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的时候,有谁比弗兰克·卡普拉还能抚慰人心? 俯拾皆是的小幽默绝对可以缓解失落,克拉克·盖博、
詹姆斯·斯图尔特、克劳馥·考尔白的风姿冠绝一时,最关键的是,导演反复告诉你,好人也常常是个倒霉蛋。 《浮生若梦》里,与人为善的范德一家被房地产老板强令搬迁(不过他们做钉子户不用以死相迫或者自制炮楼,只需继续在家里跳芭蕾、画油画就行了);《生活多美好》里廉租公寓老板乔治·贝利因资金问题面临破产和牢狱之灾;《史密斯先生到华盛顿》里,新晋的州议员天真耿直,被老奸巨猾的政客们栽赃,非但议案不能通过,议员位置也将不保。 相比这些悲惨故事,你那点小情绪算什么呢?往往电影看到这里,心里已有了一层安慰。更何况,卡普拉又说了,噩运难免,由它去吧,若触底必反弹。 他的主人公总在霉到极点时迎来一场不可思议的奇迹,要么天使突然下凡,要么恶人良心发现,要么扑面而来一段跨越阶层的纯真恋情。所有问题顺利解决,朋友和敌人坐在一张餐桌上共同举杯。这种近乎天真的浪漫主义告诉你,坚持做个好人,好人自有天助。 曾经两次看卡普拉看到热泪盈眶,之后想想完全是同一桥段。一场出现在《浮生若梦》里,范德老爹被法官判处100多美元罚款,在场的所有邻居、朋友都慷慨解囊,你一元我五角迅速凑齐,一旁富有又孤独的地产老板只能干瞪眼;《生活多美好》里原样复制,乔治·贝利无力交税,他帮助过的人都在圣诞夜赶来捐钱,甚至闻讯而来的小报记者和邮递员也被现场热情感动,忍不住掏出几块钱塞在箱子里。 情感重于金钱,没有什么比这样质朴的道理更能增加我们的勇气了。这不是那类讲述小人物不懈奋斗终成superstar的励志片——我们或许可以在看完这类电影后的一瞬受到激励,但又往往因自己毫无天赋的事实再度陷入沮丧——而是告诉你平凡的生活亦可精彩。 普通人的形象在卡普拉镜头下充满魅力,《生活多美好》里乔治·贝利曾被列入百年电影史上十大银幕英雄之一;《一夜风流》里克拉克·盖博咬着胡萝卜快速说俏皮话的样子更是迷人,以至于后来成为兔八哥的创作原型;《浮生若梦》中,范德家中收留各色追求自由生活的人物,教授芭蕾的俄国佬,制作人皮面具的辞职会计,写了八年剧本、永远拿小猫做镇纸的阿姨,兴致勃勃研制烟花不断在地下室做实验的大叔……人人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当范德老爹吹起口琴,所有人应声起舞。这番美好描述,与其称之为说教,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诱惑了:不信,你也试试看? 在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时期和二战之后,卡普拉的作品最受欢迎,通共获过6次奥斯卡最佳导演提名,获奖3次。也许当人们发觉金钱、政权都脆弱到不可指望的时候,才愿意扭转头来守望人心吧。 那段特殊的时间里,卡普拉成了美国人的安慰剂,冷战之后又被拿去安慰俄罗斯(据说1992年美国电影在俄罗斯解禁,在叶利钦首肯之下,《生活多美好》被选为第一部在俄播出的美国电影)。如今,轮到我们看着受用了。这未必是在讲“他们的昨天是我们的今天”,未必有这样的进化逻辑,但那些基本的普世价值总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我们以为它再简单不过,现实中却时常忘记。我们往往以为兄弟靠不住,集体靠不住,唯有赚到的钱才是实实在在的,其实,我们能拥有的只有记忆。 上世纪30年代,中国诗人说:什么是我们的实在?我们从远方把什么带来?从面前又把什么带走?是为大诘问。有趣的是,几乎同一时期的卡普拉电影片名在远方遥相呼应,中文翻译作“浮生若梦”,太含蓄了,不若英文直截了当:Youcan’ttakeitwith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