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hurricane》前需要了解不列颠空战中的波兰空军和皇家空军第303中队

确实，这部电影绝非很燃的“战争大片”，节奏不温不火、情节细碎，略尴的空战CG，看得出投资很捉急。在普通观众看来，它甚至连主题也很模糊。但是作为一部basedontruestory的影视作品，《Hurricane》基本符合史实，除了WAAF（英国空军女子辅助队）那条线，里面大部分角色，上到皇家空军战斗机司令部总司令休·道丁上将、第11大队的基斯·帕克少将、下到303中队飞行员，都是有名有姓有地位的历史人物（甚至那条赠送给波兰中队的宠物狗也不例外）。很多细节可以说是相当考究，比如梅塞施米特109战斗机的涂装，比如英德两国空军在海上救援方面的差距，比如照相枪的应用和空战战果的核实，如何对待敌军从事救援的飞机和跳伞的飞行员。电影在这些细节、在第303中队的训练和成长上花了大量篇幅，压缩了喜闻乐见的空战场景，也不像《钢锯岭》一样用力煽情，更不像某被砍掉的国产片一样生硬插进一些莫名其妙、格格不入的的冒险情节，整体自然显得寡淡无味。但是，在我看来，这部电影拍出了独属于被忽视的波兰飞行员、被忽视的飓风式战斗机和远去的不列颠空战的故事。它重点展示的，是这群背负国仇家恨、寄人篱下的人们的精神面貌、日常生活；是皇家空军内部不同等级、不同民族、不同性别之间的冲突、歧视。下面就我所知的，讲讲这个故事的历史背景不列颠空战中皇家空军战斗机司令部第11大队的作战指挥室剧照和历史照片对比，剧照中站立者即指挥官基斯·帕克少将德军的Me109,涂装都是真实的303中队是二战期间英国皇家空军里一支由波兰人组成的外籍战斗机中队，1940年8月2日成立，那个时候不列颠空战已经打得如火如荼、高潮迭起了，再加上将近一个月的训练，该中队参战比大多数英国战斗机中队都晚，时间也短，所以电影没多少空战情节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支中队自8月31日正式参战后打得虎虎生威，短短六个多星期的战斗中总共声称击落126架德军飞机，战绩超过所有英国中队，还涌现了几个响当当的大王牌，其中就包括这部电影的三位男主角，维托尔德•乌尔班诺维奇（WitoldUrbanowicz）、杨•祖巴赫（JanZumbach）和约翰•肯特。乌尔班诺维奇和祖巴赫后来成为排名第2和第5的二战波兰王牌飞行员，肯特是加拿大人，先后任第303中队的中队长和诺索尔特联队的指挥官，另外，来自捷克的约瑟夫•弗朗齐歇克（JosefFrantišek）则是不列颠空战战绩最高的RAF飞行员（17架），也是我个人最喜欢的角色。值得一提的是，电影里饰演他的演员KrystofHádek当年在捷克电影《烈日长虹》里演皇家空军里的捷克飞行员，开的是另一款名机喷火。《烈日长虹》里一脸青涩的Karel到了《hurricane》里变成沧桑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František了哈哈。据说《烈日长虹》两个主人公的名字Franta、KarelVojtisek就是向František致敬两位男主角Urbanowicz和Zumbach历史上的Zumbach（左），其实电影还原度挺高的，以至于电影还没上映时我看到预告片就能对号入座1940年底，Zumbach（左二）和Urbanowicz（左一）等四人成为首批被授予DFC的303中队队员，另外两人在电影里也有戏份Zumbach（右三）和肯特（最右），肯特后来成为RAF里波兰联队的联队长，被昵称为肯托夫斯基故事要先从二战前夕的波兰空军说起。1939年夏季欧洲局势阴云密布，波兰军队（无论陆军还是空军）对德国入侵早有准备。8月下旬，也就是战争爆发前一周左右，波兰空军就着手进行了战时状态的改编和部署，德波边境的战机疏散到内地，大量零散的战斗机小队被整合成中队并分配给陆军的5个野战军团，以加强陆空协同。还有5个平时编制的战斗机中队整合成1个驱逐机旅，专门负责防守首都华沙。这个旅的第111和第112中队就是303中队的前身。所以和大众印象相反，战争爆发时，波兰空军主力并没有被德国空军一举消灭，也没有被炸瘫在机场（之所以大众会有相反的印象，最初是德国宣传部门大肆吹捧造成的，那时连很多英国和法国人都相信波兰空军不堪一击，所以不列颠空战开战前，英国人对波兰飞行员的能力表示怀疑……）虽然飞机性能差了德军整整一代，但波兰空军还是击落了100多架德军飞机。在地面，波兰陆军面对德军装甲洪流向东边节节败退，他们只能依靠森林和沼泽来迟滞敌人的快速推进，波兰空军被迫随之不断转场，无法形成有效战斗力，他们曾指望战前购买的一批先进战机（包括英国产的飓风式战斗机）经由当时的中立国罗马尼亚能帮助他们与德国空军相抗衡，但9月17日苏联从东边再补上一刀后，这样的希望也破灭了。第二天，残存的波兰空军奉命撤到罗马尼亚和匈牙利，以保存有生力量。但这只是漫长流亡之路的起点，随后他们又想办法逃到法国。从1939年10月至法国战役开始前的1940年4月，总共约有8500名波兰空军人员集合到法国，大部分人员是乘船抵达，一些老式的双翼战斗机干脆直接就留在罗马尼亚不要了……按照英法帮助波兰军队重建的协议，波兰空军的轰炸机人员去英国整训，战斗机部队在法国整训。由于法国能提供的装备有限，一部分波兰战斗机飞行员也先去了英国待命，最早一批人在1939年12月抵达英国。约174名波兰飞行员被编入法国空军战斗部队并参加了法国战役（1940年5月10日-6月22日）。电影里两个男主角Zumbach和Urbanowicz分属于这两种情况。Urbanowicz早在1940年1月就从法国马塞乘船到了英国，而Zumbach则在法国空军先后开MS.406和霍克75战斗机迎战过德军，还被德军的Me109战斗机击落过，但幸运地逃脱了被俘的命运，6月18日法国败局已定后他才乘船撤到英国。而电影进行了戏剧化的改编，他伪装成瑞士手表商人混进德军机场（准确的说是德军进驻的法军机场），然后在德国空军眼皮底下偷走了一架法军飞机逃走了，尤其是对照结尾他驾驶飓风杀回法国，还在当初放他一马的德国空军军官头顶上做了个胜利滚转的动作，很是扬眉吐气。为什么伪装成瑞士手表商人呢，Zumbach确实是个加入波兰空军的瑞士公民，战后也确实走私过手表。波兰飞行员在法国战役中展示出了顽强不屈的作战意志，法国人曾经把性能低下的C.714甩给波兰战斗机中队145中队这种由高德隆-雷诺公司生产的木头飞机动力严重不足，根本不是灵活高速的Bf109E的对手，但波兰飞行员驾驶它同强大的敌人进行了绝望而顽强的战斗。甚至在法国战争部下令C714退出现役后，GCI/145中队由于没有替代品，坚持使用到了最后，其间蒙受的伤亡和损失自不待言。整个法国战役期间，波兰飞行员共获得击落敌机52架的官方战绩，自身有13人阵亡。很可惜，他们的战斗经验和技能并未被法国善加利用，整体而言，他们在法国训练仓促、装备落后，参战人数只占到波兰空军可用兵力的20%！。法国战役也很快以联军惨败、荷兰、比利时和法国相继投降而结束了。波兰空军人员再次踏上逃亡之路，有的逃往马赛、拉罗谢尔等法国南部和西部港口，有的逃到北非的法国殖民地，还有到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他们路线各异，但有着相同的目标——截至1940年7月底，总共有8384名波兰空军人员来到了英国，其中有6220多人是从6月22日到7月下旬这一个月里到达的，也就是说他们在法国战役中都坚持到最后才撤的。隔着一道浅浅的英吉利海峡，英国是当时唯一还没向纳粹屈服的欧洲国家，也是世界上唯一能提供给波兰流亡军队继续抗击德国人的国家，她被波兰人称之为“最后的希望之岛”。而不列颠空战也确实成为了波兰飞行员大放异彩的高光时刻。简单交代一下此战背景：德国登陆入侵英伦三岛的前提条件就是由德国空军占领英吉利海峡和英国上空（至少是英国东南沿海上空）的制空权，英国皇家空军就成了保家卫国，抗击侵略者的先锋。但他们的兵力，尤其是承担主要防御重任的战斗机部队的兵力和责任完全不成正比（1940年6月底，RAF有约650架战斗机和460架轰炸机，数量只有德国空军一线作战飞机（轰炸机、战斗机）的一半，在战斗最激烈的8月上旬，战斗机也只有700多架），他们能倚靠的客观优势只有主场之利和能与先进的航空工业：一、喷火与Bf109E旗鼓相当，飓风的性能虽然稍逊一筹，但面对来犯的德国轰炸机和双发战斗机还是能打得风生水起（后来RAF的战术就是专门打击轰炸机，不理会德军战斗机，反正小短腿Bf109E破坏力和航程都有限，待不了多久没油了自己就知道回去了）。二，以雷达为核心的防空预警系统意味着防守方能有的放矢、高效拦截。人员素质这方面，英国飞行员的训练水平并不逊色于德军，但论实战经验显然差了一大截。不列颠空战第一阶段（7月初到9月6日），德国空军以摧毁英国空军为目的，大举轰炸RAF机场、基地，道丁上将的战斗机司令部确实一度被压得喘不过气，伤亡惨重，补充进来的新飞行员光是数量就跟不上损耗速度，还不要说相当一批人是训练时间被压缩过的速成品，这样的背景下，来自波兰、法国、捷克这些流亡国家的飞行员及其实战经验正是英国所急需的。不列颠空战期间伦敦上空的阻拦气球剧照和历史照片对比诺索尔特机场遭到轰炸，303中队的飓风艰难地起飞迎敌起初，道丁和他手下的大英帝国天之骄子们对波兰人的能力是怀疑的。道丁就一度拒绝使用波兰飞行员，而约翰·肯特对波兰空军的最初印象也极具代表性，他在回忆录里说：“我所知道的波兰空军仅仅就是只打了德国空军三天就歇菜了，所以我没有理由觉得把战场换成英国他们又能有什么更大的作为”。连战斗机部队总司令和未来的第303中队中队长尚且如此，其他英国飞行员的态度和印象就可想而知了，他们之中很多人对于寄人篱下的外籍飞行员抱有一定的偏见和优越感，这是不可否认也不难理解的事，电影里表达得很明显。但波兰人很快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英国人错了。刚开始波兰飞行员也是分散编入多支RAF战斗机中队，早在7月就随队升空作战了。7月19日由AntoniOstowicz少尉立下首功，他与第145中队队友在布赖顿上空合力干掉一架He111轰炸机，不幸的是，他在8月11日也成为首个阵亡的波兰飞行员。8月24日，第501中队的AntoniGlowacki中士三次出战，拎回了5架德国轰炸机的丰硕战果，也跻身为不列颠空战中仅有的三名单日王牌行列。前面说过，RAF战斗人员极度短缺，波兰飞行员要根据需要，频繁在一个个中队之间调动，在组建专门的波兰中队之前，将近100名波兰战斗机飞行员在27个RAF中队中留下过足迹。波兰飞行员战前受过良好教育，基本都会法语，所以分散混编进法国空军的中队没有问题，但到了英国，大家就懵逼了，有时两国飞行员不得不用法语交流。如果说语言障碍在地面仅仅是造成不便的话，到了需要编队作战的空中就会严重阻碍通讯联络和协调，进而直接影响胜败和生死。道丁等人很快意识到把分散的外籍飞行员聚集在一起，组建专门的外籍中队（波兰、捷克）的必要性。对英方而言，这样做不但解决了中队内部的语言障碍问题，还消除了战术理念方面的差异，极大了提高了作战效率。波兰流亡政府和军队记录自己的战史也更方便了。7月22日，第303中队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了，是继302中队之后皇家空军里第二个波兰战斗机中队，第4个波兰中队（前两个是轰炸机中队），8月2日开始驻诺索尔特空军基地，距离伦敦西北边仅10公里，装备飓风式战斗机。8月2日中队进驻诺索尔特时共有13名军官和143名各级别的军士（含地勤），另外还有约30人还留在英国西北后方的Blackpool市。中队长RonaldKellett少校和B小队小队长StanhopeForbes上尉为英国人，A小队小队长johnkent上尉是加拿大人，弗朗齐歇克中士是捷克人，共有37名波兰飞行员。当时组建这些波兰中队的人员选拔原则是尽量把战前在同一个单位服役的飞行员集合在一起，最大程度起到了提升士气、打造部队荣誉感和凝聚力的作用，还有点浴火重生的意思，例如第303中队的大部分飞行员来自39年驻华沙的驱逐机旅下属的第111和112中队，所以在皇家空军的的荣誉称号就是“华沙”，第302中队取名“波兹南”同理。鉴于道丁的态度和牛脾气，波兰飞行员除了学好英语，还得耐着性子接受彻头彻尾的回炉改造，才能开“非常复杂专业先进”的英国飞机。就像电影展示的那样，他们必须习惯使用英制单位英里、加仑，而不是把过去学的公制单位公里、升；加油要向前推节流阀；降落时一定要放下起落架（波兰的老式飞机都是固定式起落架，向后拉节流阀加油）第238中队的WladyslawRozycki少尉在忘记放下起落架而摔坏飞机后写道：“这天发生了一件令我非常难堪又不快的事，在我十一年的飞行生涯中头一次飞坏了一架飞机，何况还是在外国摔坏的，就更难受了”此外，第302、303中队飞行员还要骑着装有无线电、速度计、罗盘的脚踏三轮车排成编队队型，一圈圈绕着机场骑行。这些基础训练对很多有战斗经验、一心想上阵杀敌的波兰飞行员而言是难以忍受的，用Zumbach回忆录里的话说，“英国人在拿他们的小学生课程浪费我们的时间！这时我们个个都能吊打他们的联队！”捷克电影《烈日长虹》里捷克飞行员类似的骑自行车训练，你们感受一下~忍了一段时间，Zumbach带头搞事情，纠集同伴们就这种“浪费我们时间的小学生课程”讨说法。结果一群人被肯特掷地有声的一席话硬怼了回去。但是肯特也被这群心高气傲的波兰人气得不行，萌生退意。整个八月，不列颠空战已经打得如火如荼、高潮迭起了，第303中队仍旧遵照命令，呆在诺索尔特进行训练。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是波兰飞行员们无线电通话时的英语水平无法得到中队长Kellett少校认可。8月30日，转机出现了。这天下午，6架飓风在Kellett带领下从诺索尔特升空训练，用布伦海姆轰炸机进行模拟空战。20分钟后，LudwikPaszkiewicz中尉发现了“大约60架德国轰炸机、战斗机和英国战斗机”在Hatfield附近打得不可开交。Paszkiewicz报告给中队长后没收到回复——至少他后来是这样解释的，便脱离编队，加速飞去助战，一路也不管Kellett发出的归队命令，只推说无线电故障。最后，他顺利击落1架敌机，中队其余飞机则护送布伦海姆安然降落回诺索尔特。Paszkiewicz下来自然挨了一顿训斥，也得到了对他首开记录的祝贺。经此一战，Kellett少校顺水推舟，申报303中队可投入作战，战斗机司令部这个时候形势已经很严峻了，道丁自然火速批准。肯特萌生退意，Kellet驳回了他的吐槽Kellet宣布中队次日便可正式参战，群众欣喜若狂、一片欢腾从此，303中队就像被通了打任督二脉，打得风生水起，捷报连连，作战6周里总共声称击落敌机126架，在所有参加不列颠空战的皇家空军战斗机中队里排名第一。代价是9名飞行员阵亡，其中就包括捷克人Frantisek中士。死因现在都说不清楚，估计是战斗疲劳症所致（这场战争太激烈、强度太大了）。波兰飞行员在一场场残酷激烈的空中厮杀中展示出了高超的技艺、丰富的实战经验和大无畏的拼搏精神，令英国战友刮目相看。例如在空战中，波兰战斗机飞行员往往朝敌机逼近到小到不能再小的距离才开火，这在英国飞行员眼里绝对是疯狂之举。包括303中队队员在内，共有145名波兰飞行员参加了不列颠空战，宣称击落203.5架德军飞机，29人阵亡。参照皇家空军总战绩和德军战损的官方数据挤点水分出来，靠谱的击落数大约在100~130架左右。不管确切数字几何，波兰人在不列颠空战中的贡献是不容置疑的，何况有些功劳并不能简单用数据衡量。对此，最有说服力的评语来自战斗机司令部之父休·道丁上将，他后来也称赞道：“如果没有波兰中队莫大的勇气和杰出的贡献，我不敢说这场战斗会有现在这个相同的结局”，不过最有趣的还是道丁对第303中队飞行员的点评：“非常勇猛，但完全不守纪律”，可同时也是一群“了不起的战士”整个二战期间，波兰流亡政府空军总共在英国组建了15个中队，其中有8个战斗机中队，4个轰炸机中队，前后服役的飞行员和机组人员有1万4千人之众。他们组成了一支重要的却又被后世所忽视的反法西斯力量，算上零散留在英美军队而未编入波兰中队的人，波兰飞行员们骁勇善战，足迹遍布西欧、德国和北非和意大利，战功显赫，为盟军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同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诺索尔特机场至今仍有波兰空军的纪念碑，上面铭刻了2408名阵亡将士的名字和一句简单的铭文：“我为正义而战过，我结束了我的航程，我坚守了我的信念”本文版权归作者红笺为无色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