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启山林

荒野，马背，枪声，地头蛇……听起来像部标准的西部片，却是发生在伊拉克北部库尔德地区的故事。本想卸甲归田的警官Baran有个热衷于给他相亲的老妈，只得再次出发，接受了边陲小镇Kamrian警长的任命，去那里维持秩序。他在上任途中遇到返校的女教师Govend。作为小镇唯一一位教师，Govend因未婚女性的身份，工作一直受到地头蛇AzizAga帮派明里暗里的阻挠。两个外来者成为地头蛇的眼中钉，却都固执地坚守阵地……片名中的Pepperland是小镇一家旅店的名字，不知是否出自乔治·杜宁1968年的电影《黄色潜水艇》里描绘的世外桃源Pepperland。这片名取得颇有趣，散发出一股甜蜜又苦涩的气息，一如影片蜜汁苦瓜的整体风格。本是个或悲惨灰暗或快意恩仇的故事，却让人始终带着笑意。导演HinerSaleem在戛纳接受采访时说过：“我喜欢用幽默的手法。可能因为我比较害羞，可以把自己藏在这后面。我认为借用幽默的方式，我们可以表达任何东西，而不会显得过于强烈或沉重。”电影发生地Kamrian位于伊拉克与伊朗、土耳其接壤的边境。2003年萨达姆倒台后，库尔德区成为伊拉克的一个联邦。战争把这片土地变得满目疮痍，地头蛇盘踞，非法交易屡见不鲜，一切都需要重建。唯一连通小镇的桥被毁，只能靠骑马或步行到达；平价药品不是过期就是面粉制成的，出高价才能买到真药。片头执行死刑的戏，因为人员缺乏经验，死刑犯被吊两次才得以咽气（PS.此地区现已废除死刑）；Baran好不容易抓到的非法交易过期药品的地头蛇帮派成员，在法官收到老大眼神暗示后立刻被无罪释放，还指责Baran滥用暴力殴打无罪平民。类似的事在新旧交替的过渡时期恐怕屡见不鲜。喜剧的方式让影片不至沉闷，并把事件的荒谬性不断放大，映照出生活的可笑与可悲。男女主角与小镇地头蛇的矛盾，来自自由民主思想与传统价值观的冲突。这个问题在女性身上表现得更加强烈。片中女性的束缚集中体现在婚姻和职业上：适龄结婚，料理家务，不得在外抛头露面。Govend幸运地有位较为开明的老爸，但还是必须承受来自家庭和外界的压力。在一次次与地头蛇的冲突和家人的怀疑中，压力不断增加，因此结尾处Govend与兄弟扭打的戏份才显得异常动人。然而，对传统的反抗并不是全盘否定。女主角Govend喜爱库尔德传统音乐，她只是希望拥有自由的意志和选择的权利——这是一个平等法治的社会应该给予每一个人的，无论性别，无论贫富，无论出身。影片前段把这些矛盾冲突编织得极好，然而收尾略显匆忙，较为遗憾。Govend的自我解放，终究依靠了男人的力量；Baran本是要带去法律和公正，最后却不得不以暴制暴。秩序在被重新确立的过程中，子弹，生命，确实是无法避免的代价。更多时候，旧的东西就在那里，没办法让他一日内消失，只能慢慢磨。终有一天，旧的过去，新的到来；新的再成为旧的，被下一个新的取代。导演HinerSaleem旅居他乡多年，自认为一位国际公民。因此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我们不光能听到库尔德的音乐，还有猫王的歌声和巴赫的旋律。女主角演奏的乐器hang，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库尔德的民族乐器，其实是近十几年由两个瑞士人发明的。在荒凉的山区里，乐声好像自大山中来。这一刻，哪里的乐器，谁的歌，其实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