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在用钱，还是钱在驱使我们—钱战中的个人和社会责任

第三回，白石完成红谷的考验，说出放高利贷的盈利手法时，我被吓了一跳。我惊觉我差点也成为一个高利贷的借贷人。去年年底，因为要筹一笔钱来完成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在找好朋友借钱和贷款之间左右摇摆，然而最后还是觉得借贷的利息过高，以及借贷机构的资质不知是否可信而作罢，转而求助朋友。虽然我最后很快还掉了这笔借款，万一是借高利贷应该也不会出现反复借款的情形出现，但是差点卷入这样一条生态链的情形，还是让我这个一向不涉及金钱交易的人发出一声‘好险’的感叹。我其实不怕自己还不上钱。但是我向来对自己的欲望和自控能力有非常现实的评价。实际上，在考虑要借多少款的这个问题上，我就曾经动摇过。解决我的问题，我估算大概需要A数目的钱。但是，在我查询借贷机构的借款额度时，我发现，我可以借到A B数目的钱。甚至有些机构的借款门槛就是A B。这个时候，我真的有过“不如就多借一些，慢慢偿还”这样的想法。如果推动人们寻求借款的动机是为满足个人需求的话，借钱就还是我们在用钱。但是以借款的方式寻求比满足当下需求所需更多的钱财，就似乎是钱在驱使我们了。钱代表着一种可能性，一种你能够更多地，更好地满足自己欲望的可能性。一旦知道自己可以得到更多的钱，即使还没有实际消费，人也会产生一种‘我无所不能’的感觉吧。正是这种感觉推动着人去寻求更多的钱，即使从当下看来，并没有马上要用钱的需求。我作为一个长期只拥有足以支撑基本生活需求的收入的人，常常因如何用有限数目的钱满足我个人的基本需求而困扰。是多买一件衣服，还是多买一些食物？是出去旅行，还是存钱以备不时之需？但这种捉襟见肘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让我获得了暂时的不会被金钱所驱使的‘特权’。因为从没拥有过金钱，很少为如何以现在的金钱为基础，得到更多金钱的想法所困扰。我的同龄人，若是拥有一笔财产，大多都在想如何使现有的财产尽可能的增值。购买理财产品，投资房地产，投资创业项目，也有索性加入放贷一行，做个隐形出资人的。我的父母也一样，将多年工作积攒下来的一笔钱，先是投资了旅游项目，后来更是因为旅游项目的设备要更新，升级，将房产抵押，向银行及亲友借款，背上一笔十年的债务。如今有项目增值的消息传来，尚未还清欠款的我母上，有一次略有遗憾地提到，若是当时多举一些债，将设备换成更大的就好了，那样的话在增值之后便能够得到更多的利润。这似乎便是被金钱驱使的行为了。我并不是要反对或是批判个人追求金钱增值的行为。其实我也很难从外部来判断，个人追求金钱增值的行为到底是‘我在用钱’还是‘钱在驱使我’。我的同龄人投资也许是为了满足养育小孩，赡养老人这一定会发生的未来需求；我父母投资并举债的行为，很大一部分是担忧我这个不争气女儿的未来。我爸爸常说，买掉某某设备，即可为女儿筹出首付的钱款。在物价房价飞涨的这个年代，到底需要多少钱才能够满足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实际上很难估算。大家都尽可能地想多存一点钱，须知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但是，正是这种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担忧，和因担忧而生的对钱的渴求，滋养着高利贷和与此相似的“钱生钱”行业。于是有很多人像赤松一样，迷醉于金钱本身的气味当中；也有很多人像白石父亲一样，因为钱财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不管是‘我用钱’还是‘钱驱使我’，在这种状态下，都带来人对人的剥削。这种状态并不是普世的。我曾有机会结识一对西欧夫妇，年纪与我父母不相上下，却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两人在刚刚结婚，还没有养育小孩的时候，就倾其所有购买住宅；退休之后，也将收入大部分都用来支付艺术爱好，并没有表现出对投资的热情。我也曾经结识一位40岁左右的欧洲人，他坦言并没有获取更多钱来购买大房子的需求，尽管在我看来，他的学历，职位都足以支撑他去过一种追求更多金钱的人生。我想，使他们区别于我的父母，甚至我自己（是的，我想买一栋梦想中的房子，尽管对于我来说，十平米的合租房我也住得非常开心）的东西，是‘安全感’。是缺乏安全感，担忧如果没有金钱，世界会改天换日，如同白石所经历过的一样，驱使着我们‘勤劳勇敢’，驱使着我们‘蝇营狗苟’。这是一种制度性的弊病，没有人是绝对的加害者。没有人是加害者，不等于没有人应该因此负责，不等于没有人应该因此努力，力图做出改变。作为个人，我能做的是什么呢？也许是在尽可能的范围内，控制自己的欲望，不让它极度膨胀；也许是尽力在不剥削他人的范围内，寻求财富增值，以满足有形的个人需求。与个人相对，应该负责任的是正-付。正客们应当为自己的公共政策制定负责任，应该为增加国民福祉，使大众能够过上相对有保障的生活而努力改变现有的社会制度。作为钱战小说原始背景的韩国社会在这方面是有所经验教训的，这应该也是引起朴仁权先生思考和写作的动机。而如今日本方面也对钱战进行了改编和演绎，可以看作是他们对这种现象的一个反思和解读吧。期待东亚其他国家的改编和解读，期待更加有社会关怀，更加符合当下社会环境的改编和解读。本文版权归作者镜湖石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