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者的悲歌

跨度一年的等待，两部季番动画所叙述的，到最后，其实只是一个半吊子弑神者的悲歌。【怨念较重，一黑为快】故事发生在英雄吉尔伽美斯打败邪神德鲁亚加、征服德鲁亚加之塔的传说结束八十年后，邪神再次复活，难攻不落的德鲁亚加之塔巍峨重现也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无数人以登塔寻宝投机发财为职，形成了名为“登顶者”的庞大行业——尽管谁都没见过塔顶的德鲁亚加。于他们来说，这座已存在了二十年的“塔”，好像天生就是这有着无数危险与无数宝藏的世界理所当然的一部分，就连供他们休息补给的塔内据点都市也被建设得颇具规模。而故事开始之时，恰逢五年一度、能让塔内的魔兽们力量大减的“阿鲁之夏”，抓住这个令大批登顶者们摩拳擦掌的大好机会，被称为“杀龙者尼巴”的十七岁少年与同伴们一起再次踏上了征途——而同伴除了魔法师法蒂娜、重甲斧战士乌托与刺客卡里，还包括自己的异母弟弟基鲁。相比其他登顶者们，基鲁的志向要简单得多：不为金银财宝，不为功成名就，只是想要打倒德鲁亚加，摧毁德鲁亚加之塔，复兴因为这座塔而荒废的祖国。这过于耀眼与正义的天真理想，自然会被他的同行们轻视甚至嘲笑，再加上新人基鲁经验不足又碍事，结果开始登塔才两天就遭到了哥哥的开除。然而作为故事的男主角，运气总是难免要比一般人稍微上那么一丁点点，于是只有“皮硬血厚”这一个优点的废柴菜鸟基鲁遇上了刚好也以登顶为目标却缺少同伴的美少女卡雅，并真的为他带来了同伴甚至……英雄王陛下钦赐的宝剑。另一方面，尼巴的目的似乎却远不仅仅是“得到功名利禄”那么简单。足智多谋、才能出众的他也有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惜利用同伴（以及法蒂娜对他的感情）的一面，魔女巴沙秋丝（梦魔）更时刻萦绕在他身边。经过搞笑的紧张的激烈的悲伤的不可思议的漫长旅途之后，基鲁、尼巴与等几个登顶者小队终于同时抵达了塔顶，并合力消灭了邪神德鲁亚加。然而邪神倒下，传说中能实现一切愿望的“蓝色水晶杖”出现之时，基鲁却遭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与亲哥哥的携手背叛。除了手持蓝色水晶杖进入幻之塔的尼巴与卡雅之外，其他所有登顶者都被洪流席卷而去，直至跌落塔底。半年之后，英雄王吉尔伽美斯将国都迁到了塔内，性格也变得更加残暴乖戾。一同奋战的伙伴们早已作鸟兽散，上班的上班开店的开店格斗的格斗传销的传销，剩下基鲁一个终日虚度光阴浑浑噩噩——直到亡灵卡伊（伊斯塔女神的巫女、吉尔伽美斯王的亡妻）化身为幼齿萝莉出现在他面前，说出了他并非初次听闻的那句话：“把我带到塔顶去吧”，并告诉了他半年前卡雅“背叛”的真实原因——她抱着必死的决心踏入了幻之塔，为的是杀死盘踞在塔顶的吉尔王之“影”。八十年前，独力通关德鲁亚加之塔的的吉尔王被邪神德鲁亚加下了“不死”的诅咒，现已年逾百龄的他求死不得煎熬万分，于是负面情绪化为“另一个吉尔王”（黑吉尔王，CV关智一）盘踞在“幻之塔”塔顶，并日益侵蚀着吉尔王的良知与意志——而杀死德鲁亚加附体的黑吉尔王，正是让卡雅的曾祖父吉尔伽美斯得到解脱的唯一途径。但与此同时，为了王国的繁荣更希望铁血吉尔王能够永生不死的大臣们，派出了黄金骑士团追捕再一次集结在基鲁身边的登顶者们（并顺手绑架了因为雪崩失去了传销累积的所有资产的废柴魔法师梅尔特与他的仆人、依然无比萌的怪力萝莉库帕），同时进入幻之塔内的还有尼巴过去的老师、眼镜御姐格雷米一行，与失去主人（已故反派帕滋滋）后大暴走的棺材四骑士（其实就是第一季表•第一话里出现的“德鲁亚加三人众”红骑士，蓝骑士，镜骑士与超越骑士）……更有不堪暴政图谋造反的前亲卫队长凯尔布与原副官（现亲卫队长）艾塔娜等人正式举兵，总之是塔上塔下都热闹无比。各色人等爬过时间流速比外界慢得多的一层层“幻之塔”，抵受住在死者所居的“常春之馆”与亡灵一起幸福生活的诱惑，战胜各种危险的魔物，一次再一次LEVELUP，终于成功杀至黑吉尔王面前，见到了这位外表与谈吐都相当年轻、业余爱好是光着膀子练倒立的孤独王者——被大义、伦理、道德与良心束缚了太久的他，渴望在黄金铠甲被鲜血染红的身败名裂之际得到解脱，期盼着由长久的煎熬中堕落（或者说重生）并且破坏，成为毫无顾忌的神——然而卡雅说，那是恶魔。于是理所当然的，众人奋力削光了黑吉尔王的生命值，与此同时，塔下的吉尔老头也在与造反的亲卫队长决斗之际颓然倒下，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与解脱。然而此时此刻，尼巴的“圆梦计划”才刚刚开始——他夺过蓝色水晶杖，成为了新一任的邪神德鲁亚加，并揭开了德鲁亚加之塔的真实用途：对抗众神的战略兵器——他的目的简单又纯粹，仅仅是要消灭天上诸神……仅仅是，要消灭那些赋予人类残酷的可悲的不公平的命运的冷漠神灵。虽为长子却是庶出的尼巴从小就十分自卑，但同时又照顾并且轻视着自己那个没用的弟弟——其实是很好理解的思路，因为寻找不到能够立足的自信点，就必须从对弟弟的蔑视中来寻找自己的尊严，并渐渐地，在心中熊熊燃起了无声的愤怒：对世界，对命运，对操纵一切的诸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明白无误地知道“天上有一堆神在操纵我们”的世界实在是相当简单美好，不高兴就可以去弑一弑。于是尼巴成为德鲁亚加，向众神宣战，炮火扫平山陵，腾起蘑菇云，射向森森云海那不可知的深处。而始终未曾露面的众神立即还击，并向卡雅降下神谕：不制止尼巴，就不会停火。——用尼巴的话来说，“这算哪门子慈爱的女神”。如果说诸神的存在之于这个故事，仅仅是虚构的宗教形象，或象征整个世界的生命循环的某种自然力量，那么尼巴就不过是个普通的妄想症患者，干的也无非是叶公好龙或者杞人忧天一类的蠢事。而如果故事中“众神”的设定是一种有人格、有智慧，把无限生命中的有限精力都花费在为人类编织命运丝线上的高等生命，人类造反是理所当然，屠一屠他们也无可厚非——或者换个通俗简明的说法，按我这种RPG老玩家的思维定势，“神”被设定出来就是用来屠的，弑神者当然是正义的化身自由的代表和平的希望，以及各路豪杰竞相帮助的对象。而既然出现了“攻击神并且众神还击”这种情节，更自然理当杀上天界摆平诸神——至少要打到半死然后宽恕OR封印才算圆满收场。然而在《德鲁亚加之塔》的故事中，（除开第一季的表•第一话）神祗们从头到尾的形象都似乎仅仅是神话、传说以及信仰，却突然在尼巴宣战之际不声不响地还击，就好像他们的存在只是一门看不见的大炮，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一个可以肆意操纵世界局势的秘密组织……这样的“神”的存在，实在太卑劣也太苍白。更可悲的是，我们那位义无反顾奋不顾身、为登顶不惜利用一切，还由弓箭手转职到重剑士再转成枪兵兼最终BOSS的弑神者，所希求的其实也仅仅是“神对我这蝼蚁之辈已经竭尽全力”的自我满足——垂死之际，让他重新站起来的动力，只是不愿被自己所轻视的弟弟超过然后沦落到受他同情，但最终决战时，他还是被弟弟看穿了“你背叛众神终究也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只怕连天上的诸神也会觉得好笑吧？所谓的弑神者，在颓然落败之后终于对弟弟承认：“我所拘泥的也许并不是神，而是你。”基鲁回敬：“早点察觉就好了。”尼巴答：“我也要面子。”——原来他一切的反抗，一切的努力，都只是为了在成为邪神、得到巨大的破坏力之时，满足自己那份想要胜过弟弟的自尊。对，他只是一只试图反抗诸神的蝼蚁。他憎恨命运的操纵，却不知有没有想过，自己遇到梦魔、集结同伴、登上塔顶、进入幻之塔乃至成为邪神的这一路，是否也是命运早已铺好的道路？而也正是因为反抗得不够彻底，结局本已足够平庸卑贱的他，更甚至在故事落幕之后得到诸神的垂怜，与幼儿化的梦魔一起得到了重生——平庸到那点反抗都不被神明们承认，吝于赐予他一场与“弑神者”之名相配的足够孤高、悲壮的牺牲。我们可以知道的是，当怀抱“哥哥脑子有问题，我要阻止他”的崇高理念的基鲁对尼巴发动最后一击之时，觉得“身体好轻”的他，显然是受到了女神的加持。是的，他正义，善良，与邪恶斗争到底，但从没想过反抗诸神（甚至都未曾想过将由自己来杀死吉尔伽美斯陛下），因此也能在自己的命运里安居乐业。于是整个故事终于结束，温柔地踏入了幸福的妥协：遵循“死者为大”、“为死者讳”的传统，卡雅以吉尔王末裔的身份为他举行了庄严肃穆的盛大葬礼，而与此同时恢复年轻态的吉尔伽美斯与妻子卡伊正坐在高处注视着这一切，计划着再次成为登顶者的美好未来；废柴魔法师梅尔特带着库帕继续传销赚钱的伟大征程，迟钝的凯尔布终于和自己的副官走进了结婚礼堂，法蒂娜和乌托去卡里的故乡为他实现“帮助乡人脱贫”的遗愿，然后继续作为登顶者的冒险——与他们成为同行还有老吉尔王和卡伊，以及基鲁和脱下华服离“宫”出走的卡雅……是的，他们坚持，他们执着，他们自强不息，他们努力奋斗，他们说，“我们要登塔，因为我们是登顶者”。——哪怕塔外的天空那么蓝，塔外的世界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