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媒介、性别——《新しい王様》的视野

这部剧中的越中这个角色是以日本活力门事件中的活力门公司董事长堀江贵文为原型的，对这部剧有深入探究兴趣的盆友可以去了解一下这个真实事件。不过这部剧中把原型事件的泡沫经济背景换成了当下的经济环境。而且我想说的是，其实这部剧中越中的对头秋叶的原型，也是堀江贵文。也许这就是这部剧的高妙之处。先说说一开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日本地图事件，在“中央电视台”放送的节目里出现的日本地图上，九州岛整个被换成了缩小版的非洲。九州是这样一个岛，明治维新之前，在九州岛西南的萨摩藩，诞生了日本海军，同时萨摩藩也是倒幕运动的策源地，萨长同盟的结成直接促成了幕府的溃败和现代日本的崛起，后来明治政府中的重要人物大多来自萨长两藩；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九州岛凭借其丰富的煤炭资源，成为了日本经济现代化的强劲支撑，日本第一家新型钢铁厂建立在九州北部的八幡，其产煤量在当时不仅维持了全国的需求，还通过向国外出口成为了日本实现现代化的资本原始积累的重要财源；两次世界大战中，九州岛遭受到毁灭性打击（广岛长崎），直到战后才得以恢复，后来九州岛的重生完全是靠日本中央政府的扶持。因此可以看出，九州这个岛可以说是一直站在日本历史潮头的。从倒幕运动策源地到被美国炸得一蹶不振完全依靠中央政府重生，这里面的自反效果可以说相当强烈。这样一个九州岛被换成了非洲，是谁换的？看日漫日剧多的话，应该会很熟悉这种套路，什么预告犯啊，模仿犯，以及死亡笔记里自诩神明替天行道的N，日本人酷爱的这些戏剧性、表演性的犯罪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通过犯罪来说教，通过犯罪的行为来表现自己的某种信条，与其说是犯罪，这种性质更像一种行为艺术。因此虽然只看了第一集，但从秋叶最后的那一大段“说教”中，大家肯定都知道这个改地图的就是秋叶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要贯彻什么信念？第一集确定了两条人物线索，一条是秋叶、光史郎和英里相遇组成的新生代创业小组，另一条是越中和他的投资团队。越中乘着日本民营化改革的浪潮对大量的上市公司进行控股（实际上是一种很狡猾的投机行为吧）从中获取巨大利益。这两组形象之间的关系是关联又对立的。越中及其获取利益的方式所代表的是从现有体制中以最小的付出获得最大的收益的食物链顶端的人，而现有体制最直接的指向是日本公共事业的民营化体制。关于日本政府的民营化政策，就其效果来看的确作死，但也实属无奈，因为日本在二战之后成为福利国家，日本政府向国民承诺了太多的福利保证，然而随着社会原子化、少子化，家庭救助的功能下降，原本作为辅助的公共养老成了养老的主力，日本政府不得不重新考虑福利政策，2000年开始实施护理保险法，引进了大量的社会福利法人、股份公司营利法人等，全面推进了民营化行程。这样一来，养老护理成了一个新的商业热点，而护理行业也产生了大量的用人需求，将很多女性纳入了职业社会（本剧中的英里就是这些女性中的一员）。然而这其中获利最大的并不是其服务的对象，而是瞅准了这个商机大发体制财的越中这样的人，民营化的问题就在于，为了利润的盈余，必须压缩真正工作在服务第一线的员工的工资。这样一来，服务质量必然下降。而越中这种在食物链顶端坐享其成的营利者，迅速积累资本，因为民营化改革一直在进行，从一开始的养老护理行业，到邮政，再到现在正在搞的水道民营化，只要在刚刚民营化的行业中立刻抢占先机投资控股，就能让整个行业都为自己的营利服务。这些被民营化的行业往往本来对应的是国民的刚性消费需求，这一点不会随着民营化市场化而改变，但是越中的这种类似于投机的做法其实就相当于垄断，而且垄断的是老百姓的刚需。光史郎是一个年轻的创业者，他创业的立足点是互联网环境中信息的不对称，他做的是为想跳槽的人匹配职位信息的网站，就像秋叶说的，这种网站并没有什么价值，因为求职网站遍地都是。而秋叶以十亿日元成功卖出去的是自己开发的贩卖闲人的闲暇时间的app（比如让闲人去给别人遛狗这类），的确，这种app是别人没有做过的，秋叶所组织的这种交易其实隐喻着高科技社会未来的发展趋势，在日本这种第三行业高度发达的社会中，几乎所有交易都是在贩卖时间（这种倾向可能在未来更加强化，从高强度劳动到需要精准操作的精细劳动都逐渐被机器代劳，属于人的时间可能是人类唯一还值得贩卖的东西了），对于已经把自己的时间卖给别人的原子化的个人来说，他还需要购入其他人的时间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其实我们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一个运转过程。本来有一些宠物医院宠物机构也承接这样的代遛宠物的服务，但是因为其组织性强成本高收费高，所以其实是浪费了很多资源。而秋叶组织的这种交易则是依托互联网媒介减少中介环节从而降低成本，降低价格（有点像淘宝），按理说，这其实是一种打破行业垄断的做法，互联网的存在使得信息不再封闭，但是秋叶却仍然抛弃了这种“附加价值”。因为这种网站本质上仍然是一种中心化的集中与控制，只不过这里集中的不是资本，而是信息，作为第一个时间贩卖平台，一旦积累起足够多的买卖双方信息，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信息集中到这里来，因为这种匹配中最关键的就是整个的信息库资源，买卖双方之间形成交易关系，买房双方与网站运营者之间又形成了另一层交易关系，前者交易的是时间，后者交易的是信息。而秋叶，很明显，是一位激进的、反资本的左翼少（da）年（shu）。他不想自己成为与越中那样的垄断者、集中者、控制者，他希望从根本上打破这个资本循环的体制本身，最后秋叶的那段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演讲，是秋叶的双重自我否定，他不想利用这个体制而是想超越它（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李大钊脸）。这就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那个被非洲替换了的九州岛。之后还有一个细节，英里、光史郎在吃饭的时候，电视里放送的节目里，几个拿钱办事的嘉宾在为非洲岛事件挽尊，把这种行为解读成一种“喜欢”，因为“喜欢非洲”，所以把九州岛换成了非洲，说自己既喜欢九州岛又喜欢非洲，历史上十分嫌贫爱富的日本人是不可能喜欢非洲的，这里恶搞者的意图显然就是为了看他们虚情假意装作博爱的政治正确，而这时候，节目背景上日本地图里的非洲岛又忽然被黑成了美国，这里无疑是在讽刺日本二战以来实际上的亲美姿态。想当年，萨摩倒幕志士们为了从与外国勾结的幕府手中抢回日本可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啊。当然这个剧肯定不是一个政治斗争剧，这里美国与非洲只不过是一个象征，象征着资本结构之中与资本结构之外。（一带一路搞起来吗秋叶君？）秋叶会如何超越这个体制呢？他能够超越吗？如果说编剧的格局已经到了这一步的话，那我不相信他会认为秋叶能够一劳永逸地创造一个完美的新世界，毕竟这部剧的名字叫“新的王者”，新的王者，新的统治者，新的独裁者。（又一个死亡笔记啊摔！饼哥演这种角色上瘾吧）所以很大概率越中叔叔后面几集要教秋叶做人了（大脑闪现古美门教羽生桑做人的名场面）。越中的野心并不仅仅局限在实体产业，他还打算入股中央电视台，用三分之一的股权获得电视台的议决权。像这种投资者手下控制的是一整个资本帝国，除了产业本身，还有为其所用的宣传渠道。这一集里比较突出的话题是女性的附加价值。要聚合那些上流社会人士，需要用女性去吸引他们，女性的附加价值在这里就表现为性吸引力，女性的价值就表现在她们只能作为市场交易的附加价值存在的价值。她们本身没有价值，不能创造价值也不能保留价值。女性被贴上种种标签，比如“流通女”“B级女”“自然派女”等等，像商品一样供男人挑选。这个剧起码第一集看来，有股浓浓的左味，民营化问题，日美关系问题，女性地位问题，无一不是如今日左的热门话题，也体现了安倍带领的右倾政府的确引起了一些异议。但是后面到底会呈现给观众怎样的思考和价值观，还是要打个问号的。我比较期待的是，编剧会如何把这些问题带入到互联网语境中去考虑，互联网这种媒介环境是中立的还是在酝酿着一股谁都想象不到的力量呢？这部剧里有很多可谈的，尤其是它涉及了媒介环境，媒介与资本的交织，媒介与政治的博弈，这些都是很切中要害的话题。编剧格局很大，也的确有话要说。看短评里不少打低分的，我只想说，要讨论这么大的社会议题，却没有一个比较容易把握的节奏，是这个剧比较大的bug。还是希望能带着思考看下去~期待下一集，此文估计会写得很长。（夹个私货，别看我香川叔总演利欲熏心资本家，他是真左翼！真的！）这个剧起码第一、二集看来，有股浓浓的左味，民营化问题，日美关系问题，女性地位问题，无一不是如今日左的热门话题，也体现了安倍带领的右倾政府的确引起了一些异议。但是后面到底会呈现给观众怎样的思考和价值观，还是要打个问号的。我比较期待的是，编剧会如何把这些问题带入到互联网语境中去考虑，互联网这种媒介环境是中立的还是在酝酿着一股谁都想象不到的力量呢？这部剧里有很多可谈的，尤其是它涉及了媒介环境，媒介与资本的交织，媒介与政治的博弈，这些都是很切中要害的话题。编剧格局很大，也的确有话要说。看短评里不少打低分的，我只想说，要讨论这么大的社会议题，却没有一个比较容易把握的节奏，是这个剧比较大的bug。还是希望能带着思考看下去~因为想先梳理出这部剧基本的矛盾和人物关系，所以第一二集写得啰嗦了。后面尽量简短。完结的时候再详细说说编剧是怎么在这部剧里利用和改写堀江贵文事件的。（夹个私货，别看我香川叔总演利欲熏心资本家，他是真左翼！真的！）EP03 EP04＃只有职人才能做出来的松饼英里认为这就是用钱买不来的东西，而越中则认为这仅仅是营销手段，那样做没有任何的效率可言。越中通过包下整个松饼店证明了带有无数附加价值的松饼的确可以用钱买来，然而秋叶却证明了幸福感同样是一种附加价值，而这种附加价值是无法用钱买来的，因为买卖行为是一种占有行为，幸福感并不总是能与占有划等号，“求而不得”、坐在店里与大家一起用餐的心情有时也是幸福感的来源。“求而不得”这种东西，是一种偶然的情境，排了好久的队终于买到了自己爱吃的点心，消费的正是这种英里想象中的“匠人精神”。坐在店里与大家一起吃东西，则是一种对于环境的消费，空无一人的店铺和人头涌动的店铺都是环境，并不是说松饼不需要用钱买，而是食用松饼的情境同样是附加价值。所谓的“匠人精神”在市场化的环境中真的还是“匠人精神”吗？匠人精神如果成为了市场营销的手段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它呢？＃卖给你一天的时间秋叶又突发奇想想要做一个贩卖寿命的生意，联系第一集中秋叶做的组织闲暇时间交易的app，会发现，秋叶贩卖的东西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即那些一文不名的人都能卖的东西。这让我想起马克思的无产阶级理论，马克思对无产阶级的定义大概就是，穷到只能出卖劳动的人，而秋叶引导人们贩卖的东西何尝不是属于这样的人呢？闲暇时间、寿命，这些在前技术时代很难实现的贩卖在网络技术的支持下成为可能，网络时代新的无产阶级就这样形成了，然而，我们能说这不是一种新的压迫么？第四集最后，秋叶以挑衅的姿态向越中摆出了自己的买卖寿命计划。为什么寿命买卖能挑衅越中呢？因为买卖寿命仍然不能使任何人永生，只能让有钱人在花光所有钱的情况下去死。这样一来，资本就会从其持有者手中释放出来，重新分配，当寿命成为商品的时候，资本的循环便被扭曲为一种荒谬的程序，资本不断在个人手中积累，这些资本却会因为只有有限生命的个人需要延长其寿命而与其寿命同时清零。为其一生之有限而付出其有限之一生，人类是多么贫穷又可悲的生物啊。EP05 EP06越中全面陷入困境之中。一方面他的海洋赌场项目因为其中一位投资成员赌博破产而成为话题，话题风向失控，秋叶乘风资助了针对越中公司的反对海洋赌场环保运动。另一方面，之前越中投资的女优小茜签约事务所，事务所借其之前与越中的关系勒索越中。这时候开曼群岛的一家外资公司也在准备购入中央电视台的股份，凡此种种，让越中意识到尽快控股中央电视台的重要性，因为说白了，反对海洋赌场运动也好，女优A纠纷也好，只要有了自己能控制的电视台作喉舌，这些问题都不成为问题。这两集里面我想展开说说的是“地方大学教授事件”。这个事件和第一集的九州岛事件很相似，都是那种在网络媒体上引起广泛讨论但是本身其实非常无聊琐碎的事情，在看上去非常偉い的高逼格商战中这两件事都显得十分违和。然而正是这场由秋叶编造的地方大学教授与送别会举办场所商家的无聊的争执，因为中央电视台不经审查求证就把秋叶在网络上编造的这个“新闻”搬上了电视报道而完全抓住了大众的视线。而中央电视台自己的内部的丑闻却被有意隐瞒未报。“地方大学教授事件”讽刺的是中央电视台的隐瞒行为吗？我个人认为并不是这样。中央电视台不报道3亿日元也会有别的媒体来报道，甚至就像他们自己说的，自曝家丑反而更能引起话题。所以中央电视台不报道，更多是因为这本身不是有价值的新闻，不是观众的菜，观众看电视新闻的时候，不会去怀疑把一切呈现到他们面前的照相机和电视机，只会去质疑新闻故事中呈现出来的价值和伦理倾向，但问题是，那些故事、那些问题、那些可能的辩论，都早已被编辑好它们可能的走向和结论。一切出离这种既定走向的因素都会被”剪辑“掉。秋叶编造这样一个假新闻不仅仅是为了嘲弄中央电视台，更是在向越中展示自己操纵大众的力量。而在两者的力量对比中，我认为现在秋叶是更胜一筹的。越中有的是雄厚的资金，他可以用钱买通一切，但是作为后果，他也要用钱去摆平一切麻烦。钱是流通的实物，是可增减的数字。而越中目前使用的力量是网络以及通过网络实施的“操纵”。他可以通过制造假新闻让大众视线转向，那么就说明了，他同样可以运用同样的力量向某个目标集中开火。说白了，越中不过是那种传统的资本家，而秋叶，则像是看透了大众媒介时代的世态人心的“新的王者”。“新的王者”如果不是越中的话，会是秋叶吗？秋叶会不会因为把敌人过分具体化为越中而忽视了这背后决定一切的逻辑？本文版权归作者翻雪奴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