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以爱情的名义

在德克萨斯州宁静的小镇上，白天，汽车加油站是人们短暂休息与停留的地方；而到了夜晚，则是小镇上同志们约会见面的地点。《人来，人往》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样再普通不过的小镇上，而镜头则对准了做着“蓝领工作”的同志们。作为亚裔导演陈俊彦（YenTan）的第三部电影长片，该片延续了上一部影片——《你好，再见》（Ciao）的风格。电影并没有太多的戏剧冲突，只是通过两个平行的故事，呈现了小镇上人们的爱、不舍、离别与相遇。对于本片，导演解释道：“在今天，有太多关于同志权益与婚姻平等的讨论话题。《人来，人往》是我在转变讨论话题上的努力——谈论更少的政治，而更加关注情感：爱、家庭以及人际关系的意义。”如同李安等亚裔导演一样，陈俊彦更倾向于描述同志之间、同志与周围人之间的细腻情感，而并非像欧美导演那样更为大胆地展现同志之间的情爱（如2013年备受争议的法国电影《阿黛尔的生活》与《湖畔的陌生人》）。但正是这样娓娓道来的叙事风格与细腻呈现，让观众感到了一种真实。直至电影结尾，所有的情绪伴随着片尾曲，形成淡淡的甜蜜氤氲，捕获了观众的心。在爱情里，人类表现亲密的形式有很多种：牵手、拥抱、亲吻、性交……而亲吻可能是最能表现两人亲密与否的标志。亲吻，同时也代表着一种接纳与认同，代表着心扉的敞开。就像台湾电影《蓝色大门》里的孟克柔，希望通过与男生接吻，弄清自己的性取向。当她分别亲吻了张士豪与林月珍，最终吓走了闺蜜，她也接受了自己喜欢女生的事实，实现了自我认同。也正如一些男同性恋者“约炮“时，拒绝对方的亲吻，这样做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表明了他们明确的立场：单纯追求肉体上的欢愉，亲吻大可不必，不需要在性里参杂亲密与爱。因为他们要是的只是“性“，而不是”性爱“。还有很多的伴侣,在做爱的前中后都不再亲吻对方，也许代表了两人关系的逐渐疏离。自然，真正的性爱，亲吻是少不了的部分。有意思的是，电影《人来，人往》通过几场关于亲吻的戏，将剧中人亲密与疏离的关系，细致地展现出来。Shannon的吻在Gabe的故事中，他与前妻Shannon离婚后，两人仍保持良好的关系。Gabe每天会接送女儿Cindy上下学，三个人仍像一家人一样，一起吃晚饭。只是Gabe不和她们住在一起。Shannon是小镇里某大型超市的员工，漂亮与能干的她，自然也吸引了男同事爱慕的目光。Winston便是其中一个。Winston是个留着满脸胡须的发福男人。他生性害羞，走路有些“内八字“。想必他约Shannon共进晚餐，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认真看待与Shannon的感情，并没有过多的非分之想。第一次约会，他带着玫瑰花去Shannon家接她，知道了Gabe的存在。随后两人在小镇上的意大利餐厅共进晚餐，并对对方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度过了愉快的时光。但当两人在Winston车中亲热时，最终却以不快收场。Shannon显然表现得太过心急。由于长期忙于工作与照顾女儿，同时心中又并未真正放下对Gabe的感情（前夫天天在家晃悠，谁能做到放下？），所以她并未主动去寻找新的感情。当Winston这样一个憨厚又真诚的男人出现在眼前，Shannon希望在他身上找到情感宣泄的出口。可是，Winston就是这么一个本分的男人，连接吻也不太会，甚至需要Shannon现场教他。而Winston也无法接受两人进展如何之快，毕竟他是一个传统与慢热的人。于是，就在两人正进展热烈时，满头大汗的他，还是推开了急切的她。两人分别之后，Shannon带着失落的心情回到家中。她告诉Gabe，她很想他，想念过去的他们。Shannon试图吻了Gabe几下，可是面对着没有激情的他，她主动结束了这无意义的亲吻。她意识到，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有爱情。伴着音乐，Gabe抱着Shannon，安慰着她，Gabe甚至抱着Shannon睡了一夜。清晨，他离开了这个曾经属于他们三个人的家。处于感情过渡期的Shannon，急需要一个男人紧紧的怀抱与发自内心的亲吻。好在Shannon逐渐调整了心态，以开放的姿态接受了Winston的感情。而她和Gabe已经成为比朋友更为亲密的亲人关系，她甚至把他的情况透露给了女儿Cindy的老师Les。于是就有了Gabe与Les的约会，而也就是在两人的对话中，我们了解了他们各自的伤。Gabe是小镇里的承包商，Les则是小学教师。在为生活忙碌的同时，他们都无法忘却旧爱。哪怕只是听听对方的声音，都能够给他们以最大的慰藉。他们以为与前任相隔千万里，就能够忘怀。但曾经的爱与痛，已融入血液，抵达身体的每个角落。导演便是通过Shannon的两次亲吻，逐渐将人物关系展现出来。Luis的吻在另外一个平行的空间内，另外一个故事正在上演着，那就是Ernesto的。Ernesto与Luis已经分手快三个多月，但是Luis一直未从他的房子搬出去。Ernesto是一个外表粗犷的木材厂工人，但是却拥有一颗柔软的心。他始终下不了狠心让Luis搬出去。于是两人就这么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Luis晚上会浏览同志网站，寻觅约炮对象。一天，Luis与一位青年小伙子约在小镇的加油站见面。随后，两人在旅馆翻云覆雨之后，Luis告诉了小伙子，他与Ernesto如何相识的。两年前，他是餐厅的一名服务员，Ernesto每天会来吃饭。就这样两人慢慢熟络，Luis也搬到了Ernesto的家。两年之后，Luis渐渐厌倦了小镇的生活，想要搬离这里。但Ernesto有他的考虑，他舍不得离开这里。Luis终于受不了，决定离开Ernesto，离开小镇。可是由于一方面缺乏明确的未来目标与计划，另一方面手头并不宽裕，再加上Ernesto的不忍心，于是Luis迟迟没有搬离。在昏黄的灯光下，Luis抱着这个陌生的小伙子，给了他最热烈的吻。Ernesto内心也背负着苦痛。当他发现了前男友Martin在医院昏迷不醒时，他会为他阅读杂志上的文章；他会在他面前痛哭流泪，责怪他为了那个人，结束了他们四年的感情，而现在那个人已无踪影，只有他照看他；他联络Martin的姐姐Linda，从她口中进一步了解了他的家庭；他每天下班都会去看他，Luis质问他，是不是认识新男人了，为什么每天回家那么晚……备受煎熬的Ernesto最终也下了狠心，让Luis搬走。而这个男人的心是如此柔软，他看着Martin的照片，会用手指抚摸；看到Luis过生日时拍的照片，他会露出开心的笑容；当Luis搬离，从新墨西哥州打来电话时，他流着眼泪告诉他要争取去读大学，不希望他成为和他一样的人……而当两条平行的故事主线，相交织时，迸发出了温暖的火花。Gabe与Ernesto的吻Gabe与Ernesto约好在加油站见面之前，他们大概已经擦肩而过上百万次了。因为在电影的开头，导演早就安排了两人在加油站的短暂擦肩而过。这不免让人想到了波兰诗人辛波斯卡那首著名的诗歌《一见钟情》。Gabe与Ernesto都是爱情里的“失败者”。Gabe认识了同样已婚的Chuck,在两人准备远走高飞的时候，被Chuck的妻子发现了，于是Chuck与家人离开了德克萨斯州，搬到了路易斯安那州，断绝了与Gabe的联系与来往。Gabe对他念念不忘，总是试图打电话给他，但最后收到的却是冷冰冰的绝情回应。Ernesto则遭到Martin的抛弃，但发现深处昏迷的前男友，他又割舍不下，时常去照看他。或许正是因为他割舍不下Martin，不愿与Luis离开小镇，从而与Luis彻底决裂。两个看重感情的男人，背负着更多的伤痕。正如流行歌曲唱的那样，“多情的人注定，伤得比较久……”于是，带着各自的伤痛与挣扎的两个人，在加油站见面了。Gabe将Ernesto带到了他的家。为了给对方留下良好的印象，在亲吻前，两人都拿出了口香糖咀嚼了很久。可见，他们对这次约见的重视。随后，镜头对准了昏黄温暖灯光下的他们。两人采取的做爱姿势，是面对面的方式。我想，导演这样的安排自是有他的目的。这样的姿势，两个人能够相互看到对方的眼睛，能够随时亲吻对方，能够进行心灵上的交流。他们用最炽热的情感，亲吻着对方。吻，卸下了两人的负荷，打开了两个人的心扉。他们以“可能“的爱情的名义，亲吻着对方。Gabe将Ernesto拥入怀中的镜头，让人想到了《你好，再见》里，Andrea抱着Jeff的镜头。夜里Ernesto醒来，会抚摸Gabe的脸颊，凝视他那张英俊的面容；而当Ernesto睡着，Gabe醒来，他同样也抚摸着Ernesto硬硬的黑胡须，阅读他那张坚毅的脸庞。清晨，他们告别对方。Gabe对Ernesto说，如果不是在这（停车场），他会再次亲吻他。之后两人走在归途上，但是心里却想着对方，Gabe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如同初恋般的微笑。《一见钟情》诗的结尾写道：“每个开始，毕竟都只是续篇，而充满情节的书本，总是从一半看起。“加油小站，是人来人往之地，也是人们短暂落脚之处。在通往幸福的路上，我们都需要停下来加油，储存能量，以便更好的前行。相信下次，Gabe会再次亲吻Ernesto。当然，是以正儿八经爱情的名义。本文版权归作者野生俊儿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