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化的墙一直都在

影片《肖申克的救赎》里面，Red有一段台词，也是本片最著名的那段台词：Thesewallsarekindoffunnylikethat.Firstyouhatethem,thenyougetusedtothem.Enoughtimepassed，getsoyoudependonthem.Thatx27;sinstitutionalized.监狱的墙高高矗立，有铁丝网，有端着枪的警卫。可监狱外，墙也无处不在，它无形无状，没有人看守，却可以塑造人、改变人、伤害人，甚至毁灭人。Luce这部影片，讲得就是一位少年被这样的墙围住的故事。和颁奖季那些大热影片不同，本片显得很是低调。我最初是冲着女神去的，毕竟迷信演技的人谁不喜欢Naomi？可是看完了影片，我倒吸了一口气，庆幸没有错过本片。在佳作如云的2019年，本片也可以排进个人片单前三名。无论是情节、寓意，还是表演、配乐、摄影，本片都是一流的。影片传达出来的主题更是如同深渊，令人紧张、不安、沉思。————我是剧透分界线————影片主角是一名黑人少年，来自战火纷飞的厄立特里亚，七岁时被一对美国夫妇收养，被取名叫Luce。Luce很争气，在高中成为明星学生，在全校大会上发表演讲，是田径队主力，成绩优异。发生了一件小事：Luce的历史老师Harriet（女性，黑人，这个身份很重要）通过Luce的一篇论文，怀疑Luce有暴力革命的极端思想，担心他做出极端的行为，便擅自搜查了Luce的储物柜，在里面发现了一袋违禁烟火。Harriet找到Luce的养母Amy说了这个事情，希望Amy和Luce谈一下。结果Amy和丈夫Peter在如何与养子谈这件事的问题上发生了分歧，烟花被Luce发现了。本来是一件小事，就此扩散开来，险些变得不可收拾。这件小事，折射了美国社会制度对人身份的塑造，人们偏见的来源，美国中产阶级的虚伪，教育工作者的自以为是，以及少数族裔自我认同的障碍，情节环环相扣，节奏紧张，加上出色的配乐营造的诡谲的氛围，构成一部极其出色的悬疑电影。本片到最后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可是对于社会制度，对于人心的探索已经到位了。美国自诩的美式民主，到底是解放了人性，还是在强行塑造人性？种族、民族问题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到底是更加自由了，还是矫枉过正？当你在大家眼里是一种形象，你有没有义务去继续扮演这个形象，以至于形象成为束缚你本性的枷锁？本片讨论的问题复杂而深刻，我尝试讨论其中的一个。回到文章开头引用的那段台词，监狱作为体制化的极端例子，是用来规训破坏社会规范的人群。人们在监狱里住久了，会慢慢地依赖体制化的生活，几乎无法离开。这种体制化，是为了反衬热爱自由的Andy而出现的，因此我们可以说应该摆脱体制对人的束缚。但是社会对人的束缚呢？Luce来自战乱的非洲，来到美国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父母对他的教育很成功，在学校他品学兼优，可以说，他是美式民主制度改造人的成功案例。他是学校的骄傲，是父母自信的来源。所以，学校的老师偏爱他，甚至不允许他出任何问题，同学因为吸食大麻被运动队开除，他可以没事。人们对Luce的偏爱，说白了是对自己所在的社会制度的一种自信，Luce就是他们的作品。所以当Harriet老师怀疑Luce的时候，大家都很紧张，而作为和Luce同样身份的Harriet老师，看穿了Luce的表演，便自以为是地认为Luce一定有着深不可测的内心，一定是个隐藏极深的极端分子。你看，两边的人都用自己的概念去定义Luce，却也都不愿意去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他并没有那么出色，但或许也没有Harriet老师说的那么虚伪。他可能只是有缺点的普通年轻人，犯一些年轻时会犯的错误。如果这些发生在一个白人身上，大家会理解地说一句“唉，年轻嘛，总是会犯错的”。但是Luce一旦犯了错，他的出身就会被提起，他这么多年所受的“改造”就会面临被否定的危险，而骄傲的美国人，是不允许别人质疑他们苦心经营的社会制度的。OctaviaSpencer扮演的Harriet老师是本片中极其复杂的一个人物。从观感上来看，她是片中最令人不适的一个人物，然而你不能否认她的一些话是对的。她无情地揭开了非裔美国人在美国的状况，揭开了温情脉脉的美式民主下面隐藏的锋利的尖刀。然而如此透彻的观察，给她带来的有可能反而是误解。人性是复杂的，Harriet老师自以为洞悉了制度和人性，却不知道Luce是更为复杂的人，她对自己的答案过于自信，让她疏忽了Luce作为一个人的复杂性，更重要的是，她以为自己已经融入美国社会，可以代表身后的制度了，结果在Amy等人的眼中，她依然是不同的，她的极端、她的偏见，是带有原罪的，所以，她既没有完全了解Luce，也被自己身后的制度抛弃。片中还有一个人物：Harriet老师的妹妹，患有某种精神类疾病。Harriet老师表面上对妹妹很照顾，但实际上却很厌倦妹妹给她带来的麻烦。妹妹犯病跑到学校脱光衣服，大吵大闹，学生们纷纷举起手机拍摄，保安将妹妹控制以后带走，Harriet老师大喊“你们就不能给她一件衣服吗？”但她是怎样做的呢，她自始至终也没有接近妹妹，妹妹被带走时，她不过是眼睁睁看着而已。所以她真像自己说的那么理性、聪明、善良吗？未必。种族、民族问题在今天的美国极其敏感（对，我没去过美国，也敢这么大言不惭地说），人们执行着关于种族方面的各种规范，严格得如同看着说明书，公众人物不敢谈起任何关于种族方面的话题，否则会被口诛笔伐。而对他们口诛笔伐的媒体和民众，初衷未必是多么维护他们的制度，大多只是打着制度的大旗公报私仇的行径。然而有制度撑腰，这种口诛笔伐变得无往不利。如今的社会总喜欢在极左和极右之间无缝切换也是因为制度被人利用，成为人身攻击、谋求私利的武器。而我们国家也有很多敏感话题，我们对待这样的话题的态度比美国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次只要新闻里出现Trump，出现Japan，出现某岛，部分网民就像狗被踩了尾巴，一蹦老高，红着眼睛找靶子，谁要是理性地说几句话，立即被骂得体无完肤。WG都结束四十多年了，大家还是没长记性。借着体制撒泼，是一种破坏力很大的恶，无论是美国那种道貌岸然的所谓民主，还是我们这边刚刚获得了“言论自由”的网络暴民，带来的结果都是理性的声音越来越小，社会上出现越来越多“无比正确”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