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的方向

2020年10月，28岁的欧丁丁导演，在公司的支持下，经过后期的优化处理，全网上线了其学生时代拍摄的两部奇幻惊悚短片，其中一部，便是《交换》。《交换》原本时长20分钟，2020重映本时长13分钟，这在欧丁丁导演目前的影片序列中，是最长的一部。他的另一部学生短片《惊喜》，因含有大尺度同性吻戏、同妻等敏感元素，一度令人倍觉刺激，相比之下，《交换》“普通”一些，但看过第二遍后，才发现，《交换》这部短片拥有一种缜密的戏剧结构。这同样令人惊艳。甚至，《交换》的内部张力，更甚《惊喜》，而《交换》的拍摄比《惊喜》早，是欧丁丁导演最早的一部短片。这部短片是真正的零成本。短片以一部单反相机拍摄，场地就是其中一位演员在校外租住的房子，几位表演出色的演员，都是欧丁丁导演的同校好友，至于片中出现的血浆、刀痕、勒痕等，因为创作者们本身是摄影学院出身，所以也都自己解决了。条件如此有限，《交换》却绝不简单。这是一部相当紧密的短片。短片开场，呈现在观众眼前的，就是一个十分诡异的场景：一个女生被绳子吊在半空，但眼神邪门，一个半裸的男生瘫在房间角落，腹部共有10处刀痕，另一个男生躺在床上，满身血污。在房屋中介上班的女人，打开房门，看到了这震悚的一幕。这三个人，分别是房屋租户李洪，李洪的好友徐绍皓，以及徐绍皓的女友张小蕾。《交换》很珍惜自己的时长，每一秒都必须释放出有效信息，比如，观众如何得知三者之间的关系？李洪朝徐绍皓挥手，镜头推过去，徐绍皓和张小蕾拥在一起。一来一去，便交代了三人复杂的关系。那么，如何快速呈现三人之间暧昧的情感纠葛，镜头同样很有效——李洪搬家行李中掉出一个相框，嵌在相框中的，是张小蕾的照片。此后，张小蕾告诉两人，“（一篇文章）说抱着死人睡觉可以交换身体”。一段错综迷离的三角关系 一个神秘恐怖的都市传说，不得不说，《交换》开场两分钟，就彻底制造出了一种诡异而富有力量的戏剧张力。然后，这部短片就开始在一种“飙车”的状态中，上演罪恶而无尽的“换身”戏码。在不断“换身”的过程中，我注意到欧丁丁导演在探讨一个问题（这种探讨或许是无意识的，这种无意识，可能基于导演天生对“性向是流动的”这一观点的认同）：性别是什么？身体又是什么？《交换》实际上是一个“同一个灵魂在不同身体上爬行”的恐怖故事。当徐绍皓不断“渴求”新的身体，可以看到，他对身体的性别、机能、损坏程度等，似乎并没有选择，甚至，他在这种非选择的过程中，还体会到了一种异变的愉悦。比如，当他换身到喜欢的女生身上，会“自摸”。而片中最诡异的一个场景，莫过于徐绍皓、李洪、张小蕾三人的新关系建立的时刻——（这里以身体为身份进行叙述）张小蕾搬动李洪的身体，让李洪的尸体看着床上的自己和徐绍皓，然后，她坐到徐绍皓身上，对着李洪恶狠狠说了一句：你看到了吗？我要上你老婆了！这个场景、这句台词、这种体位，相当绝妙！这句对白出自徐绍皓的灵魂，但这个灵魂被“锁”在张小蕾的身体里。就张小蕾骑在徐绍皓身上这种体位而言，这句对白的“性方向”，是从上往下的，但因为身体和灵魂的对调，所以，身体上的“性方向”，其实是从下往上的（尽管男性的身体已经死亡）。性的方向，在身体和灵魂的“流动”中，产生了一种“表面和内在的相异”。由此，观众就可以体会到，这一场景那种惊人的扭曲魅力！如果没有张狂的想象力，以及对“性”和“身体”的开放式理解，是绝对无法写出这种诡异、迷人的情节的。同样令人震惊的，还有结尾对男洗手间的定格。看似平平无奇的画面，实际成为“又一次身体和性别交换”的最有力证据。而《交换》中的不少镜头处理，也已经深谙恐怖惊悚片的“精髓”，比如下面这个画面——在温子仁系的恐怖电影，以及《黑暗侵袭》这样一些恐怖名作中，都有类似的构图：拥有诡异命运的人、长廊、强光、暗影，共同组成的空间吞噬感。如今看来，这种创作意识明显的构图并不稀奇，但放在六年前，放在一个当时只有23岁的学生导演身上来看，我觉得，了不起！本文版权归作者县豪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