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是件小事情

我喜欢岁月静好这个词，不知道蒂尔.茨威格喜不喜欢。有些事要经历的，然后我们会知道痛苦和幸福都是有力道的。和真正的经历比起来，书本和电影都显得轻飘飘的，因为他们更擅长闪展腾挪，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大的痛苦，只是几个镜头，几行的铅字就纵身而过。早早就知道了结局，我们沉不下心来和时间较量，碰撞也变得徒有虚名。所以没有真的忙过累过焦灼过，岁月再安静心也安静不下来，但我知道蒂尔.茨威格一定深谙此道，因为影片的最后，他的主人公尼克.凯勒在超市里看着女友莱拉笑得那么安静，四周人来人往，只有他和她笑得那么旁若无人。八个月之前，她在精神康复院治疗，总试图在卫生间里自杀，他四处面试，四处被拒，活像一句废话。感谢上帝，他们终于遇见了！现在他们就是对方的全世界。卫生间里的遭遇影片开头照例是在介绍各种背景，我们看见一个傻呆呆的不很漂亮的女孩子，光着脚丫出现在如《性瘾者》结尾那样的心理治疗会上，怯生生的，不抬头，不说话，任凭布劳辛格大夫目光如刀。后来布劳辛格大夫在给一个男人的电话中透漏了一些这个女孩的情况，这是影片对她唯一的交代，“她叫莱拉，被母亲关了19年，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精神康复院，在影片大半的时候，她对一个男人说，“一天妈妈在楼下摔倒了，捂着胸口，要我打电话，我写了个纸条塞到门缝里，后来警察把我带走了。”上文中两处提到的是同一个男人，他叫尼克.凯勒，影片关于他的第一个镜头，是他在失业救助所里玩了一个小花样，得以早些见到了救助官，据说这是他一个月以来的第六次。我喜欢这部电影，透着一股天然的纯净，但我也不得不说导演的手法不甚高明，开头这个交代部分就显得冗长，镜头慌慌张张，有点语无伦次。在尼克回家换衣服准备去面试的时候，导演还没忘了让他在床上发现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他用一个愕然的表情表明自己的清白，女人则以旁边另一个明显尺寸不对的胸围为例，表达自己的愤怒……画了一条蛇，又添了一对爪子。说实话，穿上西装的尼克完全撑得起一表人才这样的赞美，毕竟蒂尔.茨威格老兄在《亚瑟王》里也算是英气逼人。只是，不一会他就得脱下西装干活了，因为那份关于精神康复院里的很有前途的职业就是清洁工。尼克继续了他不走运的职业特质，一个神神叨叨的前任，一个更神神叨叨的旁观者，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参与者，毁了他刚刚开始的这份很有前途的清洁工职业。按照电影惯例，他和她马上就要相遇了，在那个惊动人心的场景到来之前，让我们停下来批评一下导演兼主演蒂尔.茨威格，这段安排有些夸张和拖沓，和整部影片的节奏不在一个频率上，就像文质彬彬地喝了一杯酒之后，风度尽失地大咳。尼克和莱拉是在女卫生间里见面的，当时莱拉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根绳子，正试图把脖子伸进那个环形绳套里。和所有的英雄救美的狗屎运一样，尼克在关键时候出手得手……只是他不知道此次的好人好事行为竟然给他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改变了他的一生。房间里的跟踪在影片开始不久，我们就领教过尼克的房间了，如果您曾经见识过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单身失业男人的房间，那我就可以捂着鼻子侧身而过了。当然，尼克对此不以为然，他更在乎今天上班失业的全过程，以及妈妈在电话里说的弟弟结婚的事，他所面临的问题是，上哪去弄钱，给弟弟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就在这个时候，莱拉出现了，他一路跟踪尼克来到了这里。卫生间里尼克英雄救美之后，他和老古董布劳辛格大夫大吵一架，拿了自己这个月以来的第六封辞退信扬长而去。而那边厢莱拉匆匆收拾了行李，拎着一个小皮箱，光着脚，躲过了正打瞌睡的门卫，跟着尼克走上了街头。请允许我掠过莱拉跟踪的过程，而单独表扬莱拉的扮演者埃里克.朱多尔。她不漂亮，脸部线条也不很柔和，但她身上带一种罕见的清纯气质，成人装扮这种心思单纯不谙世事的角色，总会给人一种做作的感觉，而她的气质则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完全看不出小妞曾在《双龙间谍》里那么没有正行。莱拉抱着自己的小皮箱，赤着双脚，小碎步地跟在尼克的身后，她的眼神和她的身体一样，小心地躲闪着四面八方的汽车和行人。在她的世界里，前面这个男人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与舒适，她还分辨不亲这样的情感属于哪一种类别，她只是下意识地要跟着他，不让他走出自己的视线，无论是危机四伏的街头，还是尼克那个更为恐怖的房间，她都愿意。有几个小细节，需要交代，一，尼克发现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小妞不能碰，一碰就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而平息尖叫非她随身携带的不知名的药粒才可以。二，精神康复院已经报警，警察们正忙着翻箱倒柜的找一个叫莱拉的女病人。路上好时光尼克和莱拉上路了，尼克以去城里吃冰淇淋为借口，带着莱拉坐上了自己那辆摇摇晃晃的小破车，这就注定是一场不平静的旅行。他们先后遇到的事情有，尼克的车在大道中间趴窝，他们不得不改坐公交车，后又坐火车，但火车只载着他们走了两站地，因为他们没有车票……对于莱拉而言，这一切都是奇妙的经历，她好奇于公交车外的人流，好奇于在他们的车票上打孔，好奇于火车上下层的铺位，也好奇于微曦于晨光中的小站尖顶…….在这一段落发生了那起著名的洗手间事件。尼克把洗手间叫“弟弟间”，这是他试图甩掉莱拉的最后一次尝试，但莱拉最后还是行踪飘忽地出现在他身边，于是出现了影片海报上的一幕，尼克坐在马桶上，莱拉抱着她那个形影不离的小皮箱，背对着尼克，絮絮叨叨的说“护士陶乐茜说过，不能站着，那会把马桶弄脏……”尼克决定带着莱拉回家参加弟弟的婚礼。如果不把他们的以后算进去，这是他们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在尼克决定“搞定”一辆车的间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色狼先生对莱拉发起了进攻，当他以为轻易得手的刹那，莱拉振聋发聩的尖叫响彻云霄，随后被尼克的大手拎了出来。这小子在以后的若干年后，每当回忆起这件事，都对自己当时的表现一阵恍惚，他奇怪于自己不但痛快地答应把车拱手奉送，还在浓郁的尾气中不断鞠躬相送，不管怎么样，尼克和莱拉愉快的自驾游开始了。这真是一段美丽的时光，他们的车走在乡间小路上，城市的楼群里，金黄色的花海里，他和她骑着木马，吃着冰淇淋，在乡间小旅馆里相拥睡着，莱拉对着镜头说，“这是我最难忘的一天”。你知道，电影人都是铁石心肠，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打碎美好，这次承担任务的是尼克继父的电话，其实不用他提醒，戏外的我们也知道，尼克的礼物问题一直还没有着落呢。为了五千欧元的大冰箱，尼克能变卖的只有这辆车了。卖车是影片最富诙谐的一段。一边厢尼克和老板在讨价还价，可一边厢莱拉被一个小胖子逼着腾出车位，于是马上就要以8000欧元成交的刚刚跑了一万公里的新车差点成了一堆废铁。不甘心的尼克把车重新掩饰了一番，让莱拉去另一家尝试一下，可莱拉哪是那种信口开河处变不惊的主啊，眼看着就要以3000欧元成交的时候，她又老老实实的招供车顶是漏的。850欧元解决不了什么，他们只能步行，还在尼克家已经近在咫尺了。精神患者的爱情闭上眼睛我们都能想象得出来，他们面对尼克显赫富贵的家庭是多么的不适和异类，衣冠楚楚的弟弟，前女友，表妹以及继父，山一样压迫着尼克，纯净的莱拉又漏洞百出，尼克在豪华的家中手足无措。不可否认，尼克想借助继父的力量，在家族企业中谋得一席之地，可是继父的白眼和冷漠又让他耻辱，事情总会有一个结果，聪明的导演将出口放在了莱拉身上。身为新郎的弟弟邀请莱拉跳舞，而莱拉一接触异性就呼吸困难惊声尖叫，吸引大家的围观，尼克把最后一粒药给莱拉吃下，在家人的逼迫下承认，她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再次扔掉莱拉变得很简单了，尼克要莱拉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他跑到一边给精神康复院的布劳辛格大夫打了一个电话，在他驾车返回的路上，尼克不知道布劳辛格大夫也给警察打了一个电话，说他诱拐了她。导演蒂尔.茨威格在尼克返回家的路上，泄露了他的心不从心，毫无新意的回忆和闪回，最终迫使他调头去营救莱拉，最后的结果就是人赃并获。至于尼克被弟弟保释的段落，完全就是一个过场，我们也可以忽略不计，倒是尼克在家族企业会议上的崩溃一段，值得一看。如狼似虎的表妹在会上表现出了她领导者的一面，会议桌另一端的尼克只看见了她一张一合的血盆大口，压迫越来越大，呼吸与来越困难，最后失控地惊声尖叫。尼克来到精神康复院，在莱拉睡着的夜晚出现在她的床头，张开眼睛的莱拉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梦见了你”。镜头再次亮起的时候，已经是八个月以后了，尼克领着莱拉在超市买东西，莱拉还是赤着脚，而尼克已经不再吊儿郎当了，阳光温暖，人流如潮，两人旁若无人地笑……我看的是洁本，里面的情爱镜头被小心翼翼地过滤了，但导演别有心思地留了两处，一是尼克和莱拉在乡间小旅馆的床上，从两条平行线慢慢相交，但俯视的镜头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呈现他们具体的行动。另一个则是参加婚礼的时候，一直对尼克心存凯窥的表妹，如海鲜般生猛地现场相扑，镜头剪辑得比较锋利，移动如动作片般迅速，看得出来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可结果还是被尼克关进了大衣柜而告终。两个都是不正常的人，最终被爱情挽救了，就像聂鲁达吟咏的那样，“我不是来解决什么，我到这里来是歌唱，为了让你跟我一起唱”，感谢上帝，在尼克和莱拉中间，爱情成就了一切。我不知道，赤脚的莱拉还会赤脚多久，也不知道尼克还需要多久才能长大，不过我相信正如爱情能毁灭一切那样，爱也能拯救一切，祝每一位正爱着或者即将爱着的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