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为了给罪犯定罪而不择手段吗？

在英国有一群人，他们致力于打击恐怖分子。但他们常常面临找不到证据、无法将恐怖分子绳之以法的情况。他们不会遵守规章制度。为了把恐怖分子送进监狱，他们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伪造证据。肖恩是一名军人，他却因为一件事被告上了军事法庭。在他被监禁6个月后，他在律师安娜和查理的帮助下提出上诉。事情的起因是，在一次军事行动中，肖恩以为塔利班武装分子要开枪或者扔炸药。他对对方说道：“你他妈给我退后！”然后开枪击毙了对方。但是肖恩的战友德比的头盔摄像机却显示，肖恩是杀塔利班武装分子在前，说“你他妈给我退后”在后。所以，法院认为肖恩撒谎了，他说的“你他妈给我退后”不是对塔利班武装分子说的，而是对德比说的，因为德比把他杀人的行为拍了下来。就在肖恩即将被判刑的时候，资深视频工程师列维救了他一命。列维说，头盔摄像头并不是专业摄像机，用它录像会出现声画不同步的现象，如果录制一个小时，声音会比画面延迟5、6秒。他们将这段录像的声音提前5秒，结果显示肖恩的确是先说的“你他妈给我退后”，后开的枪。于是，肖恩被无罪释放。虽然他恢复清白了，但亲戚朋友已经对他产生了偏见。正如他所说，他在大家眼中的形象还是没有洗白，人们还是觉得他无情杀了一个人，只不过利用证据的技术漏洞脱罪了。再加上他已经坐了6个月的牢，妻子也和他离婚了，女儿也判给了妻子，他基本上等于是社会性死亡。而导致他社会性死亡的原因，是一个错误的视频证据。人们第一次意识到，视频也不见得就是真的。但更多的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比如身为警察的凯瑞，她坚信监控录像是真的。包括帮助肖恩脱罪的列维也说过，你无法篡改监控录像中的实时画面。肖恩刚刚才被无罪释放，第二天他又被抓起来了。负责这个案件的人正是凯瑞。凯瑞前不久才立了大功，因为她通过监控录像发现费萨尔及其同伙和恐怖分子接头，从而将他们逮捕。肖恩被逮捕后，凯瑞问他：“汉娜在哪儿？”肖恩感觉莫名其妙，因为昨晚他把汉娜送上了公交车，然后就回家了，他怎么知道后来汉娜去哪儿了。但他看到监控录像的时候傻眼了。监控录像赫然显示汉娜没有上公交车，而是他打了汉娜一顿，然后把汉娜掳走了。肖恩说监控录像是伪造的，凯瑞当然不相信他。就在这时，上司通知凯瑞，肖恩殴打、掳走汉娜的视频被撤掉了，不能作为证据了，凯瑞只能用其它证据为肖恩定罪。凯瑞只好调取监控录像，看昨晚肖恩开车去了哪些地方。监控录像显示肖恩曾经过一条河，这里是监控盲区。凯瑞派人搜河，结果潜水员并没有在河里发现汉娜的尸体。凯瑞又派人检查了肖恩的汽车，发现后备箱、车内没有血迹，也没找到汉娜的DNA。但是凯瑞仍然不相信肖恩是无辜的，因为在她眼中，肖恩曾经因为视频证据的漏洞而脱罪。如今肖恩声称他殴打、掳走汉娜的视频是伪造的，这无疑是故技重施。但事实就是凯瑞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唯一的证据监控录像也被撤掉了，她只能放了肖恩。肖恩刚刚被放出来，就被一个神秘组织抓走了。其实这个神秘组织正是军情五处。负责人弗兰克一见到肖恩，就问他汉娜在哪儿。弗兰克还抓了肖恩的好友马蒂，如果肖恩不配合，他们就切了马蒂的手指。肖恩打死也不说，因为他的确不知道汉娜在哪儿。肖恩趁机逃了出去，但他不知道的是，是弗兰克故意把他放走的。肖恩逃走后不久，马蒂也逃了出来。肖恩向马蒂求助，叫他把车借给自己，他要开车离开这个城市。肖恩刚开车不久就收到了马蒂的短信。短信内容是：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肖恩停下车，打开后备箱，看见里面躺着汉娜的尸体。这次，他百口莫辩。此时警方已经通过车牌号定位了肖恩的位置，正在赶来的路上，肖恩只好弃车而逃。终于，汉娜的同事查理把这一切的真相告诉了肖恩。原来，军情五处常常通过窃听掌握恐怖分子的一举一动。但是窃听材料不能作为证据。既然没有证据，那他们就伪造证据，就篡改监控录像，然后抓捕恐怖分子。虽然列维说过，你无法篡改监控录像中的实时画面。但是你可以事先请演员拍好一段视频，然后用换脸技术把他的脸换成你想栽赃嫁祸的人的脸，然后把这段视频替换成监控录像，这种技术就叫“移花接木”。真实的监控录像和伪造的视频之间需要一个剪辑点过渡，这个剪辑点可以是任何经过的物体，只要能够遮挡动态画面，比如一辆卡车、一辆公交车。比如前不久凯瑞在监控录像看到费萨尔等人和恐怖分子接头的视频就是军情五处伪造的。汉娜、查理是费萨尔的辩护律师，费萨尔告诉他们，他和恐怖分子接头的监控录像是伪造的。汉娜、查理得知军情五处的“移花接木”技术后，决定布一个局来曝光这种行为。他们的计划是，请演员拍摄殴打、掳走汉娜的视频，并用换脸技术把演员的脸换成肖恩的脸，然后将这段视频替换进监控录像。他们选择的监控摄像头是精心挑选的，这儿附近只有这一个监控摄像头，所以不会穿帮。“移花接木”并不是人人都能模仿的，好在他们有军情五处的成员伊莱的帮助。他们拍了25个版本，确保把所有情况都涵盖在内了。案发当晚，汉娜的确上了公交车，但是只坐了一站就下车了，然后避开监控录像，来到事先准备好的房子躲了起来。不出意外的话，肖恩会被逮捕、判刑。这时，汉娜就可以站出来，作证肖恩没有殴打、掳走她，这段监控录像是伪造的，法院用一个伪造的视频证据给肖恩定了罪，进一步曝光“移花接木”。这剧情看起来有点像《大卫·戈尔的一生》，不过他们的计划并没有像大卫·戈尔那么顺利，而是出现了两个变故。第一个变故是军情五处识破了他们的计划。军情五处刚刚得知汉娜被绑架的时候就起了疑心，因为汉娜就是费萨尔的辩护律师。他们怀疑汉娜模仿他们玩了“移花接木”。为了验证他们的猜想，他们下令撤掉了这段监控录像，让瑞秋去找其它的证据。果然不出所料，瑞秋找不到其它的证据，这就说明这个视频是伪造的。随后，弗兰克将肖恩抓了起来，逼他说出汉娜的下落。结果肖恩打死也不说。弗兰克从而得知肖恩对此并不知情，这一切都是汉娜的主意。第二个变故，是汉娜应该在开庭前躲起来，在开庭的时候再现身，但是弗兰克查出了内鬼是伊莱，还从伊莱口中逼问出了汉娜的下落。为了防止汉娜的计划成功实施，防止“移花接木”被曝光，弗兰克只能“弄假成真”。他杀了汉娜，再将尸体放在马蒂的车里，再让马蒂把车借给肖恩，从而栽赃嫁祸给肖恩。如果警方抓住肖恩，并且在他开的车里发现汉娜的尸体，就可以对肖恩定罪。就算这个时候查理把真实的监控录像放出来，法院也会觉得这个真实的监控录像才是伪造的，因为他们在肖恩开的车里发现了汉娜的尸体。可惜弗兰克没有算到，警方并没有抓到肖恩，肖恩成功逃走了。查理把真相告诉肖恩后，肖恩叫查理把真实的监控录像上传到网上，还他清白。但查理不同意，他认为如果现在就把真实监控录像发到网上，那他们的辛苦就白费了，汉娜也白死了。只有肖恩被逮捕、被起诉后，他们才能把真实监控录像发出来，才能对弗兰克和军情五处进行反击，曝光他们的“移花接木”的手段，汉娜才不会白死。肖恩会配合他们吗？答案是否定的。《真相捕捉》这部剧有个特点，也可以说是优点，就是没有谁的计划是完完全全成功实施了的。很多电影、电视剧中都会有一个天才的存在，他神机妙算、料事如神，他的计划从来都是天衣无缝，事情发展一定是按照他的计划来的，一点意外和变故都没有。而《真相捕捉》中没有这样的天才。汉娜、查理想布一个局曝光“移花接木”，结果军情五处不仅识破了他们，还杀了汉娜。弗兰克想栽赃嫁祸肖恩，结果肖恩逃跑了。查理想让肖恩配合他们，结果肖恩并不配合他们。肖恩不愿意配合查理的原因很简单，这段时间警方要抓他，弗兰克的人也要抓他，前妻也误会他，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他每天人心惶惶，寝食难安，最后得知自己只是汉娜和查理手中的一颗棋子，换做是谁都会很生气。虽然现在汉娜死了，但是汉娜是弗兰克杀的，弗兰克才是罪魁祸首，肖恩没有义务为汉娜的死负责。更何况，谁能保证查理的计划一定就能成功呢？如果肖恩配合他们，被警方逮捕，被法院判刑，这时查理站出来要帮他脱罪，但是万一因为军情五处从中作梗而没有成功呢，肖恩不就真的要去坐牢了。之所以汉娜、查理处处和军情五处作对，而军情五处也处处和汉娜、查理作对，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的理念不同。他们在一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而这个问题就是：我们能不能为了给罪犯定罪而不择手段？军情五处通过窃听得知费萨尔为恐怖分子提供双氧水，但是窃听材料不能作为证据，所以他们伪造了费萨尔和恐怖分子接头的监控录像，从而将费萨尔送进监狱。军情五处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他们长期以来都是这么干的。不过军情五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伪造监控录像，而是把他们通过窃听掌握的情报转化为监控录像，将非法证据转化为合法证据。手机追踪和监视证明费萨尔就在那个时间、地点出现，虽然监控录像被篡改了，但费萨尔的确在那个时间、地点和恐怖分子接头了。正如珍玛所说，他们只制造已掌握的事实。“移花接木”不是伪造证据，而是重演现实。在他们看来，他们不是在伪造证据，而是在拯救世界，而且拯救了无数次了。所以他们不理解汉娜、查理这样的人，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为恐怖分子辩护。弗兰克说：“你的委托人是个恐怖分子。”汉娜是这样回答的：“这不是重点，人人都理应得到公正审判。我这么做不只是为了救费萨尔，也不是为了拯救你们通过‘移花接木’陷害的受害者，我这么做是为了匡扶司法体系，是为了揭露你这种想要破坏司法体系的恶棍。”军情五处现在使用的“移花接木”还是1.0版本，要先拍视频，再用换脸技术换脸，还比较繁琐。他们正在研发2.0版本，即同时监视3000名嫌疑犯，并且从他们的社交平台找他们的照片，逐渐给每一个嫌疑犯建立3D模型。“移花接木2.0”一旦研发成功，他们就可以用这些3D模型制作任何视频，伪造证据会变得像拍电影一样简单。虽然军情五处现在只是把他们已经掌握的情报做成监控录像，但谁能保证他们永远都会这么做呢？谁能保证他们以后会不会任意地伪造证据，不管他们有没有窃听到这些信息呢？最可怕的是，万一以后犯罪分子也掌握了这种技术呢？那么他们就可以通过篡改监控录像为自己脱罪，还可以通过伪造监控录像诬陷无辜的人。他们可以诬陷任何人，包括你我。而且法院不会相信我们的证词，只会相信监控录像，哪怕监控录像是伪造的。如果军情五处不伪造监控录像，的确会导致无数恐怖分子逍遥法外，继续危害社会。但军情五处为了给他们定罪而伪造证据，同样会破坏司法体系，进一步危害社会，而且伪造证据对社会的危害大于恐怖分子因证据不足而被无罪释放产生的危害。为什么警方不能刑讯逼供？为什么窃听材料不能作为证据？为什么只有合法证据才会被法院认可？或者说，为什么我们要制定“非法证据排除规则”？其目的就是让警方不仅要搜集证据，更重要的是在合法的程序下搜集证据。假如没有非法证据排除规则，那么这个世界会有更多的刑讯逼供，会有更多的冤假错案，因为即便一个人认罪了，你也不知道这件事真的是他干的，还是他屈打成招了。非法证据排除规则有利于彻底纠正违法行为，防止或减少冤假错案。实践中，造成冤假错案的原因无不与办案人员违法取证有关，非法证据排除规则尽管可能放纵犯罪，但其最大优点就是要保证言词证据的自愿性，从而达到定罪处罚的准确性的目的。这就是人们常常说的：程序正义比实体正义更加重要。伪造证据是不可取的，哪怕你知道这件事就是他干的。本文版权归作者朝暮雪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