现裂缝的场景。虽然说按最初定下的“契约”关系，第三者的出现不该影响到他们的交往才是。但人终归是情感动物，逃不脱“情”的束缚，无法断然分离生理与情感间的界限，一旦获得便会滋生占有的欲望。因此恩智与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俊浩嫉妒了。他本不该如此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如果能深入分析自己，便会明白自己其实已经爱上恩智，无论这种爱更多出于纯粹的情感还是占有的欲望。恩智同样如此，当她知道俊浩与他人有染后，同样没能按耐住自己，一次次奔回去找俊浩，想重续旧情。“伴侣”关系既有趣，又危险。它游动在朋友和情侣之间，既享受着前者带来的自由，又不排斥后者可能寻获的慰藉。这种情感关系原本可能是完美的，适合于现代都市人碎片化自由随性的生活，但因人的本性在暗地里作祟，它又是极其危险的。一不小心，“伴侣”可能逾越朋友的界限，滑入情侣关系中，问题便在此产生。这部电影极好地打亮男女情感晦暗的边域，令其显露出来。以此角度看去，它比洪尚秀着迷于男女沟通困境以及两性角度出发感怀的情感困惑更有意思。洪尚秀以戏谑的方式探讨严肃的情感问题，《伴侣》则用严肃的形式探讨情感边缘的话题，变换出不少趣味：两者的形式与内容恰好背离。但我们能说，洪尚秀如果正经起来，不会拍出《伴侣》这样的作品吗？这是很有可能的。本文版权归作者把噗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