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尝有一脱略事,不被无常淅沥吞

来源:噗噗影视 责任编辑: 更新时间:2022-10-22 16:25:11人气:1
宝莱坞生死恋Devdas

视频宝莱坞生死恋Devdas状态年代:2002

主演沙鲁克·汗艾西瓦娅·雷玛杜丽·迪克西特更新时间:2013-02-17 20:14:47

生在地主家的德夫达(沙鲁克‧可汗ShahrukhKhan饰)和平民女子帕罗(艾西瓦娅·雷AishwaryaRai饰)从小青梅竹马,但由于德夫达被送到伦敦读书,二人一别多年。到了德夫达学成返乡,帕罗已经长成光彩照人的美貌少女,他们的爱火仍旧炙热,但是德夫达家人对于帕罗母亲的提亲表现出傲慢和轻蔑的姿态,深深伤了少女的心。德夫达迫于父命难为时,帕罗已经决定嫁给一个豪门鳏夫,追悔莫及的德夫…

春未起时是吉光片羽,秋寂灭后是残羹冷炙。影片里一切高潮跌宕起于Dev之于家的去与归,来与离。其实最怕开头就来一场层峰叠起的相见欢,琼搂玉宇,魂飞魄散,站得高看得远也跌得惨。人们总把情有可原当无缘无故,海啸松涛不抵琐碎喧声,不知前头历任早有定数,无数人演练过春好月圆缺一边。天威莫测,纵然开局时是如何的馥郁浓美花日朗照,也离不了众生辗转,人世纷扰,俗事无常,风波不定。奢艳至极反成空,锦簇乡原本是荒凉冢。《万善同归集》里说无常,“无常迅速,念念迁移,石火风灯,逝波残照,露华电影,不足为喻。”一切如不间歇的流水向前滚,有的顺理成章入了海,有的半途升了天,有的最后不知道淌进了哪条肮脏的河沟哪汪滞涩的山泉。一浮动人情Dev的故事是个极简单的故事,有着规矩的脉络,起承转合都能大致猜到,丢到哪朝哪代哪国哪家都不鲜见。青梅竹马的Paro和Dev生于两户相邻的人家,少年时被迫分离,Dev去英国留学,十年后Dev归家与日夜不忘仍在思念他的Paro相见,孩童时心心相印的眷恋,很快顺理成章上升为成年时甜蜜的恋情。一切正要明朗,两人的感情却为Dev的家人不喜,她们借由说亲设计在众人前羞辱了Paro的母亲和她的家族,两家公开决裂。面对种种压力与内心的不确定,惶惑的Dev无法立刻坚定的回应Paro的感情,他在愤怒中一走了之,并在心绪纷乱时给Paro写了一封否定一切的绝情信。七天后,幡然醒悟到自己真切心意的Dev赶回来出现在Paro面前,她却已经穿上嫁衣正在等待来迎的婚轿肩舆。他和她的所有就要在此时,尘埃落定。她说他是她的身体,她是他的灵魂,他们是彼此的所爱也是彼此的空虚所在。于是从此,犯了一次迟疑的Dev终身要接受惩罚,他失去了自己最活泼的灵魂,只能行尸走肉以放荡酗酒来欢迎最后的死亡安眠。不能置家族体面信诺于不顾的Paro无法私奔,用守护那盏灯来与初恋同在,她放弃了自己最鲜艳的身体,只能循规蹈矩寸步留心以自由来交换用婚姻换回的昂贵虚荣。大家都说他们是被所谓的“严厉的门第之见”拆散了,最后一远嫁一死遁,也连带的出场甲乙丙丁没有一个落上了心满意足的好下场。其实,门第差距不过是心怀鬼胎的人们找个幌子好名正言顺的说法。Paro和Dev家都是地主也都富有,既然能做邻居还一向有着良好往来,地位怎么相差也差不到哪里去,绝对不是竹门对朱门的鸿沟,顶多就是黄金大门与钻石大门的区别。何况,剧情一开始,Dev精明的娘还兴高采烈与Paro率诚外露的母亲唏嘘不已,在儿子归来之际回顾过去谈论两家小儿女的感人情谊,翻脸是在后来。相交可以,联姻不行,做朋友可以,做亲家没门。诀窍在哪里,其实也不难找到,从Dev少爷回家,所有人在他那有恋子癖的霸道娘号召下,列队欢迎,鲜花奉上,唯一没见着的是那老给他吃竹条炒肉的森严爹。Dev的娘就赶紧笑容满面安抚儿子,解释说他爹有更重要更不能耽误的事忙去了,具体来说就是很急很光荣的大事,被英国王室给授爵了,等于说他们家已经开始抛弃不入流的土地主阶级身份,往更高贵的印度殖民上流社会跨了一大门槛啊。倒是甫一回家的儿子对此冷淡不已,Dev是期待家族温情胜过外壳体面的,他只忿忿压抑的淡然留下一句评价,“我离开的那一天,他不在家,我回来的这一天,他还是不在这里。”简单一句有着不经意的辛酸,道尽父子天长日久的隔阂与被老爹冷落的娃的无奈与不甘。所以,究其实质Dev家人手段难堪要阻挠两家联姻的真意,不过是找个上得了台面的正经由头,来组合成深藏在“门第之差”这个精美点心里面的各种馅料。毕竟,形势如此微妙,亲家不能太糟。以一个冠冕堂皇符合社会道德至少是上流社会道德的不可撼动定律搬出来,强大无比一瞬间就击溃了无辜,虽然最后也击中了始作俑者的他们自己。Dev家人还在憧憬前景,认定自家尚有无限的上升空间,怎肯轻易止步,让自家被Paro家这个只有女儿以后也不太有发展前景的小地主拖累,大儿子过去也是娶的地主家的女儿,如今处于地位上升了的阶段,小儿子怎么样也要进一步吧。更何况,Paro的爹是正经地主,但Paro的娘以前却只是个卖艺舞女,她们这些街坊给面子的时候,就称呼人家是地主太太,不给面子时直说人家是门第低贱的表演家,纵然是个地主家庭也是被染了污点的地主家庭。平时相交看心情,做做邻居可以,但是若谈到两家联姻,这污点就要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不利于以后发展,怎么打,算盘都是不划算。然而,最重要的并不在于这一点,各具机心的人们只是想借此操纵而已,心中各有各真实的算盘。Dev寂寞干练的娘出于嫉妒与不忿,从盼了十年的儿子回家第一个要见的人,居然不是当年含辛茹苦十月怀胎的自己,就已经对Paro极度不满,有种宝物在手一朝却被夺的愤懑,然后朝夕厮磨眼见两个小儿女日见亲密,好不容易回来的儿子注意力总在另一个女人那里,本来就由于丈夫生性冷淡而把全部眷恋寄托在小儿子身上的感情,眼看也一步踩空,想要独占儿子最大份的爱,于是,坚决要赶走那个会带走Dev心的人。Dev挑拨离间的嫂子想要独力掌控家里钱与权,本来小叔子在国外,家里能享利的就是自己与老公,马上要生孩子了,向来要到的权利最大,享受的荣宠最多,突然婆婆,公公,奶奶都格外偏爱的小叔子回家了,虽还没结婚分到家产,大家却都把最好的财宝首饰预留给了他和他未来的媳妇,本来就不是安分贤良性格的人,更加要煽风点火制造不满,好打压敌人于无形中。小叔子Dev虽然比较莽撞不算精明,但是邻居日日见到的Paro却绝对是个绵里藏针的好手。她估摸着要是聪慧的Paro进了门,她以后不一定斗得赢。(这里从平常大家一起打牌,Paro的牌技公认的高明就可以知道)要一劳永逸捞刮到更多的钱财,就不能让Paro嫁进来。女人最了解女人,她很熟谙婆婆对小儿子的微妙独占心理,于是,几次旁敲侧击挑唆婆婆对Paro不满,火星于是渐渐变成了火焰,最后成为了可以燎原的熊熊烈火。Dev不近人情的父亲出场不多,但是对Dev的管教严肃刻板,棍棒竹条代替言语下,父子情极度疏离,估计是为了隔绝周边不好的影响对儿子进行腐蚀,十年前就学孟母三迁把尚年幼的Dev打包扔去了英国。他本就不喜Paro,厌恶她的舞女母亲玷污了门第,所有最先阻挠的人里,他倒是最正经最耳口贴心的一个坚守门第原则始终如我打鸳鸯的大棒。可怜Paro与Dev还一心沉浸在如何尽快磨平十年分离的罅隙里,十年前的孩提纯真余韵未散,重逢的人如今熟悉又陌生,在一起最热衷的还是见面斗嘴和互相揭短,曾经分享的默契还在,只是彼此的心意浓如蜜还是稠如浆,尚且要缓慢不安的确定。只怪幸福如此突如其来,令人忽生不稳妥的忧郁。Paro的刁钻肆意只会在Dev面前显露,其他任何时候她都只会是安稳端庄的完美淑女。Dev的坏脾气与毒舌,也只有Paro的俏皮与机智能镇压得住。他们其实分开来看性格并不是满分的完美,Paro很执著但她一样有自己预设底线不能挑战的傲骨与傲气,Dev很聪明但他容易丧失持久的兴趣与坚持,只是在一起,他们就合成了百分圆满的完美。Paro的坚定弥补了Dev的犹豫,她的圆融细致能帮口直心快的Dev抹平人际交往的沟坎;Dev的粗率常常戳穿Paro的骄傲,他的存在就是为Paro这株灯芯量身定造的最固执灯盏。如此,他是她的身体,她是他的灵魂,身体与灵魂就像头脑和智慧,光与热,是无法割裂分开的。这一点,Paro在孩提时便已确定,但Dev要到再度分开时才豁然明白。飓风起于萍末。种种偏见诡计,把人心熏得复杂把简单的局势搅乱。羞辱者先制造愤怒,被羞辱者又不甘示弱要将愤怒扩大化,以白眼对冷眼,以磨牙还门牙,人辱我一尺,便要还之一丈。被当众侮辱后,Paro和善的母亲勃然大怒,如今方才展示了她来自于市井的彪悍与烈性,先清楚明白的细数是非,后掷地有声的明快决裂,当众立下毒血之誓,-----“我发誓,我的女儿会嫁一户比你们还富的人家。就在一个星期之内。如有违誓,你们就在第八天来祭我。”其实,Dev娘也是做得太过分了,如果你嫌弃人家配不上自己,摆明车马,私下讲清,摊开形式,好说好散,却非要用最坏的方式,用最恶毒的计谋,哄骗在先羞辱在后,且当着众人的面,一家之辱便扯成了一族之辱。须知掴打到别人面上的巴掌,风势一转,迟早得还回自己的脸上。Dev此时的性格弱点也暴露无遗,他不满操纵,又深知无法反抗。在Paro夜探被父亲辱骂,他遭受掌掴后幼稚的不作思考便决绝出走,先用逃避来漠视父母的威逼与Paro的呼唤,后又仓促写信了断那份尚未完全认知的情感,遇到Chandramukh意识到自己的真正心意又突然冲回来。这份冲动一点也没有变化,最后他把冲动兑到酒精里毁灭了自己。而心满意足的阻挠了Dev与Paro的人,却没有心满意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留住儿子的母亲彻底失去了儿子,想要霸占财富的嫂子也没有得到财富,想要体面名誉的父亲直到死去,都没能等到彻底败坏了家声的那个浪荡子回来告别。拥有美貌美德的Paro,得到了无上的财富与地位,但是她失去了本来拥有的情感与自由。想要女儿幸福的母亲用更有势力的联姻提升了家族洗刷了耻辱,却再没有机会见到女儿甜蜜的笑容。Paro以为和DEV分开就是最大的悲剧,但是这只是DEV死亡之路的开始。DEV最后如愿以偿终结了自己的痛苦,而失去了把那灯焰当信仰的Paro,她的最大痛苦才刚刚开始。因果之间,以缘为丝,草蛇伏线,灰延千里。故事简单内涵不简单,无常是命运最大的伏笔。忙忙碌碌,身边每个人都在聪明强悍地指手划脚说,应该这样应该那样,但是你们和他们都还是没有摘到最想要的那个果子啊。从一个无常里跳出,又陷入另一个更大的无常轮还。当以为最大的悲剧已经发生时,还有更大的悲剧等在前面。命运在一千零一次慨叹,盲目,总是先摧毁了挡在身边的自己人,最后长驱直入摧毁了摧毁自己人的自己。二诗性语言连被你揽入怀中的月亮,都是时刻在变,那么,天空,我的爱,我们要去哪里捕捉那些永久奔放的不灭火焰。佛说,当你在企望得到时,你已在开始失去。Paro的爱情是段极热闹的爱情,有花有月入心入肺,美仑美奂惊心动魄,有过春风满面转盼多情也有劳雁分飞鸟各投林。它用超美丽的方式把一个火热的故事说得更加的花团锦簇,然而又不会令人生出吃饱了的烦腻之感。真正的恰到好处,该穿珠缀花时便穿珠,该偷泣点蜡时便点蜡,到了呕心沥血的时候就让你痛痛快快跟着吐血。似乎将美好推向极致再重度毁灭,就是它秉持的最大宗旨。穹庐无比广阔,绚烂的地板花纹巨大喜悦,彩绘玻璃赏心夺目,交相切割出颜色繁多明艳的几何图形,舞台之美本已接踵摩肩,渺远鲜活的配乐还丝丝入扣加速了感情的流波,而流畅机智的诗意对白,锦上添花,更是升华了本该油盐酱醋柴米茶的灰痕劣迹。印度是诗的国度,印度人也天生是诗人。他们的器具物什穿着妆点,极尽绚烂,歌舞祭祀风俗人情,辉煌倾羡,也充满了诗灵流淌的风流,所以他们脱口而出的,脱身而舞的,都是诗。“她的凝注是在天空中,但是她的眼睛在哪里呢?她的亲吻是在空气里,但是她的嘴唇在哪里呢?”再没有比泰戈尔的这句,更适合那个美得杀气腾腾,心里却藏了一只跳跃白鸽的Paro了。而失去所爱后,自毁至死的Dev显然比较适合这一句,“如果在爱中只有痛苦,那为什么要爱呢?那是多么痴傻,你要求她的心,只为已把自己的心献给了她”。更难得的,能把俗套已知的情节,始终贯穿在生动特别的细节里,用语言的美与锋利,把人物削薄得更加立体鲜灵。比如刚下马车荣锦归乡的Dev就跑来来见Paro,明明思念成狂的Paro因为埋怨他十年只给自己写了五封信,躲了起来不让Dev见到她的脸,轻盈纱丽掩面她伏身在床,半真半假地说“就像时隔多年后瞻仰月亮,我怕我会在瞬间夺去你的呼吸”,仅仅一句看似过于自傲的话,一个矛盾忐忑的动作,就淋漓尽致的表达了Paro的微妙心意。哪怕她如此痴情,她也有自己的不可撼动的矜持与高傲自尊。是执著不计较回报的卑微的爱,也是傲气自信微带试探高贵的爱。兴冲冲的Dev被她的傲气激起了任性,也傲慢的回了句“月亮也不会如此自负”。他们彼此一应一答,“那是因为月亮的脸上有伤疤。”“等到月上中天时,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会夺走我的呼吸。是月亮的光辉,还是你的虚荣。”这样针锋相对的开始,既有欢喜冤家的味道,其实也提早预示了他们各自在性格上的缺失,一旦遇到强硬外力的干扰,傲气与冲动,就很有可能造成遗憾与错失。电影里实在不乏这些白话诗般流星窜过的语言,有歌词,有谚语,也有诗句,有哲理,也有情思。有的缠绵悱恻,有的刻薄入骨,有的气势夺人,有的含蓄委婉,有的机智谐趣。比如Dev娘讥讽Paro妈时当众脱口而出,“是的,我们地主吃鱼,但我们不会让骨头哽在我们的喉咙里。”Paro妈还击得也很锋利,“硬币是好是坏一听声音就知道,但你不会知道,因为你已经聋得听不到自己儿子的心声,你的眼睛已瞎得看不到你儿子所爱,不久你就会为目睹你儿子的毁灭而目瞪口呆。”决裂后当Paro被问到,“你能去叫Dev娶你么?那不会令你尴尬么?”Paro淡然道,“去要你该得的东西有什么好尴尬的。”夜幕里相见时,勇敢的Paro说“哪里有爱,哪里就没有恐惧。”想退缩的Dev说,“哪里有烟,哪里就有火。”爱上了已经失去灵魂的Dev,Chandramukh仍然说,“爱,我贩卖过很多次,但爱过,只有一次。”这些让剧情更生动的语言,它们颇具禅意,也预示着命运无常。从Dev的口中,从Paro的口中,从他们父母双亲的口中,从Dev的酒友口中,从妓女Chandramukh的口中,因与缘,果与报,本来就不在登坛讲法的万千飞花中,在命与运的每一刻徘徊里。这种浸泡在香料与吉祥痣里的印度味道,图案渐涂渐红一如烈日葳蕤,仿佛敲打着月光的禅思,露珠淅沥,不仅厚重了整个故事的质感,也盛放了人物的生命,你只看到了三个小时,但你可以从此想到三年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三盛世舞乐Devdas里面的神姿绚烂,如果有十分之二三来自于后景华彩,有十分之一二来自于诗性斑斓,那么就有十分之三四来自于舞乐流波,最后那点睛又格外重要的一分,当然就来自于贯穿始终不负神灵不负天地的美色。美色当前男女通杀,众生退避,绝不虚传。不单是指男女角色外貌的明艳流曳英俊缠绵,各种草木花鸟道具衣饰食物建筑的天光夜染极尽满足,还有宫殿廊台的或壮丽或明净或苍远或香艳绮糜或空凉寥落,水的或清湄或潋滟或摇曳或星辉朗动或静死逐生,光的或繁丽或呜咽或甜净或耀眼烁金或荡气回肠。单一的美,或者还会令人感到虚浮,即便美上了天最后也还是会掉下泥土,铺天盖地争相辉映的美,你只能叹服,目不暇接,美得厚实而又有底气,难挑错处。从Paro为Dev守侯十年的燃灯之舞,到Dev对Paro的月下惊见,再到水池潋滟流波的金镯定情,夜泉边两人掬水时的暧昧缠绵,到最后婚礼上的伤痕诀别,Paro与Dev的定情,每一幕都是令人惊叹的彻底的合适。它的魔力就在于用舞蹈具象化五官五色,自然就是手,就是口,就是耳,就是眼,只要扬眉顾盼垂手鼓袖,就能说尽千言,令你在一呼一吸之间目眩神迷。歌笑颦叹溶于风情丽景,举手投足合乎韵律之波,群舞独舞都脱胎天然,就地取材,微妙生动。心之所向,手足蹈之。细细数来,共有风情不一的八段舞。分别以两个女主角,Dev的初恋情人小青梅Paro,和Dev的红颜知己名妓Chandramukh为主。前四段主要是Paro展现风采的战场,后四段都离不开Chandramukh的倾情表演,但由于第二段赶苍蝇Paro的独舞那里,非常短小几乎可以忽略,而第七段又是Paro与Chandramukh的辉煌共舞,她们算是给予了分得非常公平的平分秋色。第一段,以Paro为主的燃灯舞,主要讲述Paro对Dev的痴情与坚贞,伴舞之人虽多,亮眼的始终是举着灯盏的中心。无论是一开始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海藻长发美女的亮相,还是中间风雨帘幕灯焰跳跃中的纤影舞动,均美不可言。时时惊艳的下场就是你看得目瞪口呆,却想着,算了,大概再没有啥更令人吃惊的噱头了,谁知道最后一幕Paro托着香料盘举起灯盏快速旋转定格,无数红色粉末如雨雾瞬间弥漫,华彩裙裾未开百合状缓慢飞扬,美如女妖般的蛇发纷开蜿蜒,灯焰把浓艳的红渲染成瑰丽的金。渐红渐深,却知道,原来惊艳之后,还可以藏有更加惊艳。第二段,Paro以为要见到Dev了,躲回房间后,用洁白纱巾旋转躲避苍蝇的舞,简单唯美,瞬间即逝,汗,堪称史上赶苍蝇的最美动作。第三段,就是Dev与Paro的月下定情戴镯双人舞了,情意绵绵却又活泼有趣,只为了把从奶奶那里拿到的金镯戴上心上人的手腕,Dev焦躁笃定,坏脾气表露无遗,Paro欲迎又拒,坏心眼刻意挑逗,即便不明白歌词与对白,两人打情骂俏的交流生动流畅,光看动作就能领悟。最后一格定在月下同坐鲜花秋千的两两凝视里,夜幕中水波迷离幽深,配乐闪烁回绕,景观之恬美令人震撼,然后就拉回到Dev娘和他嫂子拿着望远镜偷窥那鄙夷愤懑的脸。如此对比鲜明,剪辑精妙,易懂易生起绝世好花终是不常开的感叹。第四段,是两段舞天衣无缝蒙太奇式的剪接。一段是Paro妈在Dev娘的蛊惑下,喜气洋洋满心期盼当众跳起来的嫁女之舞,一段是穿插闪现的Paro与Dev另一场的双人汲水舞,同样是在月下,山泉边河流淙淙,宁静幽密又饱含诱惑暧昧,如幻如诗。一边是众人心怀鬼胎,等待最高潮部分落下奚落的大石,一边是小儿女柔情缱绻,对未来充满了无数美好的期盼。一边是处心积虑就要打碎风灯,另一边是憧憬无限尚不知幕终将至。看Paro妈奋力起舞,只为了爱女的幸福落下重注,那种吾家有女终长成的欣喜与嫁后就是别家妇的辛酸,把感慨又不舍的复杂母爱表达得淋漓尽致。本以为舞者要跳得美,身材必要窈窕肢体必要灵活,这场舞改变了我的看法,原来真有只要是发自内心的尽情舞蹈,就能感染的魔力。Paro妈属于典型的印度大婶,丰满过度已无腰线可言,但是跳起舞来气场强大,大段的奔跑与欣喜甩动,将无法克制的悦掀至顶点,而绝不是只要突出细腰就好的卖弄风情。作为一曲对爱女的祝福之舞,那份喜悦用豪迈的动作表露尽境。另一边,Paro则如同油画中月光仙子般头顶水罐,手持风灯,森林中,幽蓝纱丽比银色月光更清澈比流动泉水更潋滟,舞蹈动作比之上次不知道要收敛几多,但是这样的收敛,反而比剧烈的肢体语言更能表现心灵的颤动与情不自禁。此时,Paro的眼神表情非常出采,期待又不安,幸福又胆怯。这段双人舞还有个特点,就是非常暧昧。暧昧到了,你会觉得甚至有点情色的地步,但又绝不是无所掩饰的调情,他们甚至连嘴唇都没有接触,只是肢体交会间的若有若无。可能印度国风的缘故,他们的片里,赤裸裸的亲吻并不多,更不用说更限制的表露感情了,也正因如此,他们把眼神和肢体的锋利柔软练得登峰造极。万千暧昧与诱惑,你没有真实明确的见到,然而,你必定真实明确的感受得到。第五段,是Chandramukh的出场之舞。作为名妓,她的舞蹈与强调在种种自然氛围合乎气境的Paro之舞不同。若说Paro的舞是清水芙蓉无雕饰,一旋一转全是心情流露,如花树堆雪,月露风清,那么Chandramukh此时的舞,则是在豪华富丽中风情俨然,神秘诱惑,处处是讨好与示媚的升级,艳而不俗,媚而生诱。扮演Chandramukh的女演员MadhuriDixit,初看不如扮演Paro的AishwaryaRai完美无缺倾国倾城,她巴掌大的脸孔不甚华丽,胜在神情妩媚,眼神火辣饱满灵动变幻。这场舞,最妙的地方,就在于她载歌载舞时瞬息变幻万千的眼波。金光迷离,灯烛宝饰闪烁辉耀,最亮的不是这一切,是那一双真的会说话的眼睛。与Paro的舞大多借助于情势场景的变换而流转出不同的喜怒哀乐不同,Chandramukh表演的舞台大多是不会变换的固定之所,在群舞的烘托中,她一般也不能在雨滴,泉水,花叶,香粉的氛围中点燃神情动作,这时靠的真的只是姿态妙丽与眼神万千了。AishwaryaRai在勒克瑙之花(Umraojaan)中也扮演了一个艳妓,当众跳舞时也用眼神来说过话,看过后,不得不说虽然也是很漂亮的舞蹈,但是她的眼神比起流光溢彩的Chandramukh,有点呆滞与不够深幽锋利,仿佛说话但是却没能说得痛快淋漓。这可能也是由于AishwaryaRai的眼睛虽然够美够大,但是缺点就在于大眼睛传情达意时,一不小心就不如小眼睛的勾魂摄魄来得惊心。MadhuriDixit本尊的眼睛虽然也不小,但是对比AishwaryaRai那双占了面部三分之一的大美眼,还是得甘拜下风。可见,古人说,一寸长一寸拙,一寸短一寸险,诚不我欺。眼睛的战场也是如此,大的够美但无神,小的不够亮眼但勾魂。去查了下MadhuriDixit的资料,才知道她的舞蹈刚柔并济,果然是以与眼神结合得恰到好处来称胜的。第六段,场景仍然在第五段跳舞的青楼殿堂里,跳舞的人心情却绝对是两样。此时的Chandramukh已经爱上Dev,她坚持要为Dev的到来而舞,为此不惜拒绝了恶意的求欢客,还与其用脚镯打赌。这次她的舞蹈,眼神仍然流畅饱满,要说与上次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细微的改变潜伏于汹涌而至的海浪中。原来爱与不爱,真的有很大不同。上曲还是刻意的媚惑,虽绝对热情但是无心,不过是做惯了的敷衍熟套成分,一看便知。这里却不一样了,珠帘星点晶莹,Chandramukh眼睛如燃烧的火焰,有心更有情,不再始终如一戴着假面般的媚笑,反而是听凭心境自如表达欣喜,痛苦,不安,迷惑,空虚,狡黠,期盼。最灵动的是,她赶走赌输了的求欢客那几个舞蹈动作,编排得生动流畅,从没有想到原来暗示人“快滚”,还可以用舞蹈还击得如此傲气和漂亮。第七段,是全剧最辉煌的舞,其主色为触目所见深浅不同的金黄。两大女主合力共舞,陪舞的人数也很多,由于是祭祀神之舞蹈,所以,庄严神圣,欢乐如海。又因为也是Paro和Chandramukh私心要为Dev而跳的祈福舞,此舞融两女惺惺相惜的彼此欣赏与对Dev共有的深情之中。Paro痴心通透知两人再无可能续前缘,但对Dev挂碍依旧,在舞蹈中欲将他托付给Chandrkamuh,而Chandramukh深知Dev心意,向Paro表明在Dev心中她已无可替代。这段舞节奏欢快鼓点密集,两舞者搭配得天衣无缝,一气呵成,尚未开始唱歌时,有些动作美得壮观大气,肆意天然,感觉似乎是绘画在石壁与庙檐里的神像之作,大开大阖,纷美难言。前半段是虔诚明晰的祭神奉献之作,后半段是委婉深沉的祈福爱悦之歌。虽是同样动作,但也可看出Paro与Chandrkamuh舞姿上的不同,诠释起来,风味有所不同。第八段,始于Dev与友人的拼酒之舞,Chandramukh要到后半段才出现。要看到这里,你才明白,原来酒杯与酒瓶在舞蹈时也可以被妙用成这般,酒鬼之舞也是可以很生动很逗趣的。从Dev与朋友的抢酒,到偶遇的Chandramukh也加入,她是为了阻止已酒瘾成毒的Dev。这才是真正的舞蹈,随意随兴,没有固定的动作与姿态,似乎只是把生活细节韵律化了而已。演员神态该如何便如何,迷茫疯癫,欢欣鼓舞,又或者发怒尴尬,全都流畅和谐,每一个动作,看似不在舞蹈然而它又的的确确是在舞蹈,说它是舞蹈它却又质朴率性得脱离了雕琢的痕迹。此片中舞蹈的编排出彩,究其始终,一是归功于水的巧妙贯穿,一是仰赖于光的烘托纷纭。“住在瓦拉纳西(印度教圣城),在恒河沐浴并饮其水,结交圣人做朋友,礼敬湿婆神”,向来是虔诚的印度教徒们公认的人生四大乐事,据说又以第二条为最。他们既把恒河当母亲,又认为其能洗涤俗世罪孽。同我们说的,水是万物生命之源异曲同工。Devdas作为在印度电影史中被翻拍过无数遍的经典题材,当然也不会少了水这一极具宗教意味的意象,自始至终的收放点缀。从第一段Paro的灯舞里,它化成天意莫测试探Paro心意的雨水,从天而降,只为了扑灭Paro手中的Dev之灯心中的爱情火焰。到第三段两人月下定情时,流光潋滟的池水和缓明丽,宛如忠实的镜子记录下两人的贪嗔爱欲,他们在水上凌空轻柔划过,静谧包容,此时的水是收纳爱情的秘密之囊。第四段穿插舞中,Paro母亲跳舞前,庭院沉寂的喷泉飞溅,宛如其情绪上的火花一触即燃,既烘托欢乐气氛又有如此象征。而Paro与Dev的双人舞就在溪水流泉边,森林沉寂暗夜轻波,宛如仙境也宛如陷阱,此时流动的是余波之水,也是两人情感流动缓慢交融之水。第五段舞蹈之前,Chandramukh首次亮相时,Dev看见她着白色纱丽长发蜿蜒正对镜中往身上涂抹香水。他们的眼波交会,也正如这房中散发的水之精华,香氛迷离,诱惑芬芳,表露无遗。第七段,在两女主的祈福舞铃欢快地响起前一秒,镜头正对准缓缓自沉于长河中的Dev,他心中的无限苦痛化成了外在的滔滔江流,一手导演,一手演出正把自我慢慢溺毙。第八段舞,就干脆用酒来化作舞蹈道具,Dev与友人酗酒赌酒在酒中醉生梦死,与Chandramukh抢酒,最终也毁灭于酒。同样是水之精华,此时它不再是温柔抚慰感官的精灵,而是夺人性命的利器。从天而降的不测暴雨,只能依附池壁而存的潋滟池水,高门大院才享有的壮丽喷泉,罕有人迹的世外森林清溪,魅惑妖娆的暗夜之香,奔腾不息吞噬生命的亘古长河,以及医生说“再饮一滴就是要人命的毒药”的穿肠烈酒。水的生命,在影片中被拾掇得如此简单又如此复杂,万象生花,千姿百态,又万变不离其宗。曾见证Paro爱情坚持的暴雨,在因缘拨弄下一点点嬗变,最后化为了收割Dev性命的酒镰。水无罪,有罪的是人类。水在此地随处可撷,光也在片中泼天降地无所不在。他们认为人类的祖先来自光音天,只是其后堕落于此世间。“光音天众清净无量,口中明净,身长八逾缮那,得最胜色,以喜悦为食,住于安乐,自然光明,具有光明,可乘空而行。”即此间天众可只以定心来发出光明,以光代音,也就是大家交流完全用不着语言,凭借光之共通,就可在瞬间互明心意,殊胜美妙。由此可见印度人对光的迷恋与喜爱。Devdas中各种辉煌华贵的油彩,美服丽饰,殿堂宗庙,森溪静泉,无一不美,但唯欠那份震撼灵气。于是,在光的点睛中,长架烛光闪耀,廊壁宝珠羡华,金饰流辉波影摇荡,星点璀璨珠帘繁丽,圆满成了一个绝对只能在梦中现身的光明之境。如果对此片感兴趣,那么一定要找个极度清晰的版本再看,在线视频效果要差很多,光影流淌的那份质感粗糙,导致了色相模糊,冲击也就不够强烈。光在片头的雷霆轰隆里,在从Paro始出来就贯穿了全剧的那盏明灯里,在头上做布景的月亮里,在流溢的溪水波光中,在臂上脚上跃动的舞铃反光里,在Chandramukh跳起来时带笑的明眸上,在Dev毁尽一切的纵火光影中,在比众狂欢酒池杯壁的闪光里,甚至在最后他的死亡来临时,见到的那一抹新生晨曦上。Paro是水,Chandramukh是光。失去水就是失去生。光可以把黑暗释放,可以召回迷路的旅人,可以作为回归的安息之地,但是光救不了命。先要有水他才能活着,再要有光他才能好好地活,纵然Dev最后幸运地邂逅了光,他也要奔向他生命中的水。这就是三个人的宿命。四自毁倾向“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不要赶着去渡河,为什么一定要争渡?你明知道渡河就是死亡。就算明了会死,还是要赶着去赴死,没有人能理解他们为何要如此的疯癫,哪怕急流在面也要疯狂蹈向前。何必如此夸张,来世间一场不过是走马观花,大家彼此敷衍就好,为何索性定要化成火焰?那份决绝赴死的冲动,野马脱疆般暴烈无伦,明知道抗争无效也要执著无悔地踩向命运陷阱,是千万年来哪个民族哪样肤色哪种性别都有的浓烈行为。Dev要用酒精来毁灭自己,你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吗?不,他知道,酒精会把他迅速绞干,碾成灰烬,然而,他还是要狂热的醉生梦死。不确定放纵的行为会将自己带向惨灭的人,或许还有救,明明知道正在自掘坟墓却还是不会停止杀戮的极限者,自甘于求死的极度快意,早已经在劫难逃。他们溺于自毁的颤栗,自悦求死不求生,对所谓的“正常”不屑一顾,试图凝固住心志强大的疯狂。理智算什么?理由算什么?再没有什么比长歌当哭,肆意狂喊更痛快淋漓。反正,活下去,零零碎碎也是受苦,被钝刀子磨反不如引颈就戮,死就死了吧,干脆点了结,正好图个痛快的打发。所以,茶花女要一边吐血一边狂饮,林黛玉要应劫而生,屈原要葬身鱼腹,双城记里的卡尔登要代替查理上绞刑架,平敦盛宁可魂归熊谷直实肋差之下也不愿贪生求去。失了支撑忍下去的拐杖骨架,与其陌上花开缓缓生,不如挂骨鲸齿迅速死。第一遍看Devdas,目眩于其华丽奔腾的逸致,根本无心领会内在跳脱的闲情。要到第二遍,才从包罗万象目迷五官的繁色里尽兴,觉察出令你惊讶的深意回味,但此时尚要鄙薄Dev的轻狂懦弱,嫌弃他爱得虚浮,又直戳心窝,也就无法完全熟悉此间浑金璞玉的绝世沉郁。要知道,它的肃穆就在于,不完美的质地,方能奏响卓越的忧愤玄妙的悲思。既然世间的完美并不存在,尤其整体的完美,至善方可却不会带来破坏,那么,又怎么能够怨怪在烟尘刀光的拨弄下Dev的虚妄与身不由己呢?第三遍,才是真正的“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一切平稳都难以信任,海市蜃楼就是我要娱乐你的万花筒,只有化作碎片,它才能够伤入骨髓,而不仅仅是用愤怒来动人心魄。所有的人都是加害者,也都是受害者,谁能比谁更无辜?如是如来,于浑浊紊乱的世事迹象里,力大无穷,坦然呼之欲出,应该是更澎湃清澈的悲悯。所有厮杀的人们,不幸只因战场实是囚笼,都要怜悯。若真有一点点勘破,记得不要轻易擅用手中的任何影响力权力,来肆意左右身侧万千飞花。Dev失去至爱,既有性格缺失因素,也不全是性情所致。倒是他的死亡,极大成分是自身的罪过。这些并非无迹可循,从心理学上分析,他其实早就是个病入膏肓的情感性障碍病人,即便看似外貌身份无可挑剔,其心境障碍导致的人格缺损,已使得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在种种外力冲击下控制自己的情绪,其情感表现忽而高涨忽尔低落,反复无常,有目共睹。从片中他最后时而暴躁易怒,冲动行事精神亢奋,时而绝望空虚,哭笑疯癫耽于酗酒,我觉得他应该是患了躁狂抑郁症。稳定人格的养成,家庭极为关键。父亲应当是屋顶,母亲则是围墙,如此合而为牢固的家。一个在屋顶总是漏水,墙壁总是摇晃的家庭下长大的人,将很难超越生长环境给自己烙下的缺陷。Dev的父亲严厉疏远,并且从孩提时就被送去国外的成长经验,使得他过早失去了心理上屋顶的庇佑。可以说,Dev的家里没有屋顶。他的母亲又过于保护爱恋儿子,这四面紧紧压迫过来的墙上,忘记了凿门也没有安窗。外面的风景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一个是不及,一个是太过,过犹不及,双重摧折,他很难形成稳定坚实的人格。实际上,他早就已经是个没有家园的人了,他从来也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得到过一个圆满的家。所以,一开始,从英国回来的他出现在Paro面前,推开门的黑衣绅士,神情冷酷,一如永不融化的冰冷岩石。哪里像一个被热情召唤的久别情人,倒是更像满腹怨气的回归复仇者。比之看似巍峨实则荒凉的Dev家老房子,Paro家则要结实可爱得多。父亲慈和内敛,母亲热情干练,开明醇厚的基石使得Paro像一匹自由马可以单纯地在宽容中奔跑,酣畅淋漓。所以在Paro家,Paro自小便秉持的爱情,可以人尽皆知,不是个要遮掩的秘密,值得尊重与怜惜。而在人情复杂势利的Dev家,那不过是个儿童兴起的游戏与无知染上的羞耻,他们认定不值一提。Paro比Dev幸运的地方也就在这里,撇开女性角色里的天生坚韧不提,她因为家庭的爱护拥有稳定的人格,纵使命运令她失去了爱人,但是她还有爱她的父亲与母亲,她还有信仰与眷恋,所以她可以活下去,她也有坚定的基石可以护她于不稳处立足。这就是人们说的,少时幸福的人,即便长大后遇见天大的挫折,也就仅仅是挫折而已。因为曾经的温暖已经给予他们足够的抗打击能力,地基够稳,就可以面对此后的种种凄风苦雨。反而是从来未曾领略过满足的人,若少时颠沛流离,长成后又诸事不顺,从无立足之地的惶恐,旧伤未去新伤叠起,则大有可能萌发死志选择轻生。Dev就是如此。本来在他孤寂自闭的岁月里,父亲严苛冷漠近于不存在,母亲固执掌控欲强却不贴心,他只能仰头观天,Paro是越过没有门窗的围墙唯一能盛放在心中的花,唯一复活的月光,也是唯一含蓄的信仰。拿走了她,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事业的风光,不能根治情感上的冷遇。他心理上长期潜伏压抑的病状,就此契机汹涌而来,全面爆发。所以,他的痛苦,并非全是故作姿态不甚可靠的拥有时不珍惜,失去后又后悔莫及。而是,非要如此迟疑,他才知道,有些存在的重要,才能看清自己生命的轨迹;非要如此迟疑,他才发现,她可以没有他而活下去,没有对方就不能活下去的那个可怜虫是自己。去找了下资料,发现躁狂抑郁症以躁狂或抑郁为核心,又称循环性精神病,一般反复发作、自行缓解、无残留症状,可以发作时每次都躁狂,也可发作时每次都抑郁,也有躁狂与抑郁两种形式不规则的交替发作。Dev的症状很明显在后期变得严重,躁狂起来过分亢奋,沉溺享乐有刺激破坏行为,抑郁起来兴趣骤减,不安焦躁沉沦于罪恶感。影片前半段,其实大多数时候,Dev的身上就已经有一种压抑沉郁的感觉了。即便面对Paro的玩笑,他也忍耐力很差,焦躁易怒,偶尔会有粗暴动作,比如因一个善意捉弄就变脸毫不犹豫甩盘子,用纸牌砸Paro的额头。但此时尚且没有到病态的程度,情态还在正常人弹动范围内,顶多只能说一句,此人脾气真的不太好。到了后半段,他失去Paro,又与父母决裂,无理性的用独断方式报复性恶化身边环境,自暴自弃,攻击性开始增加,其自毁倾向也越来越严重,包括威胁嫂子要钥匙不得侵占家产时,他点火烧书房,虐杀般肆无忌惮的酗酒,经常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对待一直关心照顾他的Chandramukh的态度,也是复杂多变,总是恶言相向。父亲死亡,母亲伤心,他也视若平常不再有丝毫愧疚。SHAHRUKHKHAN把Dev这个矛盾又病态化的角色把握得很好,他前期的傲慢冲动,后期的绝望挣扎,都可以用瞬息万变的任性眼神概括。前半段里,记得最牢的,是他用珍珠项链击伤待嫁的Paro时,在她的额头以血做伤痕,那冷酷又张扬,无辜又茫然的目光,像要失去最喜爱东西的小孩子,明知留不住,也要任性地留下自己的痕迹。后半段在Chandramukh的房间里,他们谈论着彼此的感情,他试图点醒还能回头的Chandramukh,于是问她,“Chandramukh,往装满的杯中继续倒酒会怎样?”“会溢出来流到地上”“我的杯子灌满了Paro,涓涓不停地流出,不是小小的溢出,是瀑布,在坠落的过程中,你也被一并拉下去了。”Chandramukh镇定而坚持,“就算溢出好了,酒也被……杯子温柔的抚慰过了…”SHAHRUKHKHAN这一段的神情演得真好,Dev的眼神与表情放空,仿若俯瞰悲苦的神灵,对自己也对他人,既无奈又悲悯却淡得看不出来,他倒光杯中的酒,转头望着她呢喃出“然后…溢出更多……”,倒了下去。Paro离开Dev后,Chandramukh是后半段的亮点。比起领受万千宠爱独独只欠Dev家人欢心的Paro,她的身份更低贱情操更坚贞做出的捍卫也更加勇敢。如果说Paro是月夜清水白莲,在雪水中丰饶,晶莹皎洁独占鳌头,那么Chandramukh就是暗夜妖娆红莲,在淤泥里纤秀,雍容华媚顾盼流转。她们同有可以媲美的美丽与内涵,也同享辗转反侧求之不得的悲恋。我本来以为遇上Chandramukh,是Dev的幸运,但却是Chandramukh的不幸。直到最后濒死的Dev终于说,“虽然是禁忌,但我总爱拿眼睛来做比喻,一只眼睛是Paro,另一只眼睛是Chandramukh。Paro多愁善感,聪慧活泼,至于你则是,细心体人,雍容端庄。…………每个人都爱她,你都没人爱,……除了我。”Chandramukh哭了,和要一辈子幸福的人不同,她从来要的,都只是一瞬间。她得到了,因此无憾。也许这是真实的爱,也许这是怜悯感动的爱,但是,又有什么分别?因喜欢而起的动心,与因怜悯而起的动心,只是出发点不同而已,在质地上没有区别,都是炼尽百练钢的柔软。Dev送给Paro的象征他妻子的两只金镯,被Paro送了一只给Chandramukh,自己保留了另一只。这个自毁死去的男人,仍然是幸运的,他没有名义上的结婚,却在事实上拥有两个执著的妻子。他最后奔向死亡,如奔向出生的河流,来到最眷恋的人之所在,安静地死,犹如孤独的生。因为这死亡,想起影片里安排的颜色,就大多是浓重的红,金,白,黑,奔腾如雾,带着宿命与崩塌的锋锐。五无常之诗故事起于一场锣钹齐扬,梵唱静深。如同波浪已深潜入夜,任你局促。不像是要讲爱憎纠缠的人间恩怨,分明得倒像是宝玉雪地里着大红猩猩毡斗篷的那一拜,千姿百态,只为了了结。它预示着命运容不得恍惚,付给人类的致命报酬,常常是拿走一切你想要的,丢给你一切不想要的。华美幽深的片头非常特殊深邃,泼红尘为底色,乐与画都在流转“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的真意------天下无事不成空。于万千清绝中,附会出更为悠寂又醇厚的浓郁和声,鼓点却极为坚实,把要飘上天穹的渺远往下扯,千回百转,为这样的苍茫睬出满目猩红变幻,色泽细微,短漾长荡,围簇着生成的若隐若现佛像众生,此亮彼灭,光流暗转,尽是长眉慈目诸法威严。而最后所有不屈不灭的绚烂,吟唱,光符,缱绻,安抚都立逝于轰隆作响的醒世之雷中。看不出悲悯,正如细致的悲悯无处不在。天光化物,和风细雨,冲虚生寒,雷霆万击,众生均受盈亏如吞无常。这色相纷纭的帷幕,本就启开得是极美妙也极不详,有种奇异不安于现实的艳。脱离了仅仅两个小儿女的痴缠,往慈悲众生的路上走去,却又不能安慰你躺下来做个好梦,只会送你去挽留那微妙的恐怖。美,通常莫测。它用简无可简的笔法,只黑红两色,就勾勒出万千缤纷比众繁华的瑰丽意象,宛如在佛陀的右颊,巨笔为椽,以沙砾众生宿命作陪,虔诚画一朵硕大莲花。只看到这里,我就知道把它定位于爱情片的不智。令它沽得高价的不单是超凡歌舞,不单是苦吟爱情,不单是璀璨诗吻,甚至它也不单是一长卷因缘和合的无常之歌。你心中有什么,便从中看出什么。要是你已经心中无物或心中已勾连填满了太多物,那当然也可以看得毫不吃力或者目下无尘。如此的挥霍艳光绝伦,如同把身体心灵的悦目送上享受顶峰,好方便践踏的统治。它是过于闪耀的明亮冰凌,刀子般插上伤口,搅动芬芳,再于瞬间溃退,用无声无息回绝确定无疑,你如何判断喧哗水波曾经是尖锐峰棱。印度人是最懂得极美就极伤,要驾驭绝望,就要先朝拜辉煌的觉者。他们深谙恐惧驱使探索,寂灭引导平衡的哲学。没有冲上极点的美妙纯粹,就不能赢得清晰舒展的羞惭。35岁的乔达摩悉达多此时尚在探索解脱之道,当他坐于静寂的毕钵罗树下,沉思默想,经过七天七夜终悟出四谛。他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觉悟者。自29岁离家,放下眷恋的所有,六年中,为了识见独立于万千知识之外无人提及的“自我”,他离开了王子的自己,毁灭过苦修的自己,以流浪的自己为灵魂桥梁,最后到达了无我的真我。我对他的故事无比好奇,因为我无法了解一个本来得天独厚拥有一切的人,为什么舍得毅然在瞬间放弃所有。而明明还有无数奋勇什么也没有得到的人,却在争先恐后前仆后继不满于永恒的饥渴,妄图抓紧抓住更多。现在我知道,作为史上第一拥有完美人生的人,他在恐惧,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恐惧,正因为上天眷顾,他拥有得比所有人合起来都要最多最美最好,他也正在失去得最重最深最痛。《娑摩吠陀奥义书》中曾写道:“汝之灵魂即宇宙。”完美的命运造就了他完美的性情。所以,他不会只像有着各种缺陷的人类样囿于天姿只一味沉迷,他有能力觉知这种恐惧与危险。从由着自己的恐惧到感受他人的恐惧,由只恐惧自己的恐惧到恐惧所有的恐惧。最后,恰恰是这样完美的命运把他逼向了觉悟。也恰恰是这样完美的命运才能造就的最稳定性情,令他成就了觉悟。所以,他是乔达摩悉达多。我们,却不能够是乔达摩悉达多。Dev见到过最美,也失去了最美,然而他只是化成泡沫毁灭了,却没能追随安宁。他天资的缺陷注定要走上自祭的道路,而创造这份缺陷的,既是与生俱来,也是他的后天降生之处。如果我们最大的悲剧常常不是被命运故意制造的,而总是人们有意滥用了自己的虚荣,却无意毁灭了自己,那么我们要向哪里讨要一个心安理得的公平与甘心?《金刚经》说命运是首无常之诗,因为它空,所以我们也应该空。要“学习看清依缘而生的万物,如同星辰,如同你眼中之困境,如同一盏油灯,一个幻象,如同露珠,或如同泡沫;如同一场梦境,或如同闪电,或如同一朵云彩。”要一切有为法,皆作如是观。即便我知道了这个道理,但我要怎样才算懂得。即便我已开始懂得,那我要怎样才能真正放下。如果一切尚未彻底开始,便急着放下,是不是等同于你并未真正的懂得。如果我已被捉弄得懂得必须放下,却已颠沛流离失去了再开始的契机,那么我要到哪里去重新获得验证这懂得的机缘。下水采莲,就会搅动水波,然后让莲花被推得离你更远,这就是我们生存在这世界上的永恒宿命与唯一真意么?尚未得到,已开始失去。无法真正拥有哪怕仅仅只是一次,因为无总在战胜有。如果默认有限的获得是一种皈依,那么沉溺无限的放纵是不是另一种红尘修行的真意?像Paro一样谨慎的活,以无穷忍耐来接近神灵的道德,还是像Dev一样尽性的死去,用极尽迷恋来膜拜那最后的觉悟。每一天每一个生命,都在面对无数问题。人们总说“吃一堑长一智”,总说“错多了就知道要怎么做才会对了”,不对啊不对,错了,就永远的失去了,再面对新的,即使赢得了那也是另一个东西,而且那一次错的经验也根本不管用,因为总是有新的层出不穷的问题,你没法用那一个独特的经验来处理这一次的不同。只因世事长出更繁多的枝条,不修正躯干是没有用的。就像同一个故事,有的人只能娱眼,有的人却可以娱到心。你要怎么跟一个崇拜眼睛的人,谈论心灵的猛烈。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关于毁灭的爱情故事,中国的是梁祝,英国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印度的是德夫达斯,日本有春之雪。它们其实大同小异。为什么梁山伯明明是个读傻了书的迂腐呆子,罗密欧不过是个幼稚冲动的小屁孩,德夫达斯自闭暴躁像飓风一样无常,明明他们本尊一点也不美好,但是为什么扯到爱情里,他们就开始光芒万丈。让人们不想以身仿效,但是如崇敬烈士般把他们上升到如此的高位。因为,他们都是被自己与命运毁灭得彻底的先驱炮灰,看到他们,容易警醒自己。不要那样活,也不要那样死。但是又常常是这样的活与死,令人觉得快意莫名。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把自己给毁掉,这样的一了百了,也是很令人妒忌。大多数人不会这么做,他们会选择忘掉得不到的东西,安全的生活下去,即便真的忘不掉,也要假装忘掉了。于是,这些人以一种惨烈的姿势溶成了琥珀,安全下去的人们则成了恒河里的浮沉沙砾。其实,也许他们并不是因为失去爱情所以就如此痛不欲生,更重要是因为初历世事毁灭掉了他们存在于爱的名义下,那些彻底的自由,信念与甜蜜。原来生于世是无法得到更多的,这种巨大的失望才令得他们冲动赴死。“我踩到荆棘了,才晓得它们并不是花朵。我将永远不和恋爱胡闹,也永不和我的心戏弄。”我想获得解脱,但是我又常常认识到自己无法真正解脱。欲望像挤满了鸟雀的笼子,我尚未得到最好见到最美,自然便要时生贪念与眷恋。合适契机尚未来临,渡河人没有船,只好隔岸观火。前行或者后退,都在痴俗愚妄贪嗔爱欲的殊途同归中。我也没有一个足够清澈稳定的灵魂,生于静深,长于清新,能在一望无际的翠绿中走过所有魅惑,如光窥探过梦。要像悉达多那样幸运,才能真正潜过不幸;要有悉达多如此纯净,才能彻底跃出阴影。没有刻骨迷恋,就没有无穷厌倦。迷恋到无觉,摧毁了本性平衡,就只能追逐痴迷到死。世界上的事,大多是把简单缠绕得委婉曲折,觉悟的针却是刺你见血,把复杂砍得简单明了。我知道它说得对,但此时的我无法做到。我只能去接近。还不能花下丝毫做作的力气,否则就着相了,就是费力但是更加讨不到好的刻意。黑夜突转,飞然袭来的是白昼,它们彼此并无敌意。不惧死者,何畏生?死去的Dev孤零零躺在异乡,巨树下的地上独留剪影神圣,献祭绝不安宁,和蔼晨光初透红花凄烈逶迤,这死亡与初生既热烈相冲又生生不息。他的生命之树已繁花落尽,只有一朝缤纷,然而这一切并不代表结束。围观的人们来了又去了,他们不了解也不想知道这个潦倒男人的身上曾经发生过多少快慰多少寂灭。Dev犹在痴痴的问,“我要到哪里去重新找回我逝去的纯真,逝去的梦想,树荫到哪里去了?我的家在何方?”我听见心中足音分明,仿佛彻底地说,痴人,世事不过如此。繁星攀缘后,是落注在宇宙心坎里的忧郁。愿诸神能怜悯我们。附注下:Devdas首先是部非常受欢迎的印度中篇小说,然后才被多次拍成电影,如同我们的梁祝,故事情节虽然已烂熟于心,各种戏曲,电影,电视剧却对其情有独钟,所以它常年还是会在大家面前来来回回。它在印度享有盛名,影响广泛,其作者是SaratchandraChattopadhyay)(1876-1938)。从1917年首次出版后,就作为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广为流传。它既是讲述了一段发生在Devdas,其青梅竹马Paro,名妓Chandramukh之间感人的三角恋,又是一曲无常命运之歌。目前最有名的电影版本是拍摄于2002年的沙鲁克汗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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