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保存了一点点小说的原味

来源:噗噗影视 责任编辑: 更新时间:2022-10-20 22:46:51人气:0
关于爱情和那些魔鬼

视频关于爱情和那些魔鬼状态:正片年代:2012

主演杨童舒莫少聪洪剑涛嵇波更新时间:2023-12-22 14:23:14

该片讲述了一位貌美而高学历的大龄女青年应聘到一个中等城市的一家不大的工厂,初来乍到的她如同白纸一般,以年轻人特有的热情憧憬着她未来的工作生活。孰不知首当其冲的是其单位众多热心同事对于她个人情感上的“鼎力相助”,她在不知所措下进行着一系列荒诞的“爱情行为”。她的人生徘徊在自己的老板、董事的两个儿子、医生之间,似乎每个都极为靠谱,但现实却向她展示了美好的另一面。…

《关于爱情和那些魔鬼》:一个单身大龄女青年步入社会了,这是一个航道纵横的年代,面临着无法预料的繁多选择,被各种社会力量摆布着相互作用着身心――一个颇自以为是的小人物——通过爱情,完完全全的被弄晕了。  一张白纸,注定要或主动或被动的涂满无法抹去的色彩。  究竟是谁?是什么?在握着那只无形的笔!  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大好女青年是如何被自己和她人折腾疯的故事,一个被颠来倒去的七巧板式的故事。  这是一个在血肉之躯包裹下骨头尚还稚嫩的女青年的选择,也是你我曾经丢人败兴不知所措的成长,这是一个众目睽睽之下自我发现与发展的过程。  我希望以独特的方式,讲述成人的儿童行为。根据小说喜剧改编的《一张白纸可以划最新最美的图画》,小说写的很不错《一张白纸可以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在那儿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第一稿)1986年夏天,一个大学生毕业了,他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某个中等城市的一家不大的工厂,到了工厂就意味着他从此走上了社会,而社会上的事情是很复杂的,很多人都这么说。这个工厂是一家集体企业,厂房破旧,工人们勉强开支,是个条件比较艰苦的地方。到这里来虽说不是他主动选择的,但是能有机会深入到生活的底层,并在那里发挥自己特有的作用却也是他早就有的一个想法。他一直持有这样的一种观点,那就是:你要是行的话,在哪儿都行,要是不行的话,在哪儿都不行。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证明你到底行不行。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有了一些心理上的准备。即使有一天,事实证明他真的不行了的时候,他也还有退路,他可以到这里的一所师范学校去教书,那里的人曾经对他许过愿,他父亲的一个老同学在那里当负责人。不过目前他还不想走这条道儿,他认为自己能行,对此他很有信心。这家工厂以前从未来过大学生,他的到来一时成了这里的新鲜事,不少人都在他的前前后后指指点点。厂里的领导对他的到来也非常重视,还专门为他开了一个欢迎会,并在会上说了不少令人感动的话。他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坐在厂长旁边的位置上,他感觉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了他的脸上,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很不习惯的灼热感,他的头微微地低着,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他注意到来开会的几个妇女不时地看着他捂着嘴笑,这就让他更加不好意思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一个时刻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光荣与骄傲。他被安排到了厂里的技术科,干一些和他的专业有关的事情,他和这里的人相处得很好,科长对他尤其好。闲着没事的时候,他还愿意到车间里去转一转,虚心地向工人师傅们请教一些他不太懂的问题。他想和厂里各方面的人都搞好关系,上至领导下至群众,他觉得这对他将来的发展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这里的人民很热情,他很喜欢这种热情,人们见了他以后总是问这问那的,看到那些对他表示羡慕的亲切的笑容,他的心里总有一股热流在涌动。大家都不叫他的名字,只管他叫“大学生”,他喜欢人们这么叫他,他不断地听到各种赞扬,都夸他是个有出息的人,前途大大的有。厂长在和他个别谈话的时候曾鼓励他好好干,说是厂里目前正需要他这样的人才,说是只要安心在这儿干,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担心,领导会考虑他的一些问题的。他提到了很多现实的问题,比如房子啊,职务的提升啊(他暗示说以后主管技术方面的副厂长非他莫属)等等,他还开玩笑说,如果他愿意,厂方甚至可以给他安排个好媳妇。厂长这么一说,又让大学生不好意思了一回。“你要是看上哪个姑娘,自己不好说的就言语一声,只要能够得着的,我可以亲自给你办。”听了厂长的这一番话,他非常感动,已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又增加了一层,觉得自己如果不为厂里做出些应有的贡献就无法面对厂长的这一片心意。到这里不久,他就和厂里的工人们混熟了,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脸上时常挂着谦逊的笑容。他穿着崭新的工作服,尽可能和工人师傅们保持一致。而当那些工人师傅在他面前说着粗话或者讲一些男女方面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他对那些极其露骨的谈论确实不怎么习惯),他越是这样,那些师傅往往就讲得越深入(有些细节他一想起来就脸红心跳)。每当这种时刻,他们都笑呵呵地看着他,他越不好意思,他们就越快乐。而一些老大姐式的人物则总是对他的个人问题表示出浓厚的兴趣,不少人都打听他有没有对象以及想找个什么样的之类问题,这种时候他往往会笑那么一下,说目前还没有,找什么样的一时也没想好。他真是没想好。他现在所想的就是尽快地熟悉一下厂里各方面的情况,他尤其关心技术方面的问题,看看在可能的条件下能否有些改造,挖掘出一些潜力,工厂的设备和技术都太落后了,看了以后让人难过。他想在不长的时间里拿出一个像样点的方案来,提交到厂长那里去。他的建议能不能够被采用他倒并不怎么在乎,那得经过一段时期的努力才行,他现在只想给人们留下一个印象并以此来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到这里以后,他感到自己身上的压力很大,厂里有那么多的眼睛在注视着他呢,大家都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他不能白白地背着个“大学生”的名头而没有任何作为。对于他来说这是很关键的一步,走过这一步才可能谈别的。为此他确实下了不少功夫,笔记本上涂涂抹抹的记了很多东西。有一天,正当他在车间里研究那些运转的设备的时候,一位老大姐把他叫到了一边,神秘兮兮地说有事要和他谈。他们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这位大姐有话没话地兜了几个圈子以后,就说要给他介绍个对象。她提的那个姑娘就是他的顶头上司科长的千金。科长的姑娘他见过一面,有一回她来办公室找他父亲办什么事,他还跟她说过几句话呢,他绝没有想到如今会有人把他们两个人拉在一起,让他们处上对象。实在说科长的姑娘看上去很平常,至少他见过她以后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不像他对此事所期待的那样,他以前曾和同学探讨过这个问题,他认为找对象得找第一次见面就有过电的感觉的那种,他和科长的姑娘见面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这种感觉,过不上电。不过这话他没跟那位热心的大姐说,此事他又不好一口回绝,他只说自己从未把事情往这方面想过,觉得有些突然,他想考虑考虑再说,他问她是不是科长委托她来问这事儿的,那位大姐说这是她自己的想法,除了他以外谁也不知道,他说这事跟谁也别说,说了不好,这事得慎重些。大姐说:“行,想好了告诉我一声。”正当他考虑如何措词才能把这事推掉的时候,又有一位大姐找到了他,在进一步核实他确实没有对象以后,也提出介绍个对象给他,她的风格跟前面的那位截然不同,她说话的方式很直接,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她提的人是厂长的姑娘,她并且还说厂长目前有两个姑娘,年龄相差两岁,长得都特别水灵,谁见了谁喜欢,这两个姑娘他可以在其中任选其一,选哪个由他自己决定,说是他最好能在这两天抽空去厂长家一趟,看看究竟哪个好。这样的条件实在是够优惠的了。那位大姐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事啊,你小子福份不浅哪。”等等。这两位热心的大姐来找他说这种事,前后没差两天。面对此情此景,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种情况他从未遇到过。回到住处以后他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早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想到过这类问题,他的想法是自己找一个女人,他渴望得到一种浪漫的爱情,他认为一个人这辈子如果没有经历过浪漫的爱情,那将是一个巨大的遗憾,他始终都在等待着那样的一个机会,还有那种过电的感觉,这当然不那么容易,但却很值得。他现在的这种年龄还没到让人家介绍来介绍去的时候,他总觉得那种做法来得很不对劲,而他目前所面对的情形就更加不对劲了,厂长甚至有两个姑娘供他任意选择,这成了什么了?这里面哪有一点爱情的影子?这不就是简单的男女配对嘛。别说他本来就不想在科长或厂长的女儿们中间选中哪一个,就是他真想在其中拉出来一个做自己的老婆对于目前的他来说也是很困难的。找厂长的女儿就要得罪科长,而找科长的女儿就要得罪厂长,不找厂长的女儿就是不识抬举,不找科长的女儿就是太势力眼,无论怎么选择对于他来说都是困难的,不选择就更加困难,那样岂不是把两方都给得罪了?尽管那两位大姐都表白说,这只是她们自己的意思,但事情肯定不那么简单,他感觉科长和厂长都在她们两人的背后用眼睛瞄着他呢,看他到底如何动作。实在地说,此时他一点都没有心思去想科长的女儿或厂长的女儿究竟对他是否合适,他想的只是科长或厂长会如何待他。来这儿时间不长,他就了解到这两个人之间是有矛盾的,厂长比科长来这儿的时间要晚些,他来之前科长就已经是科长了,他是前一任厂长任命的,不知为什么这两个人到了一起以后都很看不上对方。科长认为厂长根本不懂技术只懂得拉关系,一天到晚吃吃喝喝没正事儿,而厂长则认为科长懂的那点技术也是十分有限,真正遇到问题的时候还得他出面去外面请人解决,也就半瓶子醋而已。他一来这儿,这两个人都对他很好,都表示出对他非常看重,都想把他纳入自己的阵营。在听有关人士讲了他们的情况以后,他很谨慎地与双方保持着等距离的交往,既不倒向这一边也不倒向那一边,到目前为此,双方对他的这种态度都还算满意。现在是他有所选择的时候了,科长和厂长都把自己的姑娘拿出来供他选择,搞等距离外交已经不太可能,究竟倒向哪一边,成了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一想到他们看着他的那种笑眯眯的样子他就感到特别紧张。他没想到来到这里以后,搞对象竟成了他首先必须面对的主要问题,而不是什么设备技术之类的东西。这个问题已经非常严峻地摆在了他的面前,绝对不容含糊。那天回到住处以后,大学生坐下来看了一会儿书,可是他看不下去,厂长和科长的面孔老在他的脑袋里转悠。也许是为了让他们的面孔变得模糊些,大学生决定到外面去喝点酒,他本来是不能喝酒的,可这一天他去了厂子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在那儿要了两个菜,并且喝上了酒。本来他是决心喝点白酒的,但那种刺鼻的气味他闻一下就受不了,他就要了一瓶啤酒,实际上他平时连这样的一瓶啤酒都喝不了,沾上点酒脸就红、头就晕。他对酒这东西过于敏感,在学校的时候他曾被同学灌醉过一回,那滋味说起来真是不怎么样。他所以在那儿自斟自饮只是觉得男人一旦有了愁事的时候就应该这样,好像这样就真的能解解愁似的。其实这样狗屁愁也解不了,他在那儿坐了一会以后就知道了,厂长和科长的面孔反而在他的脑袋里变得越来越清晰,他们两个甚至还吵了起来,都在说自己的姑娘怎么怎么好,大学生只有跟了他们的姑娘才是最佳的选择。而后他们又都对着他说话,那些声音里既有恳求的意思又有威胁的意思,之后他们之间又吵了起来,这一次他们不说自己姑娘的事了,他们都在指责对方的其他方面,把双方原有的矛盾进一步扩大化,互相揭着对方的底,这些话当然也是说给他听的。他们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大学生的头也因此膨胀得非常难受。这时候他已经喝下了两瓶啤酒,脑袋晕得厉害。那天他在回自己住处的路上,在暗淡的灯光下,他碰到了一伙打架的,当时他看见三个人在打一个人,扑通扑通的,声音很混杂,旁边还有几个人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观看。以往碰到这种场合他也会站在那儿看一会儿,或者干脆躲开,可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却陡然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正义感,也许是喝的那点酒起了作用,总之,他上去拉架了,他觉得三个打一个怎么说也是不合理的。他的那点力气想阻挡那样的一场恶斗简直是一种不科学的幻想,他一边说着劝架的话,一边往人堆里凑,他先是被什么人骂了一句并让一只粗壮的胳膊给甩了出来,差一点倒下,可他还往前凑,当他终于拉住了一只胳膊的时候,一块坚硬的砖头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的眼前一黑就倒下来了,这时候他感到刚才还在耳边的斥骂声一下子变得非常遥远。就这样大学生住进了医院。醒来以后,外面已是阳光灿烂,还有小鸟在歌唱。而他的身边也已经有厂里的人在守护着他,他听到了一些安慰声和赞扬声。他摸了摸脑袋上缠绕着的绷带,知道这就是自己当英雄所付出的血的代价。他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像他这样的人还会当上一回英雄,当时他只是觉得那个被打的人十分可怜,他把那个遭到围攻的人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事实上他也的确替人家分担了一部分痛苦。来医院里看他的人还真不少,上至领导下至群众,这说明他还是有一定人缘的,他想和这里的人搞得亲密一点的努力还是收到了一些效果的。这些人带了很多水果、罐头、营养品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他无论如何是吃不完的,它们堆在那儿看着都累得慌。那两位给他介绍对象的大姐也都先后来过了,她们都没提介绍对象的事,只是劝他好好养伤,说其他的事都得出了院以后再说。其中一位大姐问他还需要什么,他说现在只需要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她说马上就给他弄来。厂长和科长当然也分别来过了,从他们的脸上他没看出任何与他们的女儿有关的内容。这样挺好,至少在住院期间他用不着为选择他们哪一个女儿做老婆发愁了。一想到出院以后,他还得继续考虑这类问题他就头疼,他甚至希望就这样呆在这里不出来才好呢。他在上厕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尿液很黄,和啤酒的颜色差不多,只是比啤酒混浊了些。他知道这是上火了。在住院的这些天里,他注意到那个给他打针换药的白白净净的女护士很讨人喜欢,她总是戴着一个口罩,显得神秘而纯洁。大学生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此外他还能看到她的脖子,那也是一个很好看的脖子,还有她的耳朵,那当然也是一对很好看的耳朵。她的手接触到他的皮肤的时候感觉非常舒服,这一方面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他毕竟还没有经历过这类接触;一方面心里面又很愿意让她那样摆布他,那毕竟是一件很甜蜜的事情。从她的口中他经常可以听到一些护士们所特有的祈使句,命令他这样又命令他那样,对此他都很听话地一一照办,表现得非常顺从。每次她来过以后,他都觉得是一种巨大的享受。从此大学生每天除了躺在那儿在本上写写字以外,就盼着她的出现。终于有一天,当他盯着她看的时候,她也抬头看了他一下,正是那样的一个眼神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他期盼已久的电流,这股电流突然遍布他的全身,他的整个身体因此而有了一种麻嗖嗖的说不出来的美妙。看样子就是她了。这是命运的安排。他开始尽力地向她靠拢,没话找话说,他发现护士对此并不反感,就更加有了信心。有一次他热情地邀请她吃水果,当她在他的床边坐下来,摘下脸上的口罩的时候,他发现她比想象的还要美。大学生看了看本子上已经写下的那些文字,觉得如果重写会更好一些,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他应该把重点转移到护士身上才对。这一回他是这样写的:(第二稿)1986年夏天,一个大学生毕业了,他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某个中等城市的一家不大的工厂,到了工厂就意味着他从此走上了社会,社会上将有很多他不曾面对过的事情要他去面对,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去面对女人。他来这里的时候本想在适应一段时间以后,尽快地进入情况,以便在工作上能有一个良好的表现,可他一来这儿就遇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麻烦。有人给他介绍对象,被介绍的姑娘都是厂里重要人物的女儿,既有科长的姑娘又有厂长的姑娘,而科长和厂长又是矛盾的双方,互相之间很不喜欢,大学生则却想和他们都搞好关系,如果没有搞对象的问题,坚持那么一种中庸之道还是可能的,但这个问题出现以后,他肯定要得罪其中的一方或者双方都得罪,结果会对他非常不利。这件事让他犯了难,为此他非常上火,所以有一天他就出去喝了酒,喝酒出来以后就遇到了一伙打架的,他一激动就去拉了架,结果被打的最重的恰恰就是他,他就这样住进了医院。在医院里他对一个护士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和她还产生了那么一种过电的感觉,他想这可能就叫因祸得福吧。对护士的发现使他忽然觉得自己可以理由充分地拒绝科长和厂长的女儿们了。他看出护士对他也很有好感,这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在有关自己终身幸福的事情上他可不想受别人的左右,他早就有过自己找对象的想法,现在机会来了。“早知道住院这么舒服,我应该提前来这儿。”有一天护士又来给他换药的时候,他忽然对她说。“舒服吗?”“舒服。”“哪儿舒服?”“心里面舒服。”“你知不知道那个人要是再使点劲,你可能连话都不会说了,还舒服呢。”“我没说那个舒服,我是说看见你我就舒服。”她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别瞎说,还疼吗?”“你在这儿就不怎么疼了,你一离开就疼得厉害。”他吃惊地发现此时他说话跟以前明显不一样了,胆子大了不少,甚至还有那么点厚颜无耻的味道,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你就在这儿疼着吧。”护士笑着走了。这间病房里住着好几个病人,都是因为有了外伤才到这里来的,和他邻床的那位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此人常因为疼痛不时地对着大家叫上几声,屋子里别人都不叫,只有他一个人叫,他那么一叫大学生就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厉害。这个男人对他和护士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看出了一点门道,有一次他小声地告诫他说:“这个护士是个小妖精,人特别鬼,看她那双眼睛就知道了,你可得小心点,我看你对她有点意思了,危险。”他们两个很少说话,大学生来了以后就不太喜欢这个人,他老婆一来看他,他就叫得更欢,做出一副痛苦状,而当护士进来以后他就不再叫了,护士的斥责声显然比他老婆的安慰声更能止痛。大学生对有这么个男人在一旁观看两人之间的电流来来去去非常反感,听了他的规劝以后就问他:“你还疼不疼?”“怎么不疼?”“那你就歇着吧,别累着。”那人因此讨了个没趣。大学生继续在本子上写他的东西,眼睛看都不看他一下。那人又唉唉唷唷地叫了几声,似乎是以此来抗议他的无礼。自从进了医院以后,大学生忽然觉得什么厂长啊科长啊都一下子变得遥远了,他们的那些姑娘就更加遥远了,而护士却离他越来越近,她推开门进来和关上门出去的样子成了他欢乐和怅惘的两种反应的信号,他想让她长久地坐在他身边,他并且还产生了一种拥抱她的愿望。这是他第一次对生活中的女人有这样的感觉。自从她吃了他的水果以后,他一直处在兴奋的情绪里,他很想快速地突破某个关口,以便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入到另一片全新的景色之中。这天当护士又一次进来的时候,他非常神秘地说有事要跟她说,他勾了一下手指,示意她把头凑过来。护士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慢慢地把头凑过来了,此时他注意到邻床的那个男人正在侧耳倾听,不过这一次他什么也别想听到,因为他只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看邻床的那位,他什么也没说。当护士转过头去看的时候,正和那个男人的眼光碰上,他立刻显得很不自在,护士又回过头来,他看不见她的整个笑容,她戴着口罩,但他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笑意,两人可以说心有灵犀。为了不再让那个男的听到他们的谈话,他开始飞快地在纸上给她写字,他说自己写下什么以后,她不用说话,只要摇头或者点头就行。护士点了点头,她笑了。这种装聋作哑式的对话非常有趣,表面上看这是为了不让外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实际上他已经把生活中的对话转换成了书面的对话,一些说不出口的话这时候可以放开去说。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可以放弃很多心理上的顾虑,并且时刻把自己置于一种进攻状态,而对方则处在被动之中,她只有选择回答的权利,却没有发问的权利,他实际上用这个办法封住了她的口。“请你把口罩摘下来好吗?这样我能看到你的脸。”护士顺从地摘下了口罩。这让他感到很振奋,好像她遵从了他在纸上发布的一道命令一样。“承蒙你对我热心照顾,首先让我代表全国各族人民向你表示感谢!”护士笑着摇了摇头。“为了表达我对你的谢意,今天晚上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这里的伙食我已经受够。”护士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五点钟咱们在医院门口见,不见不散。”护士摇了摇头。“你没看出来我对你有意思了吗?”护士看着他,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你不喜欢我是吗?”护士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候她又把口罩戴上了,然后从他手里拿过纸和笔,在那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她就起身走了。她在那上面写的是:“你是坏人。”看着她留下的字迹,他乐了。他已经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他要知道的内容,护士的眼神非常灵活,同时也极容易泄秘。对于他的这种进攻和冲锋,她采取的显然是假装抵抗的态度。这又让他感到非常振奋。护士走了以后,邻床的那位迷惑地看了他好几眼,他肯定弄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名堂。他只能在那儿唉唉唷唷地叫上几声。从两个人的关系迅速发展的意义上说,他还真得感谢这个家伙,正是他的参与促成了那样的一种对话方式,这使他省略了不少繁琐的手续,直接切近了问题的答案,并取得了卓有成效的成功。为此他感到非常得意。当天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护士准时地出现在了医院的门口,说了几句话以后,他就和护士一起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护士穿着生活的便装显得很洋气,他一边走一边看她,总也看不够,大学生意识到这是他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时刻。一路上,所有黄昏的风景都令他深深陶醉。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饭店。在这样的场合下交谈已经使两人之间的医患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这是一种私人谈话的场合,在这里他感到非常亲切,说起话来也更加放松。事实上,许多年以来,这是他头一次单独和一个自己喜欢的女性在一起。他为自己获得的意外成功感到高兴。看到她坐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香味,他仔细地体味着这个女人就要属于自己的那种令人激动的时刻,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在他的心中久久回荡。两个人都按自己想吃的东西点了菜,还要了啤酒,大学生觉得这一回喝酒跟上一回喝酒不可同日而语。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那个自己盼望的人,她简直就是幻想的产物。“你把手伸出来好吗?”两人在随便说了一些话以后,他忽然提出了这个要求。“干什么?”“我要送你一样东西,我把它放在你手里,让你猜猜看是什么东西。”护士笑着把手伸过来了。这时候他把自己握成拳头的手放在她的手心上,然后又慢慢地展开,两只手就这样紧紧地合在了一起。厂里的工人师傅们曾教导他说,要想占领一个女人,首先得摸到她的手才行,这是第一个步骤,古今中外的男人和女人都得经过这一步。现在看来他已经做到了这一点。护士觉得自己的手里面什么也没有,她疑惑地问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你没觉出来吗?”“没有。”“我已经把我这个人交给你了,这就是我要送你的东西。”他厚着脸皮说。这也是工人师傅们教他的,说一旦到了这一步,脸皮就得比平时厚那么一点。“你不是东西。”护士想把手收回去,但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了,她也就不再挣脱。“你把我拿去好了。”脸皮还得进一步厚点。“你今年多大?”“三十二。”“别闹,说真话。”“三十二反过来念。”“那我还比你大两岁哪,你最好别想得太多。”护士再一次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却仍然抓住它不放。“别说大两岁,你今年就是五十岁了我也愿意。”“哟,那我不成老大娘了吗?”护士乐了,大学生也乐了。他又使劲捏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放开了。“你要是不把我拿去,那我可就要去拿你啦。”大学生压低了声音说。只要她不是特别反对,有些话就得跟上,趁热打铁。师傅们说。这种话几天前他还会觉得非常无耻,如今却显得顺理成章,说起来非常自然。护士笑了,什么也没说。他们从饭店里出来的时候,他执意要送她回家,但她说什么也不让他送,她说骑自行车一会儿就到了,他现在有伤不方便,她让他尽快回医院去,晚上还要打上一针呢。“那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他眨着眼睛问了她一句。护士愣了一下,随后她笑了,“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知道我最愿意吃什么吗?韭菜盒子。”“那好,就吃韭菜盒子。”“我不想去饭店了。”“那去什么地方?”护士惊疑地望着他,“你是说要去我家?”“我就是那个意思。”“那……好吧,过两天我请你去,”护士笑了,“你呀,总的来说是个坏人。”她对他摆了摆手,然后骑上自行车走了。事情到一定的时候就得适可而止,以便给下一次创造一个机会。工人师傅们的宝贵经验还是值得借鉴的。望着她在夜幕中远去的背影,他知道一个他喜欢的女人已经进入了他的生活,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就要因此而发生一场大的改变,此时正是巨变的前夜。他决心趁热打铁,把这一过程迅速完成。他要给人们一个特大的惊奇,他要让他们知道他是可以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的。回到病房以后,他被另一个当班的护士训了几句,他笑嘻嘻地一句话也没说。躺在床上,他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了自己的本子,在那上面写了起来,他觉得有必要让他的故事重新开始。这一回他是这样写的:(第三稿)1986年夏天,一个大学生毕业了,他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某个中等城市的一家不大的工厂,一到工厂就意味着他从此走上了社会,他一走上社会就遇到了麻烦,一遇到麻烦就住进了医院,一住进医院就他就找到了爱情,一找到爱情他马上就忘了那些麻烦,一忘了那些麻烦他就深深地陷入了爱情,一深深地陷入爱情就意味着男女的接触,男女一接触立刻就像通了电一样……这些天厂里几乎不大有人到医院走动了,只有和他同在一个科室的小王来过两次,他告诉他说自己挺好的,不用来了,医院里对他照顾得挺周到的,都别再来了,大家都挺忙的,都有自己的事。他这么说的时候,邻床的那家伙在一边不阴不阳地插了一句话,他说:“你们都不用来了,这里有个护士对他特别地好,还给他喂饭吃呢。”他这么一说,小王就看着大学生乐了一下。“我说你的腿是不是不疼啦?你要是还疼的话就别说话。”大学生刺了他一下。那人不再说话了,躺在那儿有滋有味地玩他的扑克牌,还时不时地转过头来跟他嘟囔一些什么。大学生没有兴趣和他搭话儿。有这么个人在他旁边,他感到很不舒服,护士来的时候还好,护士一离开他也想离开。他和这个人好像从一开始就有着某种敌意似的,这种东西没法解释,这大概就像科长和厂长之间的关系一样,他们一见面可能就有了某种彼此不容的敌意,那也不是很好解释的一件事。对于一个人的好恶往往就是看过第一眼以后就决定了的,以后事态的发展只会使最初的那个印象不断地得到加强。这天护士来的时候,大学生观察了她一会儿,见她没什么反应,就不出声地用口型问她:“什么时候?”他指的是请吃饭的事。他这样问了两三遍,护士并不答话,她只是对着他笑,忙完了自己的事以后,她就走开。看着她的背影,他感到非常焦虑,不明白此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等她再一次进来的时候,他就不看她了,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书,眼睛一行一行地扫着那上面的文字,他不知道自己都看了些什么。就在他感觉护士要离开的时候,一个纸条落在了他的书页中,他立刻就把书合上了。等他确信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他打开了那个纸条,那上面写着:“坏人:晚上下班以后在医院门口等我,带你去吃韭菜盒子。”此时他头上的伤口因为过于激动有些隐隐作痛,他的喉咙里并且还发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叫声,那里面既有轻微的肉体的痛苦又有极大的精神的快乐。邻床的那位病友看了他一眼,对此表示难以理解。就这样大学生去了护士的家,并在那里吃到了愿意吃的韭菜盒子,那是他们两人一起做的。当时护士的家里没有别人,就他们两个,她说她的父母搬到新居住去了,她一个人在这边看房子。大学生和护士对坐在一起,一边吃着韭菜盒子,一边亲切地说着话。这种有如过日子的情景让他想入非非,总觉得他们早晚要成为一家人,眼前的这种景象不过是他们今后生活的一个小小的场面而已,还有许多更有趣的东西在等待着他去体味,这个女人将会长久地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吃过东西以后护士说,“这回行了吧。大学生?”大学生笑了一下,“这不才开始吗?”他不放过任何进攻的机会。“你呀。”护士打来了电视机,鲜艳的画面吸引了大学生的目光,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就看不清那里面都演什么了,有她坐在一边,他什么也看不下去。这是最理想的时间和地点了,理想的人物也都在这儿了,现在就缺一个事件了,这时候应该发生一件有着深远的历史意义的事件才对。“晚上你不害怕?”他问她。“怕什么?”她反过来问他。“坏人呗。”“你不就是个坏人嘛。”他笑了,“坏人是不是都像我这样?”他这么说的时候很自然地就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的胆子自从遇到了她以后变得越来越大。这个时候工人师傅们的教导声已经在他的脑袋里消失了,一旦进入到这种情境之中,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用不着什么人指导,这种事情看来是可以无师自通的。他这样做的时候对方并没有拒绝,好像没这回事一样。他把这理解为对他的行为的一种纵容。只要两相情愿,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两人坐在那儿看着电视节目,一时没有话说,时间变得炽热而漫长。大学生的心此时跳得很厉害,他预感到这个晚上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相信护士也有同感。果然有事情发生了。他们在彼此沉默了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大学生的双手就自动地捧起了护士的脸,他的头也自动地倾了下来,一只嘴唇在自动地亲吻另一只嘴唇,随后他的一只手便自动地在护士的身上游动起来。护士自动地闭上了眼睛,自动地配合着他的一举一动。大学生这时候觉得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操纵着,很难控制住自己,热浪一阵一阵地在他的胸膛里激荡,并且一浪明显地高过另一浪,他身下的那个东西也因此而欢快地雀跃着,那种肿胀的感觉既快乐又难受。后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扑到了岸上,他们的岸就是这间屋子里那张宽大的床。这过程中他们始终没说话,两个人好像有了那么一种深深的默契,她配合的很恰当也很自然。就这样他在她的身上模仿着海浪的样子起起伏伏了一段时间。也就是这时候他感到科长和厂长看着他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起了变化,他们一度因为期待而发亮的眼睛开始变得黯淡起来。事情如此迅速地向前发展,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他在极短的时间里走完了一个男人必须要走的一段路程,一夜之间,他已经完成了一次身体上的革命。革命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它总是排山倒海,势如破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厂长或者科长的面孔在它面前只能匆匆掠过,根本就不值一提。从遇到护士的那天起,这场革命的风暴就在他的体内酝酿,它改变了他原有的形象,他好像从此变成了另一个人。当大学生一遍一遍地抚摸护士并一遍一遍地模仿着海浪的时候,他的头一直都在隐隐作痛,这时候他的头上还缠着绷带呢。他是带着一种隐隐作痛的甜蜜在女人身边睡去的。这天晚上他没有回医院,他知道这对邻床的那个家伙来说肯定是一个特大的悬念。再过几天他的头上缝的那些线就可以拆开了,他就可以重新回到工厂里去了,有过这么一段意想不到的经历以后,他现在可以从容地对待那两个介绍人了,因为住院,他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深刻的改变。他要告诉她们说,自己已经有了所爱的人,不需要科长或者厂长的女儿了,对此他只能说抱歉。这个夜晚使大学生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全面放松了,他已经用行动表明了他对待此事的态度,届时他将宣布,他已经有了个对象,他还要把护士领到单位里去,并安排她同有关人士见见面。那一定是一个光荣与骄傲的时刻。但是不久情况又发生了变化,这使得大学生不得不再一次改写他的故事,他改过的故事是这样的:(第四稿)1986年夏天,一个大学生毕业了,他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一个中等城市的一家不大的工厂,一到工厂就意味着他从此走上了社会,而社会上的事情是很复杂的,有很多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的问题需要他去面对,面对这样一些问题往往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涉及到女人时候就来得更加痛苦。他已经深深地领教了这一点。大学生一来到工厂就遇到了麻烦,先是因为对象问题为科长和厂长的女儿们而深深苦恼;以后又因为管闲事儿被人打了一下,并住进了医院,成了一个伤病员。在医院里他遇到了一位优美的护士,以为在这儿找到了所谓的爱情,迫不及待地就跟她好上了,并且还迅速地和她在床上有了那么回事,完成了一个男人成长过程中必须经过的一次重大革命。就在他陶醉在突然涌来的爱情之中并策划着和护士的进一步约会时,有一天,一个男人闯进了医院,把正在他身边眉目传情的护士拉到了走廊里,在他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听到走廊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痛苦的嚎叫声,他知道这就是护士的叫声。他急忙起身跟了出去。他看到了惨痛的一幕:那个男人正揪着护士的头发往外面拖她,而她的手则紧握着走廊里的暖气管道坚决地抗拒着,她大概已经倒在地上一次了,白大褂上已经有了一些黑色的灰迹,头发也变得散乱不堪,完全是一个被摧残的天使形象。这时走廊里有两个木呆呆的病号站在那里观看,并没有上前拉架。大学生此时陡然产生了一种不可遏制的正义感(当然还有一定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他冲上前去,照着那个男人的脸就来了那么一下。那人对此毫无防备,他的嘴角立刻有了一缕鲜血,抓住护士的手也松开了,护士趁机逃离了此地。当这男人擦了一下嘴角,一边骂着粗话一边准备上前回击大学生的时候,大学生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一声浑厚而威严的喝斥:“站在那儿别动!”随后他看见一支拐杖架在了此人的肩上。正是大学生邻床的那位。他对那人说:“你要是敢动他一下,我立刻让你这脑袋开了,你信不信?”“这有你们什么事?她是我老婆,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这娘们儿把我害惨了,你知道不知道?”“她是你老婆,你回家治她,别在医院里撒野,这里面需要安静。”“她是你老婆?”大学生万分惊奇地问,“她怎么会是你老婆?”“废话,不是我老婆还是你老婆怎么的?”此时人越围越多,别的病房的人也都出来了,走廊里嘁嘁喳喳地有了各种声音。大学生从那些病友和这个男人的对话中得知,这个男人和护士半年以前离了婚,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开始的时候双方都争着要这个孩子,最后是她得到了孩子的抚养权,而他则按月付给孩子抚养费。时隔半年,当他已经有了女朋友的时候,她又像抽疯似的想把孩子送到他那去。他不接,她就一次一次地去他那儿闹,说什么也不想再带这个孩子了。他认为这个女人是想破坏他的第二次婚姻才这么干的,其用心极其险恶,前两天她又去找了他的那个女朋友,求人家把孩子收下来,结果弄得对方提出与他中断关系。这不是诚心的吗?不仅如此,护士还造谣说是他抛弃了他们母子的,其实他是因为这个女人和这个医院里的一位医生乱搞才决定要和她离婚的……他力图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以便获得在场人的广泛理解与同情,他同时也有搞臭对方的意思。这是一种极其卑劣的控诉。大学生感到自己的头又疼了,这回不是一般的疼,伤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突突地乱跳。他有些挺不住了,就从人堆里出来了,回到了病房。病房里差不多所有的病号都出去看热闹了,屋子里一下子显得空荡荡的,走廊不断地有人的说话声传进屋来,高一声低一声的非常混杂,大学生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蒙上了,但嘈杂的声音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多少,后来他的眼睛就湿了,他的眼睛一湿,那些声音自然就变得小了。后来房间里的人又都回来了,各就各位以后,又都纷纷议论起刚才发生的事。房间里的声音变得更加嘈杂起来。这些声音里有推测,有想象,有道听途说,还有同情和遣责,等等。每一缕声音都强烈是撞击着大学生的耳膜,令他不堪忍受。他索性推开被子,从房间里出来了,去了外面。大学生坐在一个长条凳上,看着眼前的一棵树,以及这棵树下的一片青草,还有草中的几朵花。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树上有鸟的叫声断断续续。这里安静得让人难受。邻床的那位病友不久也来到了他的身边,他把拐杖倚放在长凳上,什么也没说,就在这里陪他坐着。下午的阳光非常暖和,坐在这儿时间不长大学生就感到自己头上的绷带都有些热了。“你以前知道不知道她的情况?”大学生问。“不知道。”“你那天劝我是怎么回事?”“就是一种感觉呗,对妖精式的这类女人我一眼就能看破,不瞒你说,在这一点上我有点像孙悟空。”“你看我是不是有点傻呵呵的?”大学生一本正经地问。这位病友笑了,“这种事儿男的多少都有点傻,你说她丈夫就不傻?”“你怎么样?”“我是让老婆赖上的,先把她干了,那时候我还年轻,怪我。”他凑过来小声地问大学生:“我说你是不是真的把她干了?”“你听谁说的?”“嘿嘿,我看你写的那些东西了,对不起,你不在的时候我看过,写得不错,像小说似的,不过有几个字我看不清。”“你他妈怎么能这么干?”大学生的眼睛一下子立了起来。“嘿嘿,我这人就这点不好,爱偷看别人的东西。打小就养成了这个坏毛病。”“操!你这毛病可不怎么样。”大学生对此很生气。他放在枕头底下的那个本子对这家伙公开了自己所有的秘密,他看的时候不定会怎么乐呢。“我一边看一边替你感到可惜,挺好的一个小伙儿,还是个大学生,却把青春献给了这样的一个人。唉!”“我说你的腿还疼不疼啦?”大学生直直地盯着他问。“又来了,又来了,行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他拿起双拐离开了。这人不知为什么总是有点怕大学生,可他又愿意时不时地惹他一下。大学生一直坐到晚饭时分才回到病房,那天护士再也没有出现。他的胃口很差,吃了几口就把饭推到了一边。这天晚上,他决定把他的故事重新写过,昨天他还觉得自己这些天写的东西一篇比一篇带劲呢,现在看来,那些东西根本就站不住。太自作多情了,那种浪漫的东西必须彻底改变一下才行,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以后,他又写了起来,写得很快,这回他是这样写的:(第五稿)1986年夏天,一个大学生毕业了,他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一个中等城市的一家不大的工厂,一到工厂就意味着他从此走上了社会,而社会上的一些事情是很复杂的,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大学生刚来工厂的时候,还认为厂里的人都对他不错呢,什么厂长啊科长啊,都对他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他甚至还为此而大受感动呢。其实他们都各怀心计,厂长想利用他一下,科长也想利用他一下,这倒没什么,他来这里就是被人用的,实际上他怕的倒是他们不用他,这两个人物关系到他在这家工厂的价值实现。可接下来却有两个好事儿的老娘们儿要给他介绍对象,以便让他更深地卷入早就存在的各种矛盾之中,厂里的两位重要领导都想把他拉入到自己的阵营里去,他们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姑娘献出来,他们各派一个老娘们儿到他这儿发起进攻,使他一时乱了方寸,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也许他一来这儿,人家就看出他的脑型跟别人有些不一样,是个大脑袋瓜子。他这颗硕大的脑袋不断地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并且不时地有人过来拍他一下或者两下,厂长来拍过他,科长也拍过他,连工人师傅们都对他拍个不停,而当两个老娘们也分别拍了他以后,他就感觉自己有些晕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大脑袋瓜子呢)。他们所以要对他这样,就是他们都知道他的这个大脑袋瓜子根本就没熟(熟了也就没有人拍了)。大学生在痛苦地意识到这一点以后,甚至希望所有的人都过来使劲拍他,直到把他的脑袋拍得开那么点窍为止,要是实在开不了窍的话,把它拍碎了也行。大学生的脑袋在他到了工厂以后不久,确实被人狠狠地拍过一次,他因此住进了医院。可能这一下子拍得太重,他的头上因此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脑袋瓜子看上去比从前又大了一圈。他真正感觉脑袋起了变化的时候是在那两个老娘们儿跟他说了厂长和科长姑娘的事情以后。那天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大学生去外面喝了些酒,喝完酒的大脑袋迷迷糊糊的自然又有了些膨胀的意思。出了小酒馆的门他就碰到了一伙打架的流氓,就上去拉架,流氓是不管那个的,他们拍大脑袋瓜的方式不像别人那样文明,他们不用手拍,而是用砖头拍,一拍就把大学生拍到医院里去了(回头想想,他过去拉架的那种行为纯粹是一种自我虐待的冲动,实际上他当时是很愿意让人打他一顿的,只是没想到被打得那么重而已)。正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他对医院里的一个护士产生了兴趣,自认为已经爱上了她,不仅如此,他还认为,对方实际上也爱上了他。因为遇到了护士,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美丽,觉得全身都通了电,而且这电还越来越足,他想方设法把这些电流不断地通到对方的身上,以至于通到了她的家里,通到了床上,在一种近乎痉挛的可笑的颤抖中,他有了那么一种彻底熔化的美妙感受。他以为对方也跟他一样,当时听着她的那种激动的声音觉得是那么回事,回头想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人家可不管你什么电不电的,人家不过就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叫了叫而已。事实上当天晚上大学生趁她睡着的时候,曾经偷偷地查看过床上有没有人们通常说的那种初夜的血迹,结果他什么也没发现,一切都很太平,太平得让他有点难受。但由于当时他的电非常足,再说他毕竟也是一个新时代的青年,所以这个问题也就被他自己主动地忽略掉了,他甚至还为自己查看血迹的事责备了一下自己呢,觉得那未免有些卑琐和下作,真爱一个人不应该这样,谁让你拚命爱人家了,又不是人家请你爱的。没什么道理。大学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护士早已经结过婚,并有了孩子,而且已经离了婚,等等。在他自以为和人家谈恋爱的过程中,预先就假定了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为了尽快摆脱在工厂时的困境,仓促之下,一心想着把某项重大的任务早日完成,等他完成之后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他应该去执行的那项任务。这种事情只有脑袋大的人才能去办,碰巧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大脑袋。大学生想来想去,总觉得护士好像早就已经张开了一个口袋等着他往里面钻,而他竟是那么情愿地往里面钻,甚至钻到了人家的身体里,还美得不行呢,还觉得那是一个巨大的成就呢。这种一见钟情的恋爱来得畅通无阻,顺利的有些不真实。他和护士到底是谁把谁给征服了?站在护士的位置上回头想想自己当时的种种模样,大学生觉得自己完全不像当时感觉的那样聪明有趣,还耍了那么些小手段呢,人家乐不得你那样,跟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妇玩那套把戏实在是天真得可爱。他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能说会动的玩具而已。小王又来看他了,他告诉他说,那天晚上打架的事,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个被打的人(就是大学生看着特别可怜的那个)把打他的人中一个男人的老婆给强奸了,于是那人悲愤之下就找了两个人去收拾他,正巧让大学生赶上,结果是他挨了那么一下。目前这两伙人都被收进去了。小王把事情的真相说给他听的时候,大学生不禁哑然失笑,他当时只看到了一个人被一帮人打的事实,却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被打(这就像他看到护士眼睛里的电光,却不知道此人早已是个已婚少妇一样),他要早知道是这么回事的话,也许就不会上去拉架了,强奸人家老婆算怎么回事呀?打了也活该。大学生对护士深深的失望让他觉得自己的这场恋爱来得非常不值,早知道她是那样的一种情况,自己那是何苦呢。现在回想起来,人家不过就是跟他玩玩罢了,根本就没有做他老婆的意思,他那种勇猛冲锋的样子在她看来一定是非常好玩的,透过一场失败的婚姻来看他这个大学生,她肯定会觉得他是一盘鲜美的食物,对于一盘主动送上门的鲜美食物,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品尝呢,那是多么大的满足呀。再回头想想她在床上的情形,他觉得这个女人的确有其技术娴熟的一面,要不然她怎么能和他配合得那么默契呢。对于他来说,那个夜晚把他体内长久聚集的浪漫推向了一个顶峰,同时也把他积攒了多年的那些浪漫挥霍一空。那天晚上两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满足(大学生一共发动了四次猛烈的进攻),两人各得其所。回过来想想,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有漂亮女人愿意跟你上床还不是好事儿?管她什么情况,人家能跟你上床已经不容易了。就性生活而言,她又何尝不是一盘美妙的食物呢?换了别人偷着乐去吧。不过这并不是他最初的想法,这只是他后来的想法,而他后来的这个想法一定是这个女人最初的想法,他比人家整整落后了一个想法。真要是按照这种想法去行事,大学生觉得他大可不必对厂长或者科长的女儿们加以拒绝(实际上她们不也是主动送上门的鲜美的食物吗?),他完全可以分别和她们都见上一面,然后就像护士品尝他一样,去品尝一下对方,要是那样,他就能变被动为主动了,管它结果如何,先尝尝鲜再说,这种事情要紧的就是得先解放一下思想,不能被旧有的条条框框限制住,胆子要大一点,步子也要快一点才行。如此一来,大学生进入了一种非凡的想象,觉得完全可以据此把自己的故事写成另外的一个样子,这一回他是这样写的:(第六稿)1986年夏天,一个大学生毕业了,他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一个中等城市的一家不大的工厂,一到工厂就意味着他从此走上了社会,都说社会就是一个大的舞台,在那上面人人都可以扮演一两个角色,大学生自然也未能免俗,到那儿不久他就进入了角色。本来他是想担任一个技术改革能人的角色,没想到来这里以后,首先就遇到了搞对象的问题,又是科长女儿又是厂长女儿的,一下子上来了好几个姑娘,他也因此而成了一个大家都看好的白马王子。这个角色立刻吸引了他,为此他兴奋异常。科长的姑娘他已经见过了,觉得并不对他的胃口,于是他就惦记上了厂长的两个姑娘。介绍人说这两个姑娘都长得特别水灵,他可以在其中任选其一,这是天底下不多的美事儿,在事情尚未开始他就已经得到了一次很大的精神享受,这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他决定去厂长家看看她们到底怎么样。有一天,在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以后,大学生出发了。那天他假装去找厂长说什么事,或者干脆就说闲着没事过来认认门儿,其实,双方心里都很清楚,他这是来相看人家的两位姑娘来了。那两位姑娘自然对大学生的这次拜访也是心中有数的,她们都在他的眼前坐着,一个显得羞怯一些,不太爱说话,另一个相对就活泼了一些,还问他这个问他那个的。厂长和厂长的夫人则坐在一边看着这几个年轻人,眼睛里满含着笑意,不时地劝他吃水果。而大学生的眼睛则不断从一个姑娘的身上转到另一个姑娘的身上,这两个人看上去都挺招人喜欢的,正如介绍人所说,都特别地水灵。无论他看中了她们当中的哪一位都是这个家庭的光荣,大学生觉得自己的地位一下子变得特殊地优越,他坐在那里,吸着厂长给他的烟(是他的一个女儿替他点的火),静静地享受着这样的一个时刻,心里面很美。他看得出来,两位姑娘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其中不太爱说话的那位对他的印象尤其好,虽然她几乎没说几句话,但他却看出了她极力压抑的骚动不安的情绪,另一个则表现得有些露骨,好像她能稳操胜券似的。大学生从厂长家里出来的时候还在想,要是这两个人都属于他那是最好的了。一妻一妾?那是不可能的。到底哪一个更好些呢?大学生反来复去地琢磨着,觉得哪一个都割舍不下,但他只能在其中选择一个,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知道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会得罪另一个,虽然她们是姐妹关系,但这种有关终身幸福的事情谁也不愿意拱手相让,好在无论他选择了哪一个,厂长和厂长夫人都是高兴的,这是一个大的前提。那位介绍人来问他的时候,他怎么说才合适呢?是不是这样说好一点:“两个姑娘我都喜欢,哪个都行。”这个答案显然比说哪个都不行要好得多,这就等于把介绍人踢过来的球又踢了回去,既然厂长家不过就是想把他纳入自己的阵营之中,只要他答应了就算完成任务,至于究竟是哪一个做自己的老婆,由他们自己研究决定好了。这可真是一个既简单又绝妙的答案。大学生估计介绍人对此也很为难,她肯定会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就不能从中选一个?这时候大学生会说,我反正看她们都挺不错的,老实说我对她们也都不太了解,要是想进一步了解的话,那就得两个都处处看,跟这个处一段时间,再跟那个处一段时间,再不就是两个同时处处,大学生非常诚恳地问介绍人:“你说这两个方案哪个比较好?”他又把球踢了回去。介绍人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找到了厂长,并向他汇报说,大学生认为他的两个姑娘都不错,让他们家自己决定,她又把球踢给了厂长家。厂长为此也很苦恼,当天晚上两口子就研究了一番,研究来究去的没有个结果,厂长夫人就分别去问了两个姑娘,两个姑娘都说自己同意,关键还是看大学生的意见,她们还想再把球踢出来,但比赛的时间已到,这球不能再踢了。于是厂长和厂长夫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又深入地研究了一番这个问题,厂长倾向于让大女儿跟大学生,而厂长夫人则倾向于让二女儿跟大学生,两人为此各自陈述了不少的理由,直到下半夜,也没统一出一个结果来,两人决定先睡下再说,把事情留待第二天研究。那两个姑娘当天晚上躺在床上也都难以入睡,都在想着大学生的事,都觉得自己是最有希望的,并把自己的优点一一列出,同时也把对方的缺点一一列出,越想越乐观,越乐观就越睡不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结果却迟迟也没有出来。大学生对此并不着急,他什么时候上场都行,但他却假装着急,一天到晚地总去问介绍人厂长家研究得到底怎么样了,介绍人就去找厂长去问研究得到底怎么样了,厂长就回家去问夫人到底怎么样了,厂长夫人又分别问了两个姑娘到底怎么样了,两个姑娘就反过来问大学生考虑得到底怎么样了。大家都在问:怎么样了。下一步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可能是这样:一天,正当大学生在住处看书的时候(厂里安排他住在一间空着的办公室里),厂长的大女儿突然找到了他,说是约他去出谈谈。两个人就出去谈了,这毕竟是年轻人的事情,最终还得靠年轻人自己来解决。那天两个人谈了两个多小时,谈得很好,很融洽,临别的时候,厂长的大女儿还跟他约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大学生答应了。第二天晚上,正当大学生在办公室里看书的时候,厂长的二女儿又来找他了,说是来找他谈谈,她倒是没约他出去,两个人就在屋子里谈了两个多小时,谈得也很好,很融洽,临走的时候,厂长的二女儿要求大学生吻她一下,这明显地比她姐姐有魄力,大学生只好遵照她的意思办了,感觉还不错。两个人也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就这样,大学生在厂长和厂长夫人以及介绍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秘密地来往于两个姑娘之间,并且还和这两位姑娘越搞越深入,最后她们都分别在他那间简陋的屋子里跟他上了床。当然,两个姑娘都很纯洁,并且都很热情很主动,大学生对她们两个都很满意。正如常言所说,纸是包不住火的,事情终有败露的一天,终于大学生因为一次不可原谅的疏忽,把与两个人约会的时间定在同一天的同一个钟点,就这样,姐妹两人在他那里见面了,三个人站在屋子里,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后来屋子里渐渐地有了声音,都是女人的声音,这姐妹两个先是共同遣责大学生道德败坏,之后又互相遣责对方,数落着对方的种种不是,什么做姐姐的不应该这样,什么做妹妹的不应该那样,等等,之后又彼此揭对方的底,她说她有什么什么毛病,她也说她有什么什么毛病,最后两人竟对骂起来,越骂越激动。坐在一旁的大学生在此过程中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听着看着,当两个人骂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大学生就离开了办公室。去外面的那家小酒馆喝酒去了。这一次喝酒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已经不是科长和厂长在吵,而是厂长的两个女儿在吵,那些声音他听着既快乐又难过。他本来是不能喝酒的,可这一天他决心喝上一点酒,这回他喝的是白酒,喝着喝着就喝多了,头晕得厉害。从小酒馆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天一黑他就看不清道儿,再说他还喝了酒,走起路来就有些左右摇晃,当他和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完全不是故意的,他撞了人家一下,一下子就把那人从自行车上撞下来了,那人从地上起来以后就破口大骂,大学生就站在那儿听他骂,后来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也回敬了对方几句,这下那人火了,扑过来就是一拳,把他打倒了,倒下以后他还骂,并且骂得更欢了,还站起来跟人家对打,那人和他滚到一起以后,顺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砖头照着他的脑袋就来了那么一下,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就这样大学生住进了医院。醒来以后,外面已是阳光灿烂,还有小鸟在歌唱。大学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摸摸自己缠着绷带的头,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有过这么一回经历似的,看看医院里的环境也觉得挺熟悉,听到邻床的那位病友唉唉唷唷的叫声,一方面让他觉得讨厌,一方面又觉得挺亲切。护士进来了,她戴着一个口罩,显得神秘而纯洁。这个护士和自己曾经认识的某个护士显然不是一个人,她长得也是白白净净的,但她的个子更高一些,身材更美。大学生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此外他还能看到她的脖子,那也是一个很好看的脖子,还有她的耳朵,那当然也是一对很好看的耳朵。她的手接触到他的皮肤的时候感觉很舒服,每次她来摆布他都成了他的一个巨大的享受。两人经过交谈,渐渐地就混熟了,他就邀请她吃水果,当她在他的床边坐下来,摘下脸上的口罩的时候,他发现她比想象的还要美。一种想过去拥抱她的愿望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两人经过一番调情以后,在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时候,就成功地把她约了出去,请她吃了饭。而当他以想吃韭菜盒子的名义去了她家以后,他就很自然地和她上了床,上了床以后大学生才发现,这个护士并不像厂长的那两位姑娘那样纯洁。不过这也没什么,他和她也不过就是在一起玩玩罢了。此后两人又玩了好多次,玩得都挺痛快,虽然他的头上还缠着绷带,但他的下边却并没有缠绷带,两人在这方面很合手,都是经过磨练的人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护士还赞美他这方面挺老道的呢。可是不久,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一天,一个男人来到了他所在的病房,当时他正在和护士眉目传情呢。那人一进来,就把护士连拖带拽地弄到外面去了,不久他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痛苦的嚎叫声,他知道那是护士的声音。他去了走廊,护士的头发已经变得非常散乱,叫声不断,这场面他是看不下去的,就过去拉那个男的,两人扭在了一起,那男的此时已经放开了护士,她趁机逃脱掉了,而大学生则被拖着到了外面,他的脑袋多次被人家打中,疼得没法说,后来他终于有机会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砖头,并照着那人的脑袋砸去,那人应声倒下。当然,时间不长,他也支持不住了,也倒了下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大学生的伤势又严重了一些,他当然还要在这个医院里继续呆下去,而那个被他给了一砖头的男人也因为脑部受伤留在了这里,两人就此又成了病友。医院里换了别的护士来护理他们,当两个人心平气和地在一起交流的时候,他向他讲述了自己和那个护士的故事。他们其实是夫妻,因为她曾和医院里的一个大夫胡扯,两人半年以前离了婚,开始她非要把孩子弄到她那边去,可后来又要把孩子扔给他……他在卑劣地控诉对方。这个男人并不知道大学生和护士的故事,只把他当作了一个普通的病号,他真诚地向他道了歉。大学生在接受他的道歉的同时,还劝他以后对这种事用不着发那么大的火,那种方式很不文明,有些事情可以协商解决,两人毕竟夫妻一场,没有恩情还有感情,没有感情还有人情,何必呢。那人点头称是,说还是大学生有教养,今后在这方面要多向他学习。这时候,旁边那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就是总因为腿疼的而叫唤的那家伙听了这样的对话以后,憋不住乐,就乐出了声,他这一乐,大学生也乐了,随后那个男人也跟着乐了起来,病房里因此响起了一阵欢乐的笑声。厂长在终于了解到自己的两个姑娘和这个大学生的事情以后,气得发疯,他先是把两个姑娘大骂了一顿,之后又跑来医院,指着大学生的鼻子一顿臭骂。就在他想动手要去揍大学生的时候,那个一度是护士丈夫的男人站了起来,他操起旁边那位病友的拐杖,把它架在了厂长的肩膀上,并用威严而浑厚的嗓音喝令厂长赶快出去,不然就把他的脑袋开了。大学生在此过程中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好像这里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那些嘈杂的声音最后变得越来越远,直到他听不见了的时候,他才想起要开晚饭了,这时候正好他的肚子也饿了,他准备今天多吃点,医院里这些天伙食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他很愿意吃他们做的红烧肉,据说这种东西可以补脑子,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是需要补补的时候了。大学生写下这个故事以后,觉得很不舒服,故事里的那个人跟他的差距太大,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形象。于是就翻过一页又重写,这回他是这样写的:(第七稿)1986年夏天,一个大学生毕业了,他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一个中等城市的一家不大的工厂,到了工厂就意味着他从此走上了社会,社会上的很多事情是很复杂的,很多人都这么说,但大学生却认为,复杂不复杂就看你怎么看,你要让它复杂它就复杂,不让它复杂,也就没什么可复杂的,有些事情开始的时候可能挺复杂,但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就不那么复杂了。这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你自己对待它们的态度。大学生一到工厂就遇到了搞对象这样的难题,初看起来,那的确很复杂,又是厂长姑娘又是科长姑娘的,大学生总怕不是得罪了科长,就是得罪了厂长的,其实这也没什么必要,搞对象就是搞对象,什么人合适就找什么人,不合适的也不能硬让它合适,这种事完全可以放松去做,大学生的错误就在于他本人的顾虑太多,这的确有他不成熟的一面,他甚至还因此去喝了酒,那只能更加增添顾虑和苦恼。事实也的确如此,大学生喝了酒以后感觉并没有好多少,反而更难受,甚至在碰到一伙打架的以后还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正义感,上去给人拉架,这种举动对于他来说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后来住进了医院,为了把自己的问题解决掉,他怀着一种让自己的意中人尽快出现的潜在愿望,把眼光对准了医院里的一个护士,并和此人经过一番闪电式的恋爱以后,迅速地完成了一个男人必须完成的那一步,以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逃离已有的困境了,在他急不可耐的追求过程中,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否结过婚。等他发现事实的真相的时候,他已经把青春献给了人家,为此他付出了比脑袋被人打的那种血的代价还要惨痛的代价。这两天在医院里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有问题,整个过程中,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都是自己想象的结果,想得越多麻烦也就越多,首先是他把厂长、科长与自己之间的关系想得过于复杂了,其次他又把护士的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了,总之,他就是没想到正地方,这对于一个曾经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来说是很不应该的,看样子有知识并不能避免办蠢事,有些事情得需要一定的经验才行,经验这种东西可以矫正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象,从这个意义上说,有些事情经历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大学生感到自己缺少的正是这种东西。但这种所谓的经验多了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那时候他大概已经不是现在的他了,他很可能成了厂长或科长之类的人了,那远不是他的理想境界。他不想在这个医院里再呆下去了,他想自己的伤口也差不多要好了,应该想办法出院,出院以后,他要以自己应有的勇气去面对有关厂长和科长的女儿们的问题,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厂长或者科长要是因为这事给他穿小鞋,那也没什么,一好百好的事情不太多。用不着像个耗子似的那么胆小,他应该大大方方地坦然地面对这一切才对。做人要做这样的人。这一天,厂里的小王又来了,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大学生说差不多了,他想早点出院,他又问小王,厂里的情况怎么样,小王大致跟他说了说,他说来说去,大学生觉得厂里还和过去一个样。小王说大伙都挺惦记他的,希望早点看到他回来。在厂里他跟小王最谈得来,都是年轻人,小王还是技校毕业的,来的时间又比较长,比他懂得多,实际上他只是背了一个大学生的名声而已,到目前为止,人家还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能耐呢。在大家都还不知道他有什么能耐之前,他就已经为“大学生”这个本来不算什么名头的名头弄得疲惫不堪。小王总能告诉他一些新情况,他在看了他床头摆放的那一堆根本就吃不掉的营养品的时候,就问他,“你知道亝不知道咱们科长的姑娘来过,还给你带了东西?”“不知道呀,我没看见过她呀。”大学生说。“她来过了,站在外面不敢进来,就在门外看了你几眼,她还掉眼泪了呢。”小王这话说得很平淡,但大学生听了以后,不由得一阵心酸。在经过了与护士的恋爱以后,他一下子感觉到自己从一开始对待这事的方式就是错误的,总想着过电的事儿而忽略了别的,过完了电以后(现在他明白了,那其实只是两个人赤裸裸的调情,而不是他幻想过的那种浪漫)他才发现,那个他从未过上电的科长的女儿才是他最应该珍惜的。那是一种最朴素的感情,它并不是靠外在的美打动人,它深藏在他根本就看不到的地方,甚至小王不说大学生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按理说她是没有必要送东西给他的,毕竟他们只见过一面,她也没有理由为他流泪,这固然说明她有那么一颗善良的富于同情的心,同时也说明她一定是对他产生了他自己所说的那种过电的感觉,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一个人一旦觉得和某个人过上了电,而这个人却浑然不觉,那么认为过上了电的这个人肯定是非常痛苦的。他能感觉到这种痛苦的灼热。看样子得重新认识一下科长的姑娘了,无论怎么说,她都是一个好姑娘,他甚至想,那位大姐给他介绍对象的时候并非秉承了科长的旨意,而是在和她交谈一番以后,听到这个姑娘的弦外之音而来的,科长其实并不知道此事。这么一想,大学生的心情好了不少,他为自己当初的那种焦虑感到羞愧。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大学生努力地回忆着科长女儿的面容,越回忆越觉得科长的女儿有一种动人的韵味,他甚至站在她的角度上想了很多的问题,她的思念和牵挂不断地溶入到他的内心,让他觉得不那么好受,他很想尽早地出现在科长女儿的面前,给她一个惊喜。他决定提前几天出院,再赖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和护士之间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过了,再在医院里呆下去双方都会显得很尴尬。他把要出院的想法跟小王说了,小王说他可以帮他一下。他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届时小王会来和他一块办理有关方面的手续。临走的前一天,大学生决定把他写下的故事再改写一遍,这时候他已经迷上了这个故事,不写出来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似的。这一回他是这样写的:(第八稿)1986年夏天,一个大学生毕业了,他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某个中等城市的一家不大的工厂,到了工厂就意味着他从此走上了社会,而社会上的事情是很复杂的,大学生一度被这种复杂搞得懵头转向,不断地使自己陷入极其窘迫的境地。大学生到了工厂以后本来是想干点事情的,可他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干成。回头看看,有些事情纯粹属于他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他来工厂不久,就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先是有人介绍了他的顶头上司科长的女儿,之后又有人介绍了厂长的女儿(他的两个女儿竟被同时介绍),大学生对此并不感兴趣,他有自己的打算,一次偶然的遭遇让他住进了医院,就是在这里他找到了护士,一个他早就想找到的女性,于是他坠入了情网,不久他又发现,护士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他因此又陷入了绝望之中。就是在这时候,有人告诉了他科长女儿事,她曾来医院看他,但并没有进来,而是躲外门外流泪。这种情形不禁令大学生怦然心动。经过一番折腾以后,回头看看科长的女儿,他觉得自己在她的身上发现了一些真正动人的东西,他由此而认识到爱情这种东西并不是像书上说的那样突然来临的,它应该是悄悄地潜入人的内心的。一个晴朗的上午,大学生终于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有谁愿意呆在这种地方呢,有病的人才在这儿呢,好人都在外面。他终于回到了他的工厂,工厂里的人们看到他回来了,都过来问寒问暖,科长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他的心头不禁为此一热。他对科长说:“科长,今天晚上我到你家吃顿饭行吗?”科长一愣,然后笑了:“好啊,晚上过去。”当初到医院里去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终于躲开了什么,并且还在那里找到了爱情,而当医院成了他的一个伤心之地的时候,他发现到底还是工厂里温暖,当初他那样惧怕科长或者厂长是没有什么道理的,对科长女儿的那种轻视就更没有什么道理了。不过医院的这段经历也是必要的,否则他恐怕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知道科长女儿对他的那种深厚的情意,现在他又回到了自己最初的起点。晚上下班以后他和科长一起到了科长家以后,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科长的女儿对他的到来感到非常意外,她的脸上一下子泛起了激动的光泽,她看上去很高兴,虽然她表露的不那么明显。大学生看着她,觉得她此刻很有光彩,比以前明显地好看了许多。看女人究竟怎么样,得在一定的情景中才行。科长的女儿现在看上去就很有魅力。这时候他意识到,找妻子是还得找这样的,相比之下,护士则属于完全不同的类型,那样的女人只能唤起你一时的情欲,而科长的女儿却能唤起你的不绝的柔情。她是属于可以让一个男人长相厮守的伴侣型的女人,这很值得他去细细地品味,这种女人越品越有滋味,这是一种长久的魅力,而不是一时的激情。经历过和护士的恋爱以后,他更加看重科长的女儿了。在她的身上有很多重要的品质有待于他去发现。当天晚上要走的时候,大学生就对科长的女儿说,他希望她能出去跟他一块走走,他现在说这种话已经十分自然,他看出她一方面觉得有些难为情,一方面又十分乐意。科长对此也没说什么。那天两人在外面走了两个多小时,一路上都是大学生在讲话,科长的女儿则听着他说,不时地还笑那么一下两下。在暗淡的灯光下,他发现她的笑容很美。两人谁也没提她去医院看他的事,仿佛那是他们之间的一个不可触摸的秘密,正是这个秘密使他们走在了一起。此后他们又约会了两次,科长的女儿渐渐地喜欢说话了,而且说的还挺有水平,她看了不少的书,有很多是大学生都没有看过的,大学生不时地为她的谈吐感到惊讶。他很喜欢听她的那种柔和的女性味十足的声音,越听心里越亮堂。在他们这一段相处的过程中,两人通常只是在一起走走,说说话,他们甚至连手都没有碰过一下。大学生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才真正符合他的性格,而和护士的那种超速发展的爱情现在看来显得轻薄的很。大学生很喜欢这种涓涓细流般的韵律和节奏。就在他们约会了几次以后,那个给他介绍对象的大姐有一天又过来问他,关于科长女儿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大学生只是看着她笑,并不说话。在她的一再追问下,大学生才说出了实情。那位大姐用手打了他一下说:“看不出你还有这两下子,行了,你们的事我不管了。”她笑着走开了。与此同时,大学生在等待着另一位大姐的出现,就是那位给他介绍厂长姑娘的那位,可是她再也没有找过他。有一次他碰到她,就主动上去跟她说话。这位大姐在提起介绍对象这件事的时候面露苦色,她说实际上厂长的两个姑娘都早已经有对象了,而她并不知道,是厂长夫人跟她说起要把两个姑娘介绍给大学生的,比较而言,她认为两个姑娘目前找的对象都比不上大学生,她一个也没看上,就这样厂长夫人求到了她,她就跟大学生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厂长的两上姑娘根本就不同意这事,她们都顽固地认为还是自己找的对象合适,不想换人,因为这事两个姑娘跟厂长夫人的关系弄得很僵。介绍人这么说的时候充满了歉意,并说不好意思再跟他说这事。听她这么一说,大学生如释重负,同时又有那么点说不出来的遗憾。在这之前他还准备了一套话要跟介绍人说呢,那些话已经用不上了,其实他根本就不用说什么,被介绍的两个姑娘早已经名花有主,只是介绍人和厂长夫人在中间瞎掺和,当初这个介绍人来跟他说这事的时候是多么的信心十足啊,她其实不过是自以为是,想拍厂长的马屁而已。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当初他干嘛要为此事那么苦恼?干嘛要去喝酒?干嘛要给人家拉架?又干嘛要去爱上那个护士呢?而且,干嘛要和她在床上有那么一段呢?那个护士不就是一个烂苹果吗?在先吃了烂苹果以后再回过头来品尝青苹果真是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在心头啊。从科长女儿的身上,大学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有人说一张白纸可以画最新最美的图画,可他这张白纸却被人画得乱七八遭,差不多已经成了一张黑纸了,要是还想再画张画儿的话,就得在这张纸的背面画了。到底是谁给这张纸上画上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人这辈子只有这么一张纸啊,画上东西以后就再也抹不下去,根本没有再扯过一张纸来重新画画的可能,就是说,画上什么就得接受什么。究竟是什么人握着那支有力的大笔在那儿挥来洒去的?好在科长的女儿看起来还是一张白纸,大学生很想根据自己以前的样子在那上面画张好画儿。他想一个人把这支笔握得紧紧的。不久以后,大学生和科长女儿谈恋爱的消息就在厂里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有给他祝福的,也有替他感到惋惜的,还有要另外给他介绍的。对这些大学生都一笑置之,我行我素。他经常出入于科长的家门,领着科长的女儿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自我感觉良好。跟科长的女儿好上以后,大学生自然就得倒向科长这一边了,他的归属问题总算就此有了一个着落,他发现这也没什么可怕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与厂长对抗的准备,如果他真的把小鞋拿来给他穿的话,他可不想对他客气,大不了离开这地方。但有一天厂长见了他以后说起他和科长女儿的事情的时候,他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表现出什么恶意,厂长对他说:“那孩子不错,好好待人家。”他又说,“其实他爹人也不错,老家伙就是有点倔。”厂长还说,“什么时候办事告诉我一声。”厂长只是说科长这个人有点倔,什么意思?这是不是说他们之间的矛盾并不像人们传说的以及他自己想象的那样深?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别人提起过的两大派系的事?他不知道厂长说这种话到底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意思,说不定那是反话呢。大学生不想再当个傻瓜,他想搞清楚这件事,为此他有意无意地好几次跟科长提起过厂长这个人,想确切地知道他对厂长的看法,科长说:“他这个人毛病是不少,不过这个厂子离了他这样的还真是不行。”肯定明显地大于责备。这是怎么回事?大学生感到一阵茫然。一些貌似复杂的事情看样子也没复杂到哪里去,其实是他自己把它们弄复杂的。有过这样的一些经历以后,大学生已经没有了刚来此地的那种想改造什么的激情了,他的那点激情都被别的东西给改造了。按说他的恋爱和他的工作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他已经不再去想技术设备之类的事了。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想到了这个城市里的那所师范学校,他打算离开这里,当然不是马上,他想在这儿干上一段时间以后再跟厂长说这事儿,他的心已经远离了这个地方。他在工厂的这一段时间可以说一无所成,他唯一得到的东西就是科长的女儿。一天傍晚,当大学生和科长的女儿走在街上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了一种异样,回过头去,他看见护士正站在路边的一棵树下望着他。她痛苦哀怨的眼神穿透了他的心。她看上去依然那么美丽。大学生走上前去跟她打了个招呼,此时科长的女儿则站在原地等他。“我已经跟了你很长时间了,”护士说,“让你回头看一眼真不容易。”大学生不自然地笑笑,“你现在怎么样?”护士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她看着他轻声地说:“我一直都在想着你。”一听这话,大学生一下子又回到了医院还有护士的那个家,正是在那里这个女人使他变得成熟了,她在他的身上已经刻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大学生不想说更多的话,科长的女儿还在一边等着呢,他对护士说,“等哪天我去医院看你。”护士也没再说什么,她看着他转过身去。自从那个男人打了护士以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当她如此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大学生对她的轻蔑和怨恨顿时减轻了许多,她的那种眼神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因此而产生了一种难以释怀的愧疚之情。“她是谁呀?”科长的女儿在大学生回来以后问他。“医院里的一个护士,”大学生说,“我住院的时候,她对我不错。”事实如此,护士对他确实不错。她几乎满足了他的一切请求,并且没有向他索取任何东西。她和别的男人可能有过这个有过那个的,但在对待他的这件事上,她没有任何错误。她没有必要主动地跟他说那些事情,当时他自己也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后来要把那个孩子交给前夫,大概也是为了他而做的一项艰苦的努力。实际上护士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去勾引他,她只是一味地顺从了他而已。和科长的女儿走在一起,大学生脑袋里想着护士忧伤的面孔。一路上这两个女人在他的心里面展开了激烈的斗争。他原来以为自己已经把护士忘了,只想着她不好的一面,好像她对不起他,对他犯了罪似的。其实护士无罪,罪在大学生自己。无论怎么说,他们一起曾经营造过一段精彩的浪漫故事,这个故事一度深深地感动过他,它也同样深深地感动了护士,否则她不会跟在他的后面那么久。即使经过别人和自己的涂抹,这个故事仍然依稀可辨,楚楚动人,任何在此之外的东西都不能遮掩住它夺目的光彩。大学生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理由埋怨护士,这就像一开始你要到某个风景美丽的地方去,到了那里以后发现果然风光无限,并陶醉其中,可当你从那儿回来以后,才知道那并不是你要去的地方,而是另外的一处风景,这时候你曾陶醉其中的风景就不美了吗?这没什么道理。护士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首次拥有的女人,无论事情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也没办法改变这一点。没有她的存在,也就没有身边的这个女人,科长女儿实际上是护士的一个回声或者说是一个反证,她被悬挂在了护士的身上,只有在她的故事里,科长的女儿才有意义。和护士的经历为他打开了一个明亮的窗口,透过这个窗口看外面的世界和他凭着自己的热情和想象所看到的东西截然不同。和科长的女儿走到一起,对于大学生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宿命的安排,从开始遇到她而不感兴趣,到现在认识到她的价值,大学生走过了曲折的道路,并再一次回到最初的那个起点,当他觉得自己终于认识到了什么的时候,护士的出现又打乱了他已经形成了的想法。与此同时,他对身边的科长的女儿又产生了一种深刻的怀疑,她到底去没去过医院?她真的为他流过眼泪吗?关于她的故事都是小王讲给他听的,他并没有亲眼看到过,是不是小王在这里面做了手脚呢?当他知道医院里有个护士对大学生不错的时候,为了溜须科长而对他编了这么个故事来蒙他。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看来并不难,他只要问一下身边的这个姑娘就可以了。可是他没这样做,他宁可让此事作为一个未知存在,他不愿意让自己再一次受到伤害。大学生经历过这些事情以后,看什么都有点可疑。回过头来想想,大学生觉得几乎所有和他有关的人没有一个是诚心跟他过不去的,包括那个在医院里总那样叫唤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那么,他到底因为什么总是不断地陷入痛苦的境地?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看样子毛病还是在自己身上。整个过程中,大学生一直都被一种要命的优越感、被自己的名声所累,好像别人看他和他看别人并不在同一个平面上,正是这种差异造就了他的整个故事,如果他只是一个小白丁的话,恐怕就没这些事了。从一开始有人介绍对象给他,以及由此而引发的惶恐和不安,以及针对护士的所做所为,甚至包括对厂长的两个女儿所进行的那种疯狂的幻想,以及又找到科长的女儿,以及……等等,在这一切的背后,都有那么一种强大的优越感在支撑着他,在单纯和谦逊的外表下掩盖着如此深重的自命不凡。由此大学生意识到,除了他这张脸和他的这个大学生名头以外,没有什么人能够更多地看清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开始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张白纸,没什么好看的,后来他越看越觉得有内容,不断有新的东西被发现,甚至越看越觉得自己很陌生。这一天晚上,大学生把科长的女儿送回家以后,决定把自己的故事再写一遍,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地冲击着他的胸膛,这一次他要调动起全部的能量,用护士以及科长女儿以及自己的经验和想象写出一个尽善尽美的故事来,他意识到这是他一生中是最美丽的的一个故事。这一回他是这样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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