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rat》：这部印度电影不一般

作为今年马拉地语的票房冠军，《Sairat》引起了我非常大的兴趣，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从简介得知，这是一个爱情片，这倒是意料中的，爱情不仅是印度民众喜闻乐见的题材，更是印度文化几千年来乐于歌颂的对象，因而印度电影盛产爱情片，《天生一对》、《怦然心动》、《求爱双城记》等等印度爱情经典影片瞬时浮现于我的脑海中，作为一个已经有了几年资历的印度电影爱好者，对于印度爱情片，我并不陌生，然而《Sairat》最终呈现出的一切，让我非常意外。影片讲述的是一个来自富裕家庭的高种姓女孩和一个来自贫困家庭的低种姓男孩的爱情故事，如此内容，本没有多少新意，但影片平实、质朴的叙事风格与表现手法还是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在看多了印度电影中常见的热闹纷呈以及浓重的戏剧感，《Sairat》像是一条山谷间涔涔流动的小溪，让人感到清新又真实。故事的前三分之一，描述了两人相恋的过程，感情细腻而淡雅，害羞的男孩偷看着女孩，调皮的女孩傲娇的摆起了架子，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热辣的歌舞，只有眉目间的情意流转，言语间的含情脉脉，在那漫漫田地里，细碎散步中，默默交出各自的真心。在这段清新的恋情中，影片还穿插描述了乡村的悠闲生活，村落里的板球赛、大海边的捕捞、深井中的嬉水......故事的前三分之一，是一首浪漫的乡村诗歌。然而影片平实、质朴的风格，不仅是为了用清新的方式来描写乡村恋情的美好，更是为了能以写实的态度刻画生活的残酷。男孩和女孩间的种姓隔阂以及贫富差距，就是美好爱情面临的严峻现实。于是，当恋情曝光后，事件马上升级到了打骂、殴斗，女方庞大的家庭势力，迫使两人的爱情在村庄里找不到任何容身之处。在以往的印度主流电影中，也常常会描述那些不符合印度传统门第之见的恋情，期间同样会有激烈的冲突、抗争，但最终故事会圆满收官，如《勇夺芳心》、《金奈快车》，这种处理方式大多出于考虑观众的感受，而表达出一种美好愿景，亦是一种对落后习俗表现出的温和否定，但无论如何，这是脱离现实的。于是，追求写实的《Sairat》中，男孩和女孩没有能够得到家人的祝福，而是逃到了远离家乡的城市。这是影片的中间三分之一的剧情，它充分展示了自由恋爱在印度社会面临的强大阻力。如果说影片不想美化印度的婚恋现状，那么它也不倾向于用理想化的手法处理爱情。逃到城市的小情侣，开始了艰辛的生活，他们先是到处流浪，随后安身贫民窟，生活的压力和日常相处中难免的小摩擦，也让小两口开始有了争吵，他们互相埋怨，甚至一度几近分手，但最终经受住了考验。这是影片后三分之一的内容，佐证了男孩与女孩的感情：这是一段真爱，而非年幼无知的冲动和对浪漫的盲目追逐。然而这一切的苦尽甘来，只是为了铺陈最后那一刻的荣誉谋杀。（荣誉谋杀，指因“失贞”或“不检点”而谋杀家中女性的一种行为，不过实际情况而言，那个让女性“失贞”的男性也会被一起处决，而所谓的“失贞”就是不经家庭认可的自由婚恋。）当男孩和女孩的尸体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出现的那一刻，我真的有些痛恨导演，这本可以是一个美好而励志的爱情故事！印度婚恋的现实真的可怕到如此境地？在宝莱坞巨星阿米尔·汗主持的节目《真相访谈》第一季中第五集，特地讨论了自由恋爱与包办婚姻，其中采访了大量实例，揭示了在印度，违背父母意愿的自由恋爱，后果是多么的严重，长辈们不但要极尽可能的拆散小两口，甚至会采取荣誉谋杀，通过结束小情侣的生命，来毁灭这桩不被认可的婚姻。印度的社会新闻中，也不时会见到荣誉谋杀案的报道。对于中国人，这一切难以理解，尽管我们的父辈也常会干涉子女的婚姻，但很少会采取如此冷血的手段，毕竟血肉骨亲，而在西方文明冲击下的近代中国，婚姻理念更是大大开放，秉持老观念的父母至多也就是不认这门婚事，如前两年国产剧《生活启示录》里鲍家明的母亲那般。中印之间的这种差距，主要还是源自宗教信仰，印度婚姻的门第之见中，最关键的就是种姓匹配，种姓制度作为印度教中的基本教义，已经规范了印度社会几千年，违反这种制度，不仅意味着背叛父母的意愿，更意味着对宗教的蔑视和对信仰的背叛。而这些在中国文化中都是不存在的。生活启示录影片平实、质朴的叙事风格和表现手法，在最后一刻，展现出其强大的威力，如果说，这种手法在表现恋情和生活时，给人的观感是一种淡然，那么它在表现谋杀与死亡时，给人的感受则是一种彻骨的冷酷、无情。两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而影片没有表达出任何的悲鸣，画面死一般的寂静，表现出一种习以为常的冷漠，前一刻，还是一家人和谐的饮茶，后一刻，就是两具尸体安静的倒在血泊之中，这期间发生了怎样残酷的事情，让人在无尽的想象中，感到阵阵发冷，幸福的瞬间陨落，在这一刻制造出巨大的戏剧冲击力。随后，年幼的孩子，踏着父母的血渍，无声的哭喊着，走向远方，影片戛然而止。《Sairat》真的做到了，将现实进行到了最终，而不是根据观众的传统喜好，安排一个大团圆结局。近年来，批判现实的印度影片层出不穷，如《我的个神啊》、《三傻大闹宝莱坞》、《地球上的星星》等等，这类影片最大的特色，就是会提出一个鲜明的观点，来引导大众，而《Sairat》则不然。在这个明显可以批判种姓制度的故事中，没有人物说过任何一句台词，去正面批判种姓制度，即便是男女主角，也纯粹是本着追求爱情而反抗，他们本身并没有表达出对种姓制度的批判意识，影片平实、质朴的风格，最终追求的是一种对真实的呈现和冷静的旁观，而把所有的思索，留给了观众：我们能以信仰的名义抹煞真爱吗？而信仰究竟又是什么？整部影片呈现出的内容、风格，与以往的印度爱情电影大相径庭，这就是我颇为意外的地方，但是更令我意外的是，这样一部另类的电影，竟然受到了观众的热捧，也许这代表着印度民众的思想在变化，影片提出的疑问，恰恰触动了他们的内心。因而，虽然影片的内容反映的是印度的落后现状，但影片得以公映并受到欢迎的现实，则反映的是印度进步的趋势，事实上，荣誉谋杀在印度经济发达的城市里已很鲜见，而自由恋爱正在逐步流行。我想，那个踏着血迹的孩子，不仅意味着痛苦，也意味着进步，毕竟孩子是在前进，而不是在倒退，而那血脚印，则象征着古老文明在现代文明冲击下，不断蜕变中感受到的阵痛，就如同鲁迅当年对中国评价一般：在中国，搬动一张桌子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想看更多有关印度电影的评论，欢迎订阅公众平台“Indianmovie”。本文版权归作者绯色_神仙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