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泰洛》电影剧本

来源:噗噗影视 责任编辑: 更新时间:2022-10-20 19:16:09人气:0
我的青春非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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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演马西莫·拉涅里奥塔维亚·皮科洛弗兰克·沃尔夫更新时间:2018-11-10 20:12:39

影片主人公陈墨是一个大学舞蹈系的学生,却因为比赛时遇到的艰难险阻选择逃避,最终面对现实带领着自己的团队战胜困难取得属于自己的荣誉。影片开始陈墨结识了自己团队的小伙伴,非主流造型的他们沉浸游戏和斗舞。但是在他们心底梦想之花慢慢的开放着,在这个过程中,怀有梦想的他们,认清自己,面对自己,一步步战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困苦。

《麦泰洛》电影剧本文/〔意大利〕马·波洛尼尼、苏·切·达米科、路·巴佐尼编译/艾敏、夏方林十九世纪末佛罗伦萨贵族广场在悠扬悦耳的音乐声中展现在人们的面前,镜头停在海神的高大塑像之上,银幕上徐徐映出“1873年佛罗伦萨”的字样。吉贝利娜大街。傍晚。街上空荡荡的,既无车辆,也无行人。寒风凛列,人行道上积雪未融。一座黑黝黝的高大建筑物矗立在大街的右侧,这就是专门关押政治犯的莫拉特监狱。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偎缩在距离监狱大门不远的高墙下。她衣衫褴褛,身体瘦弱,面色异常憔悴,由于发烧,身子微微颤抖;她怀里抱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监狱的大门,焦急地等待着即将出狱的丈夫波尔多。监狱门口站着两个卫兵,犹如两个幽灵。突然,监狱的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不高,但粗壮有力,年近四十的男子。他的身上披着一件破烂的外套,头上带一顶软布帽,长长的头发,络腮胡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烁着怒火。他蔑视地瞅了卫兵一眼,急速地朝妻子跑去,激动地喊道:“阿德蕾!”波尔多看到妻子怀里的婴儿,关心地说:“他不是该下个月才出生吗?”阿德蕾:“没法子,我身体支持不住,不足月就生了。”波尔多:“他叫什么名字?”阿德蕾:“麦泰洛。”波尔多:“为什么不叫他‘自由’或者‘公社’呢?我们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阿德蕾:“他一生下来,人们就叫他麦泰洛,那时你还关在监狱里。”波尔多把孩子抱在怀里、同妻子边走边聊。波尔多:“孩子在这种难熬的年月来到世界上,真可怜啊!看来这是个小子。阿德蕾,你生了好几个孩子,但个个都进公墓了,这个小家伙过不了多久也会去的。”阿德蕾:“不,这次轮到我先去了。”波尔多:“别说傻话,阿德蕾!你怎么了?你瘦多了,这是我的过错。这次,我一定让你休息好,还要给孩子找个奶妈。”阿德蕾:“钱呢?波尔多,把家里的那些书和家具卖掉吧!”波尔多:“不!那些东西决不能动。只要阿尔诺河里有沙子,我就去捞,你们别愁没东西吃。”突然,从西尼奥利亚广场上传来群众的呐喊声。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建筑工人正在广场上集会,有个中年男子正在发表演说。建筑工人甲:“连那点儿买面包吃都不够的工钱也不照数发给,我们可怎么过活啊?”建筑工人乙:“真是吸血鬼!”一队卫兵从市政厅的大门里跑出来直向建筑工人们扑去,力图把他们驱散,工人们叫着喊着,东奔西跑。波尔多看到此种情景,义愤填膺,忙把孩子交给妻子,并嘱咐她:“阿德蕾,你先抱着孩子回家。”说完就直奔广场。阿德蕾焦急地喊道:“波尔多,你到哪里去?我们一起回家吧!他们还会抓你的!”波尔多没有理会妻子的劝告,边跑边责怪那些因遭警察追击而四处逃散的建筑工人。波尔多:“你们站住!你们往哪里跑?你们真是一群绵羊!”他在广场上碰到了一个背有点驼的老工人伦佐尼。伦佐尼向他:“你是谁?”波尔多气冲冲地说:“我是谁?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吧!”伦佐尼:“我叫伦佐尼。”波尔多:“就是这群绵羊中的一个了!你们懂吗?你们都是胆小鬼。我叫波尔多。”伦佐尼:“哎,波尔多,是你。你是什么时候从监狱里出来的?”波尔多:“刚出来,为了我的理想,这已经是我有生以来第十四次蹲监狱了。我可不象你们这群绵羊。如果你们想让人家尊重你们,如果你们想实现你们的理想,就不要怕蹲监狱!”波尔多看到警察在追赶人群,便跳上一所建筑物的台阶,大声喊道:“坏蛋,他们干了什么坏事?他们只不过要求支付他们的血汗钱!里难道这是犯罪吗?!”波尔多和阿德蕾的家。深夜。波尔多气喘嘘嘘地来到一所破旧的、暗红色的房子前,房门里紧闭,从面传出婴儿绝望的啼哭声。波尔多敲门,轻轻地叫道。“阿德蕾,阿德蕾!”没人回答。波尔多高声地喊:“阿德蕾,开门!我是波尔多。”除了婴儿的啼哭声外,仍无回音,于是波尔多用肩把门撞开,走了进去。屋内漆黑。靠墙放着一张双人床,阿德蕾和孩子都躺在床上。波尔多高兴地把破外套脱掉,笑嘻嘻地说:“阿德蕾,我是波尔多,你怎么不吭气?你总该点上支蜡烛照个亮嘛!我沿着阿尔诺河岸走了三四个小时。那些家伙是胆小鬼,不值得为他们再去蹲监狱,我到圣弗莱迪亚酒店去了一趟,在那里见到了帕斯特利,他请我喝了一杯。”波尔多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这个小家伙是怎么了?为什么哭闹?你给孩子喂口奶嘛!也可能是你的奶水不足吧,我一定给你弄些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我们的小儿子哭得太可怜了。阿德蕾,你为什么不说话呀了?”波尔多点上一支蜡烛走到床前,看到已经断气的妻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小麦泰洛在妈妈的怀中不停地啼哭。波尔多惊呆了。突然,他紧紧地抱着阿德蕾那冰凉的尸体,大声地哭起来。波尔多:“阿德蕾,我亲爱的阿德蕾,我回来本以为可以……我怎么这样倒楣啊!我向你发誓,我一定把咱们的孩子抚养成人,我要把阿尔诺河底的沙子全部拼出来,挣钱把孩子养大。”阿尔诺河。早晨。太阳迟迟不出来,浓雾笼罩全城。在汹涌澎湃的阿尔诺河面上,一只小船在水中颠簸,最后消失在波涛中。麦泰洛的画外音:“1873年年底的一个早晨,阿尔诺河涨水,河水几乎齐岸。我父亲架着一只装满沙子的小船在浓雾笼罩下的河心划行。突然,一股凶猛的激流把他的船撞翻,接着,混浊的河水卷着旋涡把他吞噬了,永远地吞噬了。“我十七岁以前一直住在乡下,那个村子叫林奇内,紧靠着西埃维山谷。那里土地贫瘠,年景一年不如一年,村民们的生活十分艰难。我的养父蒂纳依和养母伊索利娜决定带着我们到国外谋生。”乡间火车站。傍晚。太阳刚刚落山,晚霞的余辉尚未完全消失。在空旷的田野里,一条铁路延伸到遥远的天际。一所红砖墙、铁皮屋顶的小平房孤零零地立在路旁,前面竖着一块牌子:“慕杰洛车站”。站台上那些准备乘火车到国外谋生的农民正同为他们送行的亲友们依依话别,一个老奶奶流着眼泪拥抱她的孩子。汽笛一声长鸣,一列火车轰隆轰隆地徐徐驶入小站。这些第一次见到火车的农民惊异地注视着这个喷着浓烟的庞然大物。车停了,但是人们仍然没有勇气上车。这时,站长大声地催促他们:“快上车,快上车,马上就要开车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民朝车厢走去,他就是麦泰洛的养父蒂纳依。他回头看到麦泰洛还在后面磨蹭,便着急地说:“麦泰洛,,快一点啊!”这时,麦泰洛的养母伊索利娜一手拿着包袱,一手提着篮子走向车门,她说:“麦泰洛,帮我提一下篮子。”麦泰洛提起篮子,深情地看着他的养父养母都上了火车。站在他身旁的是他的义弟,一个相当秀气,身材比他稍高的十七岁青年。他发现麦泰洛满脸愁容,情绪异常,便不安地向他:“你怎么了?干吗这样愁眉苦脸,又不是要去美洲,咱们是去比利时,路很近,又有火车,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到了。”麦泰洛:“我可能……”奥林多:“可能什么?”麦泰洛:“我可能不走了!”他把篮子递给养母。养父对麦泰洛和儿子说:“你似俩快上车,马上就要开车了!”麦泰洛:“我不走了,我打算留下来。”奥林多:“别胡闹了。”麦泰洛激动地说:“我的父母是在佛罗伦萨出生和去世的,我也要在佛罗伦萨生活和劳动一辈子。”奥林多恋恋不舍地说:“咱们是一家人,咱们一起走,快上车吧!”麦泰洛:“不,你快上吧!亲爱的爸爸,亲爱的妈妈,亲爱的奥林多,我爱你们,在这分别的时刻我也爱你们,永远爱你们!”车站上响起了铃声,列车开动了,麦泰洛紧跟着火车向前奔跑,热情地向远去的亲人们挥手告别。佛罗伦萨的全景。在优美的音乐声中,圣玛利亚大教堂著名的红色圆顶越来越清楚地显现出来,远处是婉蜒起伏的群山和蔚蓝色的天空。中央市场。清晨。阳光洒在用碎石子铺成的中央市场上。市场上摆满货摊,有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和食品。顾客们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小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女声:“桔子,谁买桔子,又大又甜的桔子。”男声:“买菜花吧,刚从菜园运来的,物美价廉的大菜花。”几辆装满了整扇猪肉的货车停放在一个高台阶的商店门前。台阶上站着十多个搬运工。矮个子的胖老板大声地对搬运工人们说:“怎么样,一个小时五生丁,干不干?”工人们没理会他的话,仍然站着不动。头戴便帽,衬衣外面罩一件马甲,鞋上沾满泥土的麦泰洛带着倦意和饿态,对这里的一切流露出好奇的目光,他神思恍惚地走过来。老板看到这个身材魁梧、长着一双大手的小伙子,不由得高兴地喊起来:“喂,小伙子,到这儿来。你想干活吗?一小时四个生丁,干不干?”麦泰洛没有答话,他径直地走到货车跟前,凑上肩膀,扛起一扇猪肉向商店走去。老板得意地笑了,而搬运工人们却对麦泰洛怒目而视。当他从商店出来,准备继续扛猪肉时,一个年轻的搬运工人走到他面前,愤怒地将他撞倒,并斥骂他:“乡巴佬,你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你要抢我们的饭碗吗?坏蛋!快滚回乡下去吧!”“你们还是让他挣口饭吃吧!他还是个孩子!”一个满脸胡须、脑袋光秃秃的中年人对搬运工们说。他就是整天同搬运工一起干活的有名的无政府主义者贝托。接着他笑眯眯地阿麦泰洛:“小家伙,你说实话,你真的是佛罗伦萨人吗?”麦泰洛郑重地说:“我是从乡下来的,但我出生在佛罗伦萨,我父亲原是一个淘沙工人。”贝托:“他叫什么名字?”麦泰洛:“波尔多·萨拉米。”贝托惊奇地向:“波尔多?”接着他高兴地对搬运工们说:“伙计们,你们看,这个小伙子是波尔多的儿子!”麦泰洛:“您认识我的父亲?”贝托大声地说:“我当然认识他。大伙都认识他。他是个很能干的无政府主义者,是一个从不屈服的硬汉子。我和他是老相识了。你住在什么地方?”麦泰洛:“走到哪里就住到那里,有时还住在火车站。”贝托:“那就同我一起住吧!”麦泰洛:“谢谢!”贝托:“用不着谢,我们应当互相帮助嘛。”接着,贝托严厉地对老板说:“一小时五生丁!”贝托:“小伙子,你就继续干吧。我看你应当找个别的活干干。”麦泰洛:“是啊,我想当个泥瓦匠!”贝托:“好说!那样,你每小时可挣七生丁。”麦泰洛:“那可太幸运了!”贝托:“不,那同样是贫穷与灾难。”巴德拉蒂的建筑工地。傍晚。一座正在修建中的三层楼房,四周被密密麻麻的脚手架包围着。十多个工人正在上面砌墙。有个木制的吊车在上下滑动。工地上堆满了木材、砖瓦、石灰和沙子。工人们有的在运砖,有的在和灰。麦泰洛穿着一身沾满泥灰的工作服,汗流浃背地在和灰泥。一个年轻的小工站在离麦泰洛不远的地方喊道:“到点啰!”衣冠楚楚、手提棍棒的监工纳尔迪尼走来,他满脸横肉,粗声粗气地对站在最高一层脚手架上的工人们说:“怎么样,达到计件标准没有?”工人们大声回答:“今天砌了五十米乘二米,您来检查一下吧!”监工:“我看一眼就行了,你们下工吧!”正在把灰桶挂到吊绳勾上的麦泰洛,把灰桶里剥下的沙灰倒在沙灰堆上,随后象其他建筑工人一样,朝一个大水缸走去。二十多个瓦匠和小工挤在工棚内外,有的在洗脸,有的在换衣服。一个身材粗壮,褐色脸膛,留着两撇小胡子,神态机灵的青年走到麦泰洛面前。他是老瓦匠伦佐尼的儿子小伦佐尼,不久前才来接替他父亲的工作。他对正在洗脸的麦泰洛说:“你拿定主意没有,去不去阿尔诺河边?你愿不愿意同我一块儿去?”麦泰洛:“去干吗?”伦佐尼笑嘻嘻地回答:“去看那些在河边散步的贵妇人。她们肯定会把你带走的,否则就可能把我拉走。”麦泰洛摇摇头说:“不。我的老师在等我。过几天咱们再去吧!”伦佐尼对麦泰洛的回答很不满意,他不高兴地说:“我真不懂,你说说,你学那么多文化干什么?你的字写得够好的了,就象教授写的一样。”麦泰洛在一张领工资的账单上签了名,而他的同伴们仅在那上面打个勾。他把钱数了一遍,小心地放在口袋里,随后同伦佐尼一起朝工地的门口走去。他挽着伦佐尼的胳膊,边走边对伦佐尼说:“我只不过会写我的名字,你应当看看我的老师是怎样写字的。他父亲是个律师,他弟弟是个职员,全都是有文化的人。我们也要有文化,以免受老板的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他,他也会给你上课,晚上我们一起跟他学习。”伦佐尼没有被麦泰洛说服。他是个聪明活泼的青年,他知道麦泰洛说的有道理,但他由于干了一天活十分劳累,总想消遣一下。于是,他笑着对麦泰洛说:“好吧,你先陪我到河边散一会儿步吧。”阿尔诺河边。傍晚。黄昏时刻,阿尔诺河畔别有一番景象。河水静静地流淌,偶尔也出现粼粼涟漪。河边的梧桐倒影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中款款蠕动。双双对对的情侣偎依在一起,小声地说着悄悄话;穿戴华丽的妇女们带着自己的孩子在河边散步,乘凉;几个七、八岁的儿童在浅水中嬉戏。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对儿童们高声喊道:“你们当心点儿,河里有激流,快上来!”麦泰洛和伦佐尼二人沿着河边并肩而行,尽情地欣赏阿尔诺河上的暮色。伦佐尼被那个少妇清脆悦耳的声音所吸引,他兴奋地说:“麦泰洛,你回头看看,那个女人多美啊!我的天啊,她站在河边简直构成了一幅美丽的油画。”麦泰洛没有回头,他正好奇地看着前边大桥上出现的热闹景象:一支乐队正在演奏乐曲,后面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人。麦泰洛忙向伦佐尼:“那边在干什么?”伦佐尼:“是市里的乐队在排练,因为星期天国王温培尔托要到佛罗伦萨视察。我们快到桥上看看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事啊!”突然,从桥上传来了一个人嘶哑的喊叫声,把麦泰洛和伦佐尼惊呆了。“温培尔托是刽子手,我要炸掉他的比蒂宫,我要炸圣彼得教堂!我要炸掉他的奎里纳尔宫!公社万岁!卡费埃罗万岁!”麦泰洛听出在大喊大叫的正是他的老师贝托,他着急地说:“他在干什么?发疯了!”麦泰洛飞快地向大桥跑去,伦佐尼紧跟在他的后面。他们看到贝托衣冠不整,东倒西歪地向前行走,他满脸通红,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芒,嘴里喷着酒气,不停地喊着:“炸弹,我要去扔炸弹!温培尔托是刽子手,炸死他!”麦泰洛跑到贝托面前,迅速地把他抱到桥下的人行道上,并力图使他安静下来。伦佐尼看到麦泰洛这一举动十分惊讶,他警告麦泰洛说:“你要干什么?你想陷入倒楣的泥坑吗?你没看到他是个醉汉吗?”麦泰洛没去理会他同伴的话,双手扶着贝托,关切地向道:“师傅,发生什么事了?咱们回家吧!我还以为您在家里呢,咱们赶快回去吧!”麦泰洛向伦佐尼看了一眼,用恳求的语气对他说:“你过来,帮我把他抬回家,离这里不远。”伦佐尼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的工友麦泰洛的老师,他用好奇的眼光看了贝托一眼,随即又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然后就同麦泰洛一起架着仍在不停地喊叫的贝托,急速地向一条阴暗的小巷里走去。小巷的尽头有一座破旧的楼房,几个在楼房门口聊天的老太太和那些正在玩耍的小孩都好奇地看着他们。麦泰洛发现伦佐尼被看得有点不大自在的样子,忙对他说:“伦佐尼,你回去吧。现在我自己就能把师傅背回家了,你回去吧!”伦佐尼:“不,我还是再帮帮你,至少要把他送到门口。”快到门口了,麦泰洛一下子背起贝托走进门去。伦佐尼对麦泰洛说:“你真不需要我了,那我走了。祝师傅早日恢复健康!”贝托和麦泰洛的房间。晚上。一个杂乱的小房间,好几处的墙皮已经脱落,一扇破旧的窗子朝小巷开着。桌子上和墙边堆满了书籍。一张宽大的木床放在房子中间,贝托躺在床上呻吟。麦泰洛蹲在床边用湿毛巾给师傅擦脸。突然,贝托抬起头来对麦泰洛说:“我信仰无政府主义,历史朝着无政府主义发展。无政府主义是一种伟大的思想,它是各种自由中最自由的。”麦泰洛轻轻地说:“对,对,您安静点儿,您还在发烧!”这时从窗外传来阵阵的音乐声,可能是市里的乐团仍在为欢迎国王进行排练。贝托听了又激动起来,他大声地喊道:“快把窗子关上,我讨厌这种音乐。”麦泰洛忙把窗子关好。贝托象个孩子似地哭起来,他绝望地说:“现在赞成我的理想的人寥寥无几,他们都转向工会了。真是荒唐!工会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他们是一群集合在一起的绵羊,他们只需要三样东西:牧羊人、狗和棍棒。我可不是个为这些东西奋斗的人。我等待着真理被民众所接受,但是,跟着我们走的人太少了……。总有一天我要跳进阿尔诺河里。……”麦泰洛坐在床边精心地护理着师傅,直到贝托睡着了,他才上床休息。贝托和麦泰洛住处的门口。黎明。天刚蒙蒙亮,深邃微白的天弯还挂着几颗晨星。小巷子静悄悄的。身穿睡衣,弯腰弓背,满脸皱纹的房东太太在打扫门庭。上衣还没穿好的麦泰洛揉着睡意惺松的双眼走到房东太太面前,焦急地问:“太太,您没有着到我师傅贝托·兰普雷西吗?”房东太太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夜里两点就出门了。醉成那个样子,不是掉到阿尔诺河里淹死,就是在街上撒酒疯被抓进了莫拉特监狱,否则就是在河边的公园里睡着了。你别着急,这也不是第一回。”麦泰洛没有回话,急匆匆地向街上跑去。滨河公园。清晨。天色大白。宽阔的阿尔诺河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河水在缓缓地流着。滨河公园绿草如茵,夜来的露水把青草和地面润得湿谁谁的。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在晨风中沙沙作响。在那弯弯曲曲的园中小径两旁,间或立着供游人休息的木制长椅。麦泰洛在园中焦急地四处寻找他的师傅。他看到有个人正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以为是贝托,急忙走上前去轻轻地推了他一把。那个人抬起头来,很不满意地说:“你要干什么?”麦泰洛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麦泰洛懊丧地离开滨河公园,继续在街上奔跑,四处寻找贝托师傅。莫拉特监狱。白天。监狱拱廊又长又宽,阴森可怕。拱廊中央放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拱廊的尽头是一个通向牢房的铁栅门,有个胖胖的秃顶老头,或许是个监狱看守长,正在伏案写字。手拿便帽,头发蓬乱,敞着上衣扭扣的麦泰洛急匆匆地走到办公桌前,恭恭敬敬地对那位看守说:“对不起,先生。我可以向您打听点事情吗?我在找我的朋友,他叫贝托·兰普雷西。不知他会不会偶然……”看守长头也不抬,旁若无人地继续写他的东西。麦泰洛十分尴尬,他把便帽从这只手换到那只手,又从那只手换放到这只手。与此同时,他清了清喉咙,试图重新说一遍他的问题:“先生,实在对不起……”看守长仿佛从梦中醒来,粗鲁地向:“你要找谁?找哪一个,”麦泰洛:“我找一个叫贝托兰普雷西的中年人,人们都叫他师傅,我想了解一下他是不是……”看守长没等麦泰洛说完就站起来,并命令式地说:“跟我来!”麦泰洛以为看守长是带他去看自己的师傅,高兴地紧跟着看守长朝铁栅门走去。看守长开了锁,打开铁栅门,大声命令:“进去,进去。”麦泰洛惊讶地问:“干什么?”“你快给我进去吧!”看守长边说边用力把麦泰洛推进铁栅门,锁好门后,得意地走了。“我没有干什么坏事,没有干什么坏事!为什么把我关起来?”麦泰洛一边愤怒地呐喊,一边抓住铁棚门用力地摇晃。牢房。白天。一间四方形的房子,天花板很高,墙上有一个很小的铁格窗户,一缕光线从那里透进来。有三个犯人席地而坐。麦泰洛懊丧地说:“这是什么事儿啊?”一个四十来岁、头发很长的犯人(桑特·凯利尼)关切地问麦泰洛:“小伙子,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你干了什么事?”麦泰洛:“谁知道?我什么事都没干。我的师傅贝托昨天夜里从家里跑出来,失踪了,他正发着高烧。我到处找他,后来我寻找到这里,他们就蛮不讲理地把我推进来了。”凯利尼:“贝托不在这里。即使他被关在这里,你也不会得到半点消息的。国王要来佛罗伦萨视察,所以他们就到处乱抓人。等他离开这里之后,咱们就会被释放的。”麦泰洛好奇地问:“您是怎么啦?”凯利尼:“我是个泥瓦匠,前天晚上我跟工头谈论起社会主义。我对他说,以后老板再想随意欺压我们工人、虐待我们工人,就不那么容易了。那个白痴笑着走了,第二天就向警察告发我煽动工人闹事。小伙子,你应当知道,最重要的是学会维护我们自己的权利。你很年轻,你应当跟我们一起干!”麦泰洛摇摇头:“不,我知道贝托师傅为搞斗争吃了不少的苦头。”凯利尼:“他是个无政府主义者。我对无政府主义者的勇气是敬佩的,但社会主义却是一种崭新的、更现实的理论。我们现在已经建立了新党,党内有许多大人物:马克思、科斯塔、屠拉梯等等!他们写了很多书,比如马克思的书就有这么厚(他用手比划着)。你听到过他的名字吗?”麦泰洛:“马克思?没有!”凯利尼:“真糟糕,你要知道,有他们带路,我们就知道向什么地方走。”麦泰洛问另外两个犯人:“你们也是社会主义者吗?”那个长着浅黄色头发、蓄着唇髭、脑门儿上有块伤疤的人回答:“不,我们是小偷,不过我们犯的也是一种反对有钱人的罪。”另一个小偷补充道:“不偷,我们就只好饿死。”监狱长办公室。白天。宽大的办公室里阴森森的,一盏吊灯从微黑色的天花板上垂下来,墙壁上布满了大块大块的潮斑,上面并排挂着前国王维托里奥和当今国王温培尔托的肖像。办公室正中放着一张巨大的办公桌。一个留着中分头、大脸膛上长着一双恶狠狠、不停转动的大眼睛的监狱长,坐在办公桌后一张高靠背的椅子上,他手里拿着一个卷宗,厉声厉色、一字一句地对站在办公桌前的麦泰洛训话:“你的师傅不在这里,他的下落不明。如果象大家所说的那样,他真的淹死了,那他的尸体总会被打捞上来的。要是别人不打捞,我们也会去打捞的。你就把他忘掉吧!你知道,贝托和你的父亲,以及象他们那样的一些人走的道路,不是把你引向阿尔诺河的河心,就是把你引向什么地方。引向这里!你懂了吗?现在就看你自己了!”麦泰洛的画外音:“在监狱里我被拘留了三天。由于当时我还不满十八岁,他们便说我年幼无知,将我释放了。但他们却给我立下了档案,卷宗上写明我是无政府主义者波尔多的儿子,贝托的信徒,社会党人凯利尼的朋友。”巴德拉蒂建筑工地。日落时分。在一座四周矗立着脚手架、正在修建中的三层楼建筑工地上,有一个低矮的工棚。大多数小工和泥瓦匠已在工棚里换好衣服,并陆续离开了工地。麦泰洛却在不慌不忙地洗背。他的朋友,年轻的伦佐尼坐在一条破板凳上穿鞋子,二人亲热地交谈着。工地对面,一座红瓦顶、灰砖墙的老式别墅矗立在一个绿树成荫、由铁栅栏围着的大院里。一个身材修长的妇女站在别墅门口观望了一会儿,便朝工地走去。她是那座别墅主人的儿媳妇薇奥拉。虽然她已三十出头,但仍然相当美丽。她穿着淡红色的长衫裙,系一条绿色的腰带,看上去既苗条又丰满;她长着一头金发,一双会说话的蓝灰色的眼睛配上那高高的鼻梁和两片薄薄的红唇,使她显得分外多情。伦佐尼一眼瞥到了薇奥拉,便小声地对麦泰洛说:“你瞧,谁来了!”当麦泰洛抬起头来观望时,薇奥拉已满脸春风地来到工棚前。她不在乎麦泰洛正在光着背擦身,落落大方地说:“你们好,我就住在对面那座房子里。听说你们这里有种菜园的行家。”伦佐尼得意地指着正在擦身的麦泰洛说:“他当过农民,是干农活的好手。”薇奥拉:“好,那从明天开始,您下工后就到我家干活吧!”麦泰洛:“好吧!”薇奥拉:“每天干一两个小时就够了,按时计酬好吗?”麦泰洛:“好的!”薇奥拉:“明天见!”薇奥拉家的菜园。黄昏。一块几十米见方的菜地,被橘子树、橄榄树等果树围绕着。西红柿、架豆、黄瓜等各种蔬菜在黑油油的菜畦里成长,一派果实累累的景象。身穿衬衣的麦泰洛挽起袖子,手拿铁锹在用力翻土。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子打算休息片刻,忽然发现薇奥拉手提篮子正在摘菜豆。于是他把铁锹放在地上,走到她面前,轻声地说。“让我来摘吧!”薇奥拉:“不,不用。您替我提着篮子好了!”麦泰洛提着篮子,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摘菜豆。薇奥拉穿一件雪白的绸衫,没有扣最上边的那个扣子,当她弯腰摘豆时,一对又大又圆的乳房几乎全部裸露出来。麦泰洛发现这一点后显出一种窘态,但又情不自禁地看得出神。薇奥拉:“您看什么?”薇奥拉站直身子,双手叉着腰。这样一来,她的衣服绷得紧紧的,胸部的线条就更加明显了。麦泰洛没有回答,只是贪婪地看着薇奥拉。薇奥拉笑了笑,沉默片刻,又继续摘菜豆。麦泰洛提着篮子站在菜地里。夕阳的余辉渐渐消失,一切都朦胧地罩上一层淡紫色;微风阵阵,树叶的沙沙声和百虫的鸣叫声构成了一曲美妙的交响乐。薇奥拉停止摘菜豆,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斜视了麦泰洛一下,便袅娜地向铁栅门外走去,身子倚在高高的院墙上,好象是在等待什么。紧跟着她出来的麦泰洛放下手中的菜篮,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薇奥拉。她没有反抗,而是紧紧地贴着他,见他想要吻她,便把嘴巴凑了上去。薇奥拉:“傻瓜,连这事都不会!”院内传来一个老年妇女的叫声:“薇奥拉,薇奥拉!”薇奥拉推开麦泰洛,轻声地说:“我婆婆在叫我,你先回去,晚上再来,我给你留着门儿(她用手指指铁栅门),当心有狗。”老妇人:“薇奥拉,薇奥拉!”薇奥拉:“来了,妈妈。”薇奥拉的卧室。夜晚。一个整洁、淡雅的房间。淡绿色的墙上挂着一幅圣母与圣子的油画。长桌上摆着一个插满鲜花的大花瓶和一个精美的维纳斯塑像。衣柜旁边靠墙放着一个橙色的木制衣帽架。房内有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上面盖着一条绣花床罩。薇奥拉身穿半透明的睡衣侧卧在床上,两条健美的大腿半裸着。她挑逗地对麦泰洛说:“告诉我,你是不是有未婚妻了?”稍停片刻后她接着说:“我不会嫉妒的。”麦泰洛:“没有。”薇奥拉:“这可能吗?象你这样漂亮的小伙子一定早有所爱了!”麦泰洛:“没有,真的没有……”薇奥拉没等麦泰洛说完便笑着说道:“这样看来,我并没有把你从别人的身边抢走。”她拉住麦泰洛的手,两人热烈拥抱。薇奥拉:“你把衣服脱掉,挂到衣帽架上。”麦泰洛站起来迅速地脱掉上衣,穿着裤子和鞋子便急忙回到床上去拥抱和亲吻薇奥拉。薇奥拉:“脱掉鞋子,它碍事。咱们把被子盖上!”薇奥拉的卧室。黎明。东方已经发白,天已蒙蒙亮,薇奥拉穿着睡衣站在窗前,神采奕奕的,眺望着美丽的曙光。她回过头来发现麦泰洛已经醒来,开始穿衣服,便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我怀了孕,你怎么办?”麦泰洛严肃地说:“一般说来,在这种情况下就该结婚。”薇奥拉听了麦泰洛的话很高兴,她笑着说。“从今以后,你就打消这种念头吧!”接着,薇奥拉忧郁地说:“我曾经结过婚,可是我的丈夫过早地被上帝召唤去了。我已经发现,结婚对我来说是不合适的。”麦泰洛:“你要我怎么回答呢?难道我应当被吓跑吗?”麦泰洛已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系鞋带。薇奥拉打开抽屉,拿出两张价值五十生丁的钞票,顺手塞到麦泰洛的衣兜里,亲切地说:“拿着这点钱去买顶帽子吧!星期天戴上它,你就会更精神了。”麦泰洛:“不,我不要。”他边说边往外掏钱,薇奥拉按住他的手,并亲吻他的脸。薇奥拉:“你拿着,拿着。”麦泰洛:“今天我在你家干了两个小时的活。干活是一回事,爱情是另一回事。这是多么不同啊!”巴德拉蒂建筑工地。傍晚。快下工了,泥瓦匠和小工们差不多都挤进工棚换衣服去了,只有麦泰洛和几个年轻的工人仍在脚手架的最高层收拾工具。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边收拾东西边同别人聊天。他个头挺高,一双乌黑的大眼炯炯有神,高高的鼻子下边留着两撇小胡子,一看就知道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叫莫莱蒂。麦泰洛:“莫莱蒂,快点收拾吧!”莫莱蒂冷嘲热讽地说:“你同薇奥拉的事儿进展得怎么样?是得快点儿,否则薇奥拉可就等得不耐烦了。看那个娘儿们那股子急劲儿,就象一个月没见过男人似的,她准能对付一个团的汉子!”麦泰洛勃然大怒,逼近莫莱蒂,朝他的脸上就是一拳。莫莱蒂也不示弱,立刻回敬了一拳。两人扭打起来。工友们忙把他们俩拉开,有的人拉住麦泰洛,有的人推着莫莱蒂离开脚手架。麦泰洛却在用力挣脱工友们的阻拦。麦泰洛:“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有个老工人责骂他们说:“打什么架?你们疯了?说一句玩笑话就认真起来。你们这两个混小子,快给我滚下来!”薇奥拉卧室。夜晚。麦泰洛站在薇奥拉的床前任她拥抱和亲吻。当薇奥拉发现他左脸青肿时,一面轻轻地抚摸,一面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麦泰洛:“跟人打了一架,工地上有个家伙说你的坏话。”薇奥拉:“他说我什么了?”麦泰洛:“他说你能对付一个团的汉子。”薇奥拉:“他这是进行报复。他曾在我家菜园里干过活,后来被我打发走了。他为此对我怀恨在心。哎!”麦泰洛:“你和他睡过觉吗?”薇奥拉:“你真傻……快把衣服脱掉吧!”麦泰洛懊丧地说:“薇奥拉,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说,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明天一早我就要动身去服兵役了。”薇奥拉十分意外,她紧紧抱住麦泰洛,忧伤地呼唤着:“麦泰洛,麦泰洛……。”兵营。白天。在军乐声中,一座巨大的兵营展现出来,一队队士兵在军官严厉的指挥下认真操练。银幕上出现了明晃晃的刺刀,沉重的军用背包,疲惫不堪的士兵,沽满泥污的双脚,在烈日和暴风雨中行军等特写镜头。麦泰洛的画外音(伴以单调的军乐音):“亲爱的薇奥拉:我未得到你的允许就给你写信,请原谅。我在给你的第一封信里,谈谈我的军人生活吧。正如你从照片上所看到的那样,我稍微胖了一点。但在这里比干活还要苦,体力消耗很大,汗水不知流了多少。伙食虽然过得去,但糟糕的是吃不饱。入伍后强加给我们的第一条规矩就是我们不能有自己的看法,不能有自己的观点和主动精神。这样一来,我们的脑子倒是可以长期休假了。一千零九十五天的服役期实在难熬。我们就象被判了刑的犯人一样,一天一天地计算着离获得自由的日子还有多少天:还有一百天,九十九天,九十八天。对与我,还必须在这里再熬八百天。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仅想得到几天的休假机会好回去看看你。这里的生活异常单调,每天一大早,军号就催我们起床,快速地吃饭,集合,操练,行军和接受检阅。我们只需要做下面这些事情:洗绑腿,刷饭盒,擦皮鞋,揩刺刀,装子弹袋,熟悉‘九一’式步枪的结构,练习射击,背诵军人誓词,注意军容军礼,牢记长官的命令和部队的番号,一天到晚累得精疲力竭。这种日子总有一天要结束的。但是,当我退伍时,不知佛罗伦萨会是个什么样子。可能一切都变了,包括你和我的其他朋友们。到那时,我在佛罗伦萨还能找到工作吗?现在先不去管这些,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别的事好对你说了,我在为祖国服务。对一个青年来说,服兵役期间是他一生中关键性的时刻,是祖国把他征召入伍的。此后,当他面对生活的现实时,他会发现:一切的一切都不得不从头开始。”佛罗伦萨工会驻地。白天。一幢文艺复兴时期建造的高大楼房,正面是用花岗岩砌成的,宽敞的大门旁挂着“佛罗伦萨工会”的牌子。几个工人走出门来。身穿旧军衣,头戴鸭舌帽,嘴唇上边蓄着短须的麦泰洛走进大门。他在楼梯口遇到了一个中年人和一个青年,他们在谈论着什么。麦泰洛彬彬有礼地问他们:“对不起,请问德尔·保诺是住在三楼吗?”中年人:“是的。”麦泰洛:“谢谢!”他急忙沿着楼梯跑上三楼,气喘嘘嘘地来到一个斜对着楼梯口的房门前,整了整头上的帽子,轻轻地敲门。德尔·保诺:“请进!”麦泰洛推门入室。室内陈设简朴,对着门的墙上挂着马克思的画像,下边写着“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离墙不远处放着一张办公桌。佛罗伦萨省工会主席德尔·保诺正在伏案疾书。他的脸膛宽阔,略微秃顶,戴着近视眼镜,年近四十岁。麦泰洛:“你好,德尔·保诺!”德尔·保诺抬起头来,,他看到麦泰洛既高兴又惊讶,急忙站起来与麦泰洛热烈握手。德尔·保诺:“是你啊,麦泰洛。真没想到。你是什么时回来的?”麦泰洛:“今天早上。”德尔·保诺:“我给你写的信和寄去的明信片,你都收到了吧!”麦泰洛:“收到了,你的信是挂号信,由于上面写着‘工会’二字,他们就关了我二十天禁闭,但收到你的明信片只关十关禁闭。”德尔·保诺:“你怎么不早写信告诉我呢?否则你就可以避免那些麻烦了。是啊,我本应想到这个问题,你说对吗?”麦泰洛:“你别这样说,虽然被关禁闭,我仍然非常希望收到你的信。”德尔·保诺:“你复员了,现在有什么打算?”麦泰洛:“找个工作干,但我知道这很困难!”德尔·保诺:“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找帕莱西谈谈,咱们之间要是不互相帮助,那还指望谁呢?”麦泰洛:“帕莱西大叔还在巴德拉蒂那儿干活吗?”德尔·保诺:“对。除工作问题外,你还有什么打算,你下了决心没有?”麦泰洛:“我要留在这里,我要和你们,和我的阶级在一起。至于入党,我感到我还不成熟。”德尔·保诺兴奋地拍着手说:“我很喜欢你说的一句话:我的阶级,和我的阶级在一起。好样的!”薇奥拉的卧室。夜晚。房内的陈设和三年前一样。衣柜上放着一盏油灯,灯芯捻得很低,幽暗的灯光在轻轻摇晃。薇奥拉身穿连衣裙,腰部紧束,扣子一直扣到脖子下面,乳峰仍象过去那样高高隆起,她坐在床头,一边轻轻地叹息,一边向窗外观望,透过窗帘和玻璃可以看到一轮明月。麦泰洛面带笑容,轻轻地走进房间,亲切地叫了一声:“薇奥拉!”薇奥拉站起来,惊喜地说:“麦泰洛,见到你真高兴。”麦泰洛赶上前去紧紧拥抱薇奥拉。麦泰洛:“让我们还跟过去一样吧!”薇奥拉推开麦泰洛,惆怅地说:“不。你怎么看我呢,可能认为我是个疯子。我跟你好时,我不是说过我爱你吗?在你之前,我也跟别的男人说过同样的话。现在却不同了。”麦泰洛并未认真听她的话,又开始拥抱和亲吻她,并把她扶到床上。薇奥拉推开麦泰洛,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薇奥拉:“不,不,不要这样,放开我!……”麦泰洛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薇奥拉:“我已经有了个儿子!”麦泰洛:“他在哪儿?”薇奥拉:“跟着我婆婆。”麦泰洛:“他是什么时候生的?”薇奥拉:“两年零四个月以前。”她稍顿片刻,又继续说:“他可能是你的,而且只能是你的。但是,他仅仅是我的,尽管他用我丈夫的姓——阿尔弗雷德。人们都说他应该有个父姓,现在我认识到他们说得很对。我是个师范学校毕业生,后来当了教员,结婚后为了照顾丈夫,我离开了学校,料理家务和管理菜园。不料我那可怜的丈夫突然得病死了。从此以后我的生活完全变了样。我刚把孩子生下来时,只顾高兴,没有想到如果他没有父姓,在生活中会遇到许多不愉快的事,仅仅用我的姓是不够的。后来我明白了这些,所以我就同阿尔弗雷德结了婚。这并不是因为我怕别人说闲话,也不是因为公公婆婆威胁我要把菜园送给教堂,两位老人很喜欢我,他们决不会取消我的继承权。”麦泰洛受不了薇奥拉那紧紧盯着他的目光,他低下头去,呆呆地看着地板。薇奥拉:“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如果咱们两个人中应该有一个感到有过错的话,那应该是我。”麦泰洛:“有什么过错?你要是写信告诉我这一切,今天晚上我就不会来打扰你了。”薇奥拉:“有些事儿信上是不能写的。再说,我已经对你讲过,见到你,我的确很高兴。”麦泰洛:“说实话,我一直不怎么了解你,现在也不了解,也许因为我们之间年龄相差太大了……”他沉默片刻,看到薇奥拉在用手绢擦眼泪,便握着她的手亲切地问:“你怎么了?你哭了!为什么?象我这样年龄的青年是能找到一个姑娘的,但你给我的照顾,我绝不会忘记。”麦泰洛说完径直向房门走去。薇奥拉关切地说:“听我说,麦泰洛,你找到工作没有?”麦泰洛:“明天我回建筑工地干活,是帕莱西给我介绍的。”说完便走出房门,薇奥拉呆呆地站在房内,面色苍白、倦怠。巴德拉蒂建筑工地。傍晚。下工的时刻到了,建筑工人们有的忙着收拾工具,有的走向工棚去换衣服,有的还在高层的脚手架上砌最后一块砖。麦泰洛看到他的朋友伦佐尼正从脚手架上下来,便高声地喊道:“伦佐尼!”伦佐尼:“什么事?”麦泰洛笑嘻嘻地说:“今天晚上要是不下雨,咱们到阿尔诺河边去找两个姑娘陪我们散散步好吗?”伦佐尼:“我已经有对象了,是个纺织女工,长得蛮漂亮。”麦泰洛:“没关系,你去散步她又不会知道。”伦佐尼:“那好吧,我们一块儿去吧。”这时,监工纳尔迪尼走到麦泰洛面前,命令式地说:“工程师找你,快去吧!”麦泰洛没理监工的话,但他看到身躯肥胖、带着金丝眼镜的老板巴德拉蒂工程师正拄着文明棍朝他走来。老板娘和他并肩而行,边走边说话。巴德拉蒂:“你看,墙已经砌到第四层了,这幢楼房的主体建筑就要收尾,只等上房顶,进行房内装饰和安装管道等工作了。当然,这也必须设计出具体的施工方案。亲爱的,你先回去,我同他们说两句话。”老板娘顺从地离开了工地。老板来到麦泰洛面前轻声地对他说:“萨拉米,你听我说,从下周开始,我要开始裁员,因为工地上用不了这么多人。显然,减员要从你们年轻人开始,你理解吧!”麦泰洛激动地说:“我的确是个单身汉,但我需要工作,您懂吗?”巴德拉蒂:“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总不能把那些拉家带口的工人解雇吧?否则他们的家属怎么生活呢?当然,要裁减的人不止你一个,总共有十来个。所以,你最多只能在这里干一周了。我对此深感遗憾,萨拉米。我不想耽误任何人,你只好自谋出路了。”麦泰洛愤然地说:“谢谢!”他狠狠地瞪了老板一眼,气呼呼地朝工棚大步走去。他的朋友伦佐尼迎面走来。伦佐尼:“麦泰洛,你怎么了?为什么愁眉苦脸的?”麦泰洛:“巴德拉蒂老板要解雇我。”伦佐尼:“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该轮到我了。”麦奉格:“你别担心。我们的工会主席德尔·保诺是议员,他会为我们讲话的。”伦佐尼:“老板们也有自己的议员,他们也会为老板讲话的。”麦泰洛和伦佐尼肩并肩地朝前走。夕阳西下,但脚手架顶部还残留着晚霞的余辉。一个五十多岁的工人手拿瓦刀仍站在上边。他长着一头褐发,两鬓已经斑白,也许是沾上了石灰。他身材瘦长,脸上布满了皱纹,一双黑眼睛闪炼着热情的光芒。他就是深受大家爱戴的库埃托·帕莱西老师傅。他站在脚手架上问站在下面的麦泰洛:“麦泰洛,他找你干什么?”麦泰洛:“他要解雇十名青年工人,我是第一个。”帕莱西勃然大怒,他高声喊道:“工程师,你听着,要么你就把所有的工人都解雇,要么一个也不能解雇。别耍你那套鬼花招了!你要干什么?你难道要这些小伙子们喝西北风吗?你想更多地剥削我们这些老头子吗?你要是开除他们,我们大家都不干了,我第一个停工。”伦佐尼:“当心,帕莱西师傅!”伦佐尼的话音末了,只听见一声尖叫,帕莱西从脚手架上掉下来。麦泰洛:“帕莱西!”麦泰洛边喊边向摔在碎石堆上的帕莱西跑去,其他工人和老板也围拢上来。麦泰洛跪在地上伤心地把帕莱西抱在怀里,轻轻地用手绢拭擦他脸上的鲜血。老板对帕莱西说:“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帕莱西呼吸困难,鲜血不断地从头上向外流,但他的目光仍然炯炯有神,愤怒胜过痛苦。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麦泰洛,你别着急……,这,这不怪工程师,他是老板,他有他的逻辑。我不怪任何人。杉篙烂了,要不就是接头的地方松了,我没来得及抓住旁边的杉篙。我自己应当留神,皮肉是我自己的。”他疼得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当他发现麦泰洛两眼挂着泪花,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时,他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帕莱西:“麦泰洛,你快去告诉我的家属,让他们赶快到医院去,叫我全家人都去,我所有的孩去都要去,记住还有我的女儿艾尔希丽娅,……艾尔希丽娅……”帕莱西环视四周的工友,断断续续地说:“如果我,我死了,请你们……一定……举着红旗为我送葬。”医院前的小广场。白天。天气寒冷,医院前小小的广场上和大街上结了薄薄的冰。风在呼啸,刮跑了林荫道上的枯叶为送殡的人群扫清了道路。医院门口聚集着一百多名劳动者,他们手举红旗,为这位巴黎公社社员送葬,以表示对他的爱戴和敬意。棺材还没有从停尸房里抬出来,一个宪兵队长带着两个宪兵来到送葬队伍前,他大声喊道:“把旗子收起来,请你们不要打旗,葬礼不应变成政治示威。近来时局很紧张,你们应当了解这一点。任何人都不会阻止你们送葬……。”一个老工人盯着宪兵队长愤怒地说:“我倒很愿意着着政治市委。”宪兵队长假装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说:“快把红旗收起来,免得引起麻烦。今天你们既不能打红旗,也不能发表演说。”德尔·保诺从人群中挤出来,他迈着坚定有力的步子来到宪兵队长面前,蔑视地对他说:“我以省工会主席的名义坚决拒绝您的这种威胁。”宪兵队长:“这是命令!”德尔·保诺:“谁的命令?”宪兵队长:“警察局长和军长的命令!”德尔·保诺:“这与我们毫不相干,我们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军人。”宪兵队长:“议员先生,请你们遵守法律,以免引起事端,破坏公共秩序。”德尔·保诺:“是你们在蛮横无理地破坏公共秩序。红旗决不能收起!”宪兵队长:“您要对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负完全责任!”德尔·保诺:“工友们,各就各位!”宪兵队长狼狈地离开了广场。德尔·保诺走进医院。老板看到德尔·保诺和宪兵队长在激烈争论,十分惊慌,他小声地对陪他同来的老板娘说:“亲爱的,看来情况不妙,很可能要出事,咱们别参加送葬了,到停尸房向帕莱西的遗体告别算了!”老板娘点点头:“你说得有理。”巴德拉蒂:“这样我们就算到场了,礼节上也过得去。”医院门前的小广场。白天。八个建筑工人把帕莱西的棺材从停尸房的大门抬出来,放在门前的一辆灵车上。帕莱西的妻子儿女抚摸着棺材哭泣。工友们默默地站在那里。老板和帕莱西的妻子儿女一一握手,但脸上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不停地环顾四周,急着要离开。帕莱西的女儿艾尔希丽娅是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她身材不高,但丰满、美丽。她身穿黑色的丧服,更显得婷婷玉立,楚楚动人。她抑制着失去父亲的巨大痛苦,向她父亲的同志和工友们鞠躬,对他们给予的同情和帮助表示感谢。麦泰洛站在艾尔希丽娅对面,以热情的关切的目光注视着她。艾尔希丽娅呜咽地说:“先生们,我们全家感谢你们为我们所作的一切。我知道你们为我父亲尽了最大的努力。麦泰洛·萨拉米先生,我感谢您为我家征集的募捐。”艾尔希丽娅转身看着老板说:“工程师也不错,他给了我们家一百里拉的抚恤金。”艾尔希丽娅说完便回到妈妈身边,小心地搀扶着妈妈。送葬队伍准备出发。老板夫妇二人悄悄地溜走了。送葬途中。无数面红旗、黑旗和其他颜色的旗帜迎风招展。德尔·保诺身穿礼服,戴着黑纱,和工人们并肩走在第一排。二十几个身材高大的工人护送的灵车缓缓行驶。艾尔希丽娅和她的母亲在灵车后面边走边哭。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离开医院前的小广场,涌进了一条林荫道。突然,传来了一阵军号声。只见宪兵的马队从大路的尽头朝送葬队伍冲来。宪兵队长骑在高大的军马上厉声高喊:“站住!不准打着旗帜举行葬礼!”马队排成一条线,挡住送葬队伍前进的道路。一个长着一头卷发,身材不高但粗壮有力的青年立刻怒火万丈,他义愤填膺地离开送葬队伍,走上前去与宪兵队长说理。青年:“让我们平安地埋葬我们死难的工友吧!你们赶快离开这里。你们应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一工人:“当我们走上广场要求面包的时候,你们迫害我们,现在我们给死人送葬,你们又来了……”宪兵队长:“你们快解散,不准通过!”众人:“你们快滚蛋!真可耻!”马队在宪兵队长的命令下开始横冲直撞,宪兵们骑在马上朝天射击。顿时,怒不可遏的群众同宪兵们撕打起来。工人们有的被宪兵用枪托打破了头,有的被军马撞倒,有的把宪兵从马背上拉下来,有的同宪兵在路上撕打。军帽飞上了天,领章被撕落在地上,灵车与一辆马车相撞,棺材摔在林荫道的中央。整条大街变成了短兵相接的战场。群众在怒吼,宪兵在射击,军马在嘶鸣。群众甲:“这是什么世道?”群众乙:“太不公道了!”群众丙:“连死人也不得安宁,他怎么瞑目啊!”群众丁:“上帝啊!”艾尔希丽娅哭着朝棺材跑去。艾尔希丽娅:“爸爸,可怜的爸爸!”马队在大街上见人就打。正在同宪兵搏斗的麦泰洛猛然看到艾尔希丽娅在街上奔跑,他急忙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关切地说:“快到这边来,危险!”艾尔希丽娅:“放并我,放开我!”麦泰洛一直把艾尔希丽娅拉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墙角处,焦急地说:“快点回家吧!”这时一个骑兵冲到麦泰洛面前,抡起枪托照麦泰洛的头上打来,他急忙向旁边一闪,枪托打在他的右肩上,他顺势抓住骑兵的一条腿,把他摔在地上,两人扭打起来。又来了三个宪兵,他们一起扑上去,狠狠地抓住麦泰洛。麦泰洛奋力反抗。莫拉特监狱。白天。一个阴暗潮湿的大房间里挤满了被捕的工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墙壁高处那个钉着粗铁栅的小窗子,力图从那里看一眼正在院墙外面的大街上呼唤他们的亲人。他们先是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随即又安静下来。突然,一个妇女的激昂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静。妇女的声音:“昨天被捕的人们,你们听着。我们争取到了挨个儿地给你们喊话问好的权利,但你们不要回答,否则他们就会用武力把我们赶走。”被捕的人聚集在铁窗下,咬着牙,一片肃静,全神贯注地听外面的喊话。妇女甲:“我是蒙萨尼·费德里科的妻子,假如他没有听到的话,请你们告诉他一声。他又叫吉科·蒙萨尼,他的妻子向他向好。”妇女乙:“我是巴尔迪诺蒂·阿尔曼多的妻子,巴尔迪诺蒂,我是你的季娜。”妇女丙:“马尔蒂尼·皮斯卡内,我是你的妻子丽迪娅!”妇女丁:“杰米亚尼·贾诺蒂,我是阿妮塔。”妇女甲:“这里有个老太太,她没有气力喊话,她是费尔迪南多·利皮的妈妈。利皮是个泥瓦匠。”妇女的声音:“兰奇·特里尼,你的妻子向你问好。”妇女的声音:“乔万尼·伦佐尼,我是你的姐姐,我代表全家向你问好。”每喊到一个名字,牢房里就要引起一阵骚乱,拥挤的人群立刻闪开一条路,让被喊到的人走到窗前,他们又惊又喜,激动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被捕的人中只有麦泰洛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因为他确信任何人都不会向他喊话。突然,从窗外传来一个年轻姑娘清脆的声音:“麦泰洛·萨拉米,我是艾尔希丽娅。”麦泰洛听到艾尔希丽娅的喊声,就象触了电一样地跳起来,他飞速向窗口跑去,并大声地叫着:“艾尔希丽娅!艾尔希丽娅!”被捕者们极力阻止他。众人的声音:“你疯了!你喊什么?我们不能回答!”麦泰洛:“放开我,放开我,是艾尔希丽娅叫我!”艾尔希丽娅:“麦泰洛·萨拉米,帕莱西的女儿艾尔希丽娅感谢您。”麦泰洛爬上窗口,用双手抓着窗上的铁栏杆。但是从那里看不到马路,也看不到艾尔希丽娅,只能看到对面的屋顶和监狱的院墙。但他仍自不转睛地向外看,嘴里喃喃自语。麦泰洛:“我一出去,就同你结婚。”法庭。白天。一个宽阔的大厅。麦泰洛、伦佐尼等二十余人分三排站在被告席上,他们的身后站着十多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被告的家属、亲友和工会代表站在公众席上,艾尔希丽娅也在他们中间,她焦虑不安地望着麦泰洛。宣判开始了。审判长双手拿着宣判书,拉着长腔一字一句地宣读:“遵照温培尔托一世国王陛下的命令,本法庭特宣判如下:“卡尔马伊·阿弗尔杜纳托犯有袭击宪兵和煽动造反罪,判处两年徒刑,另加一年管制。“麦泰洛·萨拉米犯有袭击宪兵和煽动造反罪,判处一年零三个月徒刑,另加一年管制。“蒙萨尼·费德里科犯有袭击宪兵和煽动造反罪,判处一年徒刑。“马尔蒂尼·皮斯卡内犯有袭击宪兵和煽动造反罪,判处十个月徒刑。“其余犯人,一律判处六个月徒刑。“宣判结束。”被判刑者和公众的抗议声震撼着整个大厅。警察立即把被判徒刑的人押走。被判刑者挣扎着同拥上前来的家属和亲友告别。艾尔希丽娅用力挤到前面,一手抓住铁栅栏,伸出另一只手去向麦泰洛告别。麦泰洛看到艾尔希丽娅十分激动。麦泰洛:“艾尔希丽娅,别忘了给我写信,给我写信!”艾尔希丽娅目送麦泰洛离去。牢房内。白天。阴森的牢房,漆黑的天花板,一丝微弱的阳光透过高墙顶端小小的铁窗,射到潮湿的地板上,十几个被判处徒刑的工人呆呆地坐在地上,麦泰洛双手抱着脑袋倚在一个墙角里。身材魁伟的伦佐尼站在牢房的中央,轻快地吹奏口琴,他停了一会,大声地对难友们说:“小伙子们,别垂头丧气的,振作起来,判几年刑没有什么了不起,很快你们就能同你们的女人团聚的!”接着,他又吹奏起激动人心的进行曲。顿时间,牢房里出现了生气,倚在墙角的麦泰洛从衣袋里拿出一封信,脸上浮现出微笑和对未来的憧憬。艾尔希丽娅的画外音:“亲爱的麦泰洛先生,您示意要我给您写信,好吧,现在我就给您写信,就象过去我给我的父亲写信一样,因为从前我父亲也经常被捕入狱。但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干过。他们总借口他在法国呆过,并且同七九年的事件有牵连,因而把他抓起来。那时候我刚刚出生,现在已经二十岁了。我是个做绢花的工人,可能很快就不得不到别处工作,因为绢花的销路不好。但是,我相信工作总会找到的。望您拿出勇气!当然,十五个月的监禁是很长的,但愿您能减刑。亲爱的麦泰洛先生,您示意要我写信,我就写了。”麦泰洛的脑际中闪现出艾尔希丽娅那令他鼓舞的音容笑貌。麦泰洛的画外音:“七九年事件发生时,我住在乡下,但我很了解这一事件,就象亲身经历过一样。那完全是当局故意挑衅的,我是从兰普莱利写的一本书上知道的。艾尔希丽娅,望你经常给我来信。我要求你今后对我不要称呼‘您’,就用‘你’好了。艾尔希丽娅,你听我说,我一出狱就同你结婚。”绢花作坊。白天。一间不大的房间里,摆着五、六张长条桌,桌上放着五颜六色的丝绸、浆糊、剪刀、假花等,十多个女工坐在桌旁专心致志地做假花。艾尔希丽娅在一个信封上写了点什么,随即把它用浆糊封好。当她看到老板进来时,急忙把信封藏到一个大夹子中。下班后,艾尔希丽娅朝邮局跑去。牢房中。白天。麦泰洛倚在牢房的墙角里,双手抱着脑袋。艾尔希丽娅的画外音:“你先别忙着说‘我一出狱就同你结婚’,你的这种打算可能会落空。宣判的时候,我去看你,那是本能促使我干的,也可能是出于同情心,……我还不能肯定我是不是喜欢你。说实话,也许迄今为止,我还没有遇上我的意中人,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活在人间……。”麦泰洛的画外音:“是的,他生活在人间,艾尔希丽娅。我希望你能了解我的心,我真想把它掏出来给你。一年已经过去了,只差九十天就自由了。我说‘只差’不过是聊以自慰。这就是生活。我既然出生在某一个营垒,我就必须在那里坚持斗争下去。艾尔希丽娅,不管怎样,我一出狱就同你结婚。”皮阿太利纳广场。清晨。暮冬的早晨,黎明女神迟迟不愿露面,广场上和列柱廊下的灯光依然亮着。北风阵阵,寒气迎面袭来。麦泰洛身穿一件棕色的破旧大衣,衣领高高竖起,头戴一顶鸭舌帽,压得低低的。他在列柱廊下踱来踱去,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不远的医院门口的三级台阶。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出来,他便将身子靠在一根列柱上,缩着脖子,力图以此来抵御早晨的寒气。一个身穿灰色大衣的姑娘从医院出来,径直朝列柱廊的方向走来,这就是艾尔希丽娅。虽然麦泰洛已经在广场上焦急地等了她很久,但却未能及时发现她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艾尔希丽娅突然发现靠在列柱上的那个人就是她日夜盼望他归来的麦泰洛,她又惊又喜,轻轻地叫了一声:“麦泰洛,真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你怎不事先给我写个信呢?”麦泰洛急忙跑上前去,紧紧地握住艾尔希丽娅的手,解释道:“即使给你写信,我也会比信先到,因为他们给我减了两个月的刑。”艾尔希丽娅:“你早就回到佛罗伦萨了……”麦泰洛:“有三天了。不过,只是昨天晚上他们才放了我。昨晚,我去过你的家,但我没敢敲门。我在附近找了个睡觉的地方,是一小间出租公寓,可是我一夜都没有合眼,我焦急地等着天亮了好去看你。一大早我就又去你家了,你母亲很热情,她告诉我你上夜班……。艾尔希丽娅,现在你又亲眼看见了我,那件事你决定了吗!”艾尔希丽娅没有正面回答,她关切而温柔地对麦泰洛说:“你瘦了!”麦泰洛会意地笑了。他们二人肩并肩地走进了广场旁的一家咖啡店,径直地走向柜台。麦泰洛:“你喝点什么?”艾尔希丽娅:“一杯牛奶咖啡。”麦泰洛对店里的伙计说:“一杯牛奶啡咖,一杯格拉巴酒。”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高兴地对艾尔希丽娅说:“真痛快,这是十三个月来第一次喝酒。”艾尔希丽娅付钱后,二人离开咖啡馆来到了一条行人不多的小巷里,边走边亲热地交谈。麦泰洛情不自禁地挽住了艾尔希丽娅的胳膊。麦泰洛:“跟我来,跟我来,我就住在附近!”艾尔希丽娅被麦泰洛挽着,有点害羞。艾尔希丽娅:“放开我,让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你再不放开我,我要走了。”麦泰洛松开手,二人默默地来到一座公寓门前。麦泰洛打开房门,热情地请艾尔希丽娅进屋。她羞答答的,有些犹豫。艾尔希丽娅:“我从来没有单独进过男人的房间。”麦泰洛兴高彩烈地邀请她:“快进来,快进来吧!”艾尔希丽娅走进房内。她对麦泰洛说:“你可要认真考虑好,免得明天又改变主意。你要是跟我结了婚,可不能对我三心二意。”麦泰洛紧紧地拥抱艾尔希丽娅。麦泰洛和艾尔希丽娅的家。早晨。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但很整洁。一张双人床上整整齐齐地放着被子和淡绿色的毛毯。床的右边摆着一个衣柜,左边安放着一张婴儿床,他们的刚满周岁的儿子利贝洛正在小床上酣睡。麦泰洛夫妇早已起床,正谁备吃早点。利贝洛醒来,睁开双眼,因没看到妈妈和爸爸就哭了起来。艾尔希丽娅忙跑到小床前把利贝洛抱起来,边摇晃边小声地同他说话。艾尔希丽娅:“噢,噢,我的小宝贝别哭了,别哭了,乖孩子,别哭了。”麦泰洛也凑上前来,高兴地逗他。麦泰洛:“小宝宝,来来,让爸爸抱抱。”麦泰洛把孩子抱在怀里哄着,但利贝洛还是撒娇地哭着。艾尔希丽娅依在麦泰洛的身上,拉着儿子的小手说:“别闹了,别闹了,亲爱的小宝贝!”滨河公园。傍晚。晚霞的余辉洒在静静的阿尔诺河上,微风吹拂着公园里的梧桐和白杨,发出阵阵的沙沙声,小鸟在树丛里自由飞翔,尽情歌唱。游人们在公园中和河岸上漫步。麦泰洛和抱着利贝洛的艾尔希丽娅边游览边沿着台阶向河岸走去。衣着华丽的薇奥拉正从河岸上下来,在台阶上同麦泰洛夫妇相遇。薇奥拉见到麦泰洛显得很高兴。薇奥拉:“晚上好!”麦泰洛:“晚上好!”艾尔希丽娅看了薇奥拉一眼,感到很陌生。问道:“那是谁啊?”麦泰洛:“住在我们工地对面的一位太太。”乌利伏大街。傍晚。路灯已经亮了,街上空荡荡的。麦泰洛和艾尔希丽娅正带着孩子回家,他们边走边跟他们可爱的儿子逗乐。在离他们家不远的路旁站着一个身材瘦长、身穿旧外套的男子。当麦泰洛夫妇来到他身旁时,他低声地说:“麦泰洛,你还认识我吗?”麦泰洛停住脚步,仔细端详他,接着便惊喜地说:“奥林多,是你,真没想到!”麦泰洛和奥林多热烈拥抱。麦泰洛:“见到你太高兴了!这是我的妻子,这是我的儿子。”接着他又兴奋地对艾尔希丽娅说:“他就是奥林多,我们是在一起长大的。”艾尔希丽娅向奥林多点点头。艾尔希丽娅:“您好!”奥林多:“您好!”麦泰洛:“前面就是我的家,到我家去吧!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奥林多:“上星期天从比利时回来的,回来后又把孩子送到了咱们的村庄林奇内。”麦泰洛:“爸爸和妈妈都好吗?”奥林多:“还好,但日子过得不顺心。我在煤矿上得了病,混不下去了,才决定回国。”他们来到家门前,艾尔希丽娅开门。艾尔希丽娅:“对不起,我先带孩子进去了!”奥林多:“请!”麦泰洛:“我们一起进去吧!”麦泰洛的家。晚上。艾尔希丽娅点上一盏油灯,灯光照亮了陈设简单的客厅。她随即抱着孩子走进卧室。麦泰洛和奥林多肩并肩地走进客厅。麦泰洛亲热地说:“你快坐下,奥林多!”奥林多羡慕地说:“麦泰洛,你真幸运,你有个幸福的家庭。”麦泰洛:“你还没有找到工作吧?”奥林多摇摇头,懊丧地说:“没有。”麦泰洛:“你别着急,工会里我有好多朋友,他们一定会帮忙,你会有工作干的。也许能在我干活的那个建筑工地找到个工作,明天我跟老板说一说。”艾尔希丽娅回到客厅,她看到奥林多还站在那里,便热情地说:“请坐,请坐,别客气!”又回头对麦泰洛说:“你们谈吧,我去做晚饭。”麦泰洛:“孩子睡着了?”艾尔希丽娅:“睡着了,他玩累了。”麦泰洛对奥林多说:“在你没找到工作、没找到住处之前,就住在我们这里吧!在这里支一张折叠床毫无问题。”奥林多:“如果你的妻子同意的话……”艾尔希丽娅爽快地说:“当然同意,我赞成麦泰洛赞成的一切。”三个人都哈哈地笑起来。突然,从凉台上传来了女人娇声娇气的声音,那是他们的邻居伊迪娜大大在同他们说话。伊迪娜:“萨拉米太太,萨拉米太太,我丈夫要我邀请您全家去皮阿太利纳广场一家新开张的餐馆吃晚饭,听说那里还安上了电灯。您们肯赏光吗?”艾尔希丽娅走到窗口很客气地回答:“对不起,伊迪娜太太,我们家来了一位亲戚。另外,待会儿我还要把孩子送到外婆家去。”伊迪娜:“太遗憾了,那就以后再说吧!”奥林多抱歉地说:“要是因为我……”艾尔希丽娅:“您别在意,不是这个意思。”窗外传来伊迪娜和她丈夫的对话声。伊迪娜:“你要多带些钱,我可不愿意不带钱包出门,象穷光蛋那样寒酸我可不干!”麦泰洛听了这位阔太太的话,气得脸色都变了。麦泰洛:“这个蠢货,真让人无法忍受!”艾尔希丽娅:“人家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麦泰洛愤愤地说:“你知道她需要什么吗?需要一记耳光!”艾尔希丽娅:“说的倒痛快,你能打谁啊?”麦泰洛转身对奥林多说:“等一会就把床支在这里好吗?”奥林多笑着点点头:“好,好!”建筑工地。下午。巴德拉蒂工程师在城郊有一处新的建筑工地,离铁路线不远。这里正在建筑一片楼房,一个新的居民区即将出现。建筑规模相当大,在这里干活的泥瓦匠和小工大约有五十多人。密密麻麻的脚手架高高矗立,麦泰洛等瓦匠在上面砌砖,小工们有的运料,有的和灰。伦佐尼对奥林多说:“今晚在省工会开会,你也通知麦泰洛。”奥林多:“好!”他随即爬上脚手架,轻声地对麦泰洛说:“他们说今晚在工会开会,所有的人都务必出席。”麦泰洛:“知道了!”建筑工地。傍晚。下班了,建筑工人换好衣服,三五成群地会集在一起,小声地谈论着。肥胖的巴德拉蒂老板戴着金丝眼镜,拄着文明棍儿,一瘸一拐地来到工人们中间,他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用教训和警告兼而有之的语调大声地说起来。巴德拉蒂:“小伙子们,千万别相信什么民主,不要让那股民主风吹昏了头脑。过去我和你们一样,我是靠自己实干起家的。现在我有了自己的企业,有了钱。这并不是工会给我的,而是用我的双手和大脑挣来的。我劝你们千万不要上别人的当……”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麦泰洛的向话打断了。麦泰洛:“工程师,请允许我讲一句话,我们应当谈的问题是工资和面包。您为什么不但剋扣,而且还拖欠我们的工钱呢?”巴德拉蒂急忙辩解:“不,不,没有的事,我总是按着规定发给你们工钱的……”麦泰洛激愤地挥了一下拳头,接着说:“工程师,您说的不是实话,您并没有按原来的规定发给我们工钱,例如,您每天少付给奥林多三生丁,这是为什么?”巴德拉蒂:“为什么?难道不是我帮助了他和也帮助了你们吗?”麦泰洛:“不,是我们帮助你发了财!”巴德拉蒂:“小伙子们,我全是为了你们好,在整个建筑行业中我是最讲信义的。你们不要火上浇油,不要搞冒险,你们千万别跟德尔·保诺走,别信他那些煽动人的话,那样干划不来。你们听我的没错!如果你们硬要不顾后果地蛮干,最后连个屁也得不到!”伦佐尼反唇相讥:“工程师,得个屁也行啊!”众人轰堂大笑。麦泰洛靳钉截铁地说:“我们需要面包,必须按规定付给我们血汗钱,就看您的了,工程师先生!”巴德拉蒂假惺惺地说:“我当然照章付给你们工资。好了,小伙子们,快回家吧!”麦泰洛高声地说:“咱们走吧!”麦泰洛的家。傍晚。麦泰洛的客厅里摆着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艾尔希丽娅坐在椅子上做假花,客厅正中有一辆儿童车,麦泰洛的小儿子利贝洛坐在车上玩玩具。年轻美丽的伊迪娜正在同孩子逗乐,她长着一双蓝色的大眼晴,一头褐色的长发,华丽的长衣紧裹在身上,胸部的线条突出,十分动人。她笑着同孩子说话。伊迪娜:“小家伙,你知道吗?你的爸爸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汉,他又漂亮又潇洒,星期天看上去根本不象是个泥瓦匠。你应当告诉你爸爸!”突然,她转身向艾尔希丽娅:“听说麦泰洛先生很关心政治,为什么正义而斗争,这是真的吗?请原谅我这样问。”艾尔希丽娅:“是真的,他很关心政治。”伊迪娜娇揉造作地说:“噢,这种事我也知道一些。我有个舅舅也是这样,他让我母亲流了不少眼泪。”艾尔希丽娅:“他有自己的主意。象他一样的那些男人都认为,人人都是平等的,人人都应当有活干,并且不受剥削。这种思想已经渗透到他们的骨髓中,使他们着迷,使他们热血沸腾。此外,听神父们讲,《圣经》上也是这样说的。”伊迪娜:“是啊,是啊,很可能是这样。”艾尔希丽娅:“象麦泰洛这样的男人,就是这种脾气,否则他就不是麦泰洛了。”伊迪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可是,您听我说,如果我是他的妻子的话,我就要竭尽全力不让他跟政治沾边!”她的话音未落,麦泰洛推门走了进来,对伊迪娜不冷不热地说:“晚上好!”伊迪娜:“晚上好!我们正在谈论您,当然是在说您的好话了。”麦泰洛向艾尔希丽娅:“晚饭做好了吗?”没等艾尔希丽娅回答,伊迪娜殷勤地说:“我丈夫为你们买了票,是由名演员在帕利阿诺剧院演出的著名的芭蕾舞。这次你们总不会拒绝了吧?我今天已满二十一岁,是大人了。”麦泰洛冷冷地:“请代我谢谢您的丈失,今天晚上去不成,下次一定去。”伊迪娜遗憾地:“随您的便!”她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麦奉洛说:“那我就告诉我丈夫买明天的票!”麦泰洛夫妇齐声说:“谢谢,再见!”伊迪娜走后,麦泰洛走到妻子面前,吻了吻她的脸。麦泰洛:“今天晚上有个重要会议,工会将宣布进行罢工的决定,我们都同意了。我和伦佐尼还被选为巴德拉蒂建筑工地的罢工负责人。”他看到妻子没有什么反应,以为她很想去剧院着芭蕾舞。麦泰洛:“别想什么舞蹈了,以后我一定找机会带你去看。”艾尔希丽娅:“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要是你们举行罢工,我就把孩子送到妈妈那里去,这样可以省点钱,我也好腾出手来干些活。伊迪娜太太给我想出一个好主意,我可以在家做假花,现在这种东西很时髦。这样,总可以挣点钱。”麦泰洛:“这是她出的馊主意?”艾尔希丽娅:“你干吗对她那么反感?她模样长得挺可爱的。你不觉得她可爱吗?”麦泰洛:“是啊!”艾尔希丽娅:“这么说来,你喜欢她了?”麦泰洛:“你不是问我她可爱不可爱吗?”艾尔希丽娅:“你应该说你根本没有正眼着过她。”麦泰洛:“那我长着眼睛是干什么的呢?”夫妇二人边笑边拥抱。帕利阿诺剧院的前厅。晚上。剧院前厅,金碧辉煌。衣着讲究的男女观众熙熙攘攘,三三两两地步入剧场。麦泰洛、艾尔希丽娅、伊迪娜和她的丈夫奇萨莱一起来到剧院,他们并肩走上楼梯。突然,伊迪娜滑了一跤,幸号麦泰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才未摔倒。她带着满意的微笑对麦泰洛说:“谢谢!”麦泰洛夫妇和伊迪娜的丈夫异口同声地向她:“怎么样?”伊迪娜:“没事,我们快到包厢去吧!”剧场内。晚上。剧场里的电灯齐放光彩,照亮了剧场的每一个角落,紫红色的天鹅绒幕布闪闪发光,乐队在乐池里调音。包厢里和剧场里坐无虚席。麦泰洛等四人已人座,两个男人象往常一样,坐在两边,但两个女人的位置却不符合常规:伊迪娜抢先坐在麦泰洛的身旁,而在艾尔希丽娅旁边就坐的是奇萨莱。奇萨莱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艾尔希丽娅立即站起来。艾尔希丽娅:“伊迪娜,您过来。如果您不在丈夫的身边,他会心神不定的。”奇萨莱:“不会的,不过我看不出有改变习惯的必要。”伊迪娜爽快地说:“有时改变一下也好,我不动了。”麦泰洛开玩笑地说:“要说吃醋,那也许就是我了。”艾尔希丽娅:“既然这样,我也呆着不动了。”灯光渐渐暗了,幕布徐徐拉开,十几个裸露着大腿的舞女随着急促的音乐旋律在舞台上尽情地欢跳,她们那优美的舞姿使剧场里的观众陶醉。伊迪娜把望远镜递给麦泰洛,他顺手接过去,用一只手拿着望远镜,另一只手偷偷地握了一下伊迪娜的手。这是工人经常集会的圣十字广场,教堂里钟声齐鸣。麦泰洛的画外音:“第二天罢工便开始了。那是发生在1902年的事情。在当时来说,那次罢工是一次传奇式的斗争,被人们广为传颂。佛罗伦萨的工人显示了他们的团结和力量。生产人类财富的机器以它的隆隆之声唤醒了所有的人,震动了整个社会。斗争的时刻到了。”巴德拉蒂工地。早上。太阳已高高升起,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在高矗的脚手架上干活的工人寥寥无几,奥林多便是其中之一。大多数工人三五成群地站在工棚旁边,麦泰洛和伦佐尼在谈论着什么,神色异常严肃。整个工地呈现出一种战斗打响之前的沉静而紧张的气氛。老板巴德拉蒂工程师拄着文明棍一瘸一拐地走来,工头纳尔迪尼紧跟在他后面。巴德拉蒂带着一种充满愤慨、但又包含着一种无可奈何的伤感神情,低声地对纳尔迪尼说:“这帮穷小子睁开了眼睛,必须想办法让他们重新闭上,越快越好!”纳尔迪尼为了给自己的主子壮胆,煞有介事地说:“您放心吧,他们不敢怎么样!”他俩硬着头皮走到工人面前。巴德拉蒂皮笑肉不笑地对麦泰洛说:“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情?大家怎么不干活?”麦泰洛根本没理睬老板的间话,他用宏亮的声音威严地向全体工人发出号令:“罢工了!”伦佐尼也激动地喊道:“工友们,别干了,罢工开始了!”麦泰洛看到奥林多仍在脚手架上砌砖,他生气地对他喊道:“奥林多,快下来,快下来!你懂了吗?象大家一样,你也是赞成罢工的!”工头纳尔迪尼走到麦泰洛面前,用一种教训人的口吻厉声地说:“你不想干就走开,别妨碍别人挣饭吃,明白吗?”麦泰洛:“你听我说,纳尔迪尼,你别来这一套,你想挑起事端吗?是谁指示你这样干的?是老板吧!你也曾是个瓦匠师傅,你还记得几年前你也经常出入工会驻地,也参加过罢工吗?”纳尔迪尼恼羞成怒,大声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几年前是几年前,现在是现在。干活的人应当自爱,你懂吗?”伦佐尼气愤地抓住纳尔迪尼的衣领,用力向后推了他一把,并骂道:“不懂,我不懂,你这个混蛋!”工人们,包括奥林多,都停止了工作,纷纷向工地出口走去。慌了手脚的老板巴德拉蒂气急败坏地说:“小伙子们,你们可要当心。今天谁要是罢工不干活就离开这里,他就永远别想再回到这里来。你们可要记住这一点!我不是跟你们开玩笑。好好想想你们干的事吧,好好考虑一下后果吧!”工人们昂首阔步地离开工地,根本不理睬他的话,他抬头看到还站在前边的带头罢工的麦泰洛,气得结结巴巴地说:“萨拉米·麦泰洛,你的头脑太热了,这次你比任何人都顽固,到时候你可不要跪在地上求我!”麦泰洛镇定自若地回答:“那就走着瞧吧!现在我们罢工了,因为我们挣的工钱连肚子都喂不饱,我们实在忍受不了啦,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工程师先生。”福尔台扎公园。上午。公园里的白杨和梧桐已吐出新绿,草坪里嫩绿的小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阵阵清风送来了蔷薇花的幽香。园内的长凳上坐着公园的常客——保姆、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年老的退休工人,他们在尽情地享受明媚的春光。近十点钟,一群建筑工人,其中也有伦佐尼和麦泰洛,沿着公园的绿色小径散步,边走边谈论着各企业的老板对工人们的残酷剥削和工人开展的种种形式的斗争。当他们走出公园的院墙时,看到另一群工人正在喷泉前洗脸、喝水,有的坐在地上啃干面包。麦泰洛认识其中一个年轻人,他是另一家建筑公司的瓦匠。麦泰洛走上前去同他打招呼。麦泰洛:“早上好,你们是奴齐建筑公司的吧?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青年瓦匠回答说:“能怎么样呢?老板就象个刽子手,所以我们不干了,大家都在这里。”建筑工人甲漫不经心地说:“对那种人决不能靠乞求。”建筑工人乙:“他不会发慈悲的!”建筑工人丙:“他们说什么,人要尽自己的劳动义务,我从来就不信那一套。”建筑工人丁:“你说的对,要我们当奴隶,只工作不吃饭,我们不干!”麦泰洛高声地说:“打掉他的气焰,祝你们成功!你们看天气多好啊!春天比玫瑰花还要美啊!”圣十字广场。傍晚。高大的教堂屹立在广场的尽头。广场上人们来来往往,十分热闹:孩子们在互相追逐嬉戏,母亲亲切地呼唤,情侣们在窃窃私语。漂亮的伊迪娜太太抱着麦泰洛的小儿子利贝洛在东张西望。当她看到麦泰洛来到广场时,便快步迎上前去。伊迪娜对怀里的利贝洛说:“你看,谁来了!”当她看到麦泰洛走到自己身边时,高兴地对利贝洛说:“噢,你爸爸来了!”麦泰洛客气地答话:“晚上好!”伊迪娜:“艾尔希丽娅说得对,她说我们在这里可以找到您……”麦泰洛对她的话没有反应,这使她很失望,她用她那双热情的蓝眼睛看着麦泰洛,不满地说:“看来您对这次奇遇并不高兴,是吗?”麦泰洛:“我不太懂礼貌。有人说,应当善于对付诱惑,就象对付老板一样。”伊迪娜:“我不知道什么是老板,我从来也没有过老板。至于诱惑,只有魔鬼才会诱惑人。”麦泰洛:“不见得,圣徒也会诱惑人的。”伊迪娜:“如果一个人被诱惑,结果会怎么样呢?也许要下地狱吧?”麦泰洛:“这我可说不来,大概要下地狱,也许会升天堂!谁知道。”伊迪娜笑起来。麦泰洛:“您可别让我说出辱骂天神的难听的话来!”麦泰洛的家。晚上。麦泰洛和奥林多刚吃过晚饭,二人面对面地坐在桌子旁边。艾尔希丽娅在厨房洗刷餐具。因天气已热,房子里的窗子洞开。突然从窗外传来伊迪娜和她丈夫奇萨莱的对话声。伊迪娜:“我才不管现在是不是时候呢!”奇萨莱:“好,好,咱们去海滨就是了!”麦泰洛对艾尔希丽娅说:“快把窗子关上,我听不得这种资产阶级白痴的胡言乱语!”艾尔希丽娅笑了笑,摇了摇头,和缓地说:“还是开着吧!至少可以进来点新鲜空气,况且他们一会儿就不吵了。伊迪娜将得到她希望的东西,那时就平安无事了。”奥林多懊丧地说:“人家要去海滨度假,我却不得不仍然住在你们这里。”麦泰洛:“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奥林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答应过把妻子儿女接到城里来住的。”麦泰洛严肃起来,他一字一句地说:“现在可不行。你是不是想去干活,不想再参加罢工了?跟我说实话!”奥林多激动地说:“我不会是第一个去复工的,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因为有好几张嘴在等着我给他们饭吃。至少现在你还不会说,是你给我地方住,给我饭吃的吧。如果你是这样想的,就直说好了,我立刻就走。”麦泰洛大怒:“你住在这里还是走,对我都无关紧要。你听着,咱们俩的关系落到这种地步,那可是你的过错。”艾尔希丽娅不安地走到他们俩面前,带着责备的神色对麦泰洛说:“别嚷了!你们俩怎么先吵起来,要叫别的工友们听到,那多不好啊!”奥林多站起来朝门口走去,镇静地说:“我走了。今后,我自己的事由我自己决定。”艾尔希丽娅急忙拉住奥林多,热情地说:“奥林多,别这样,麦泰洛是爱你的。你要是走了,他会非常难过的。”奥林多没有说什么,径自走了。麦泰洛和艾尔希丽娅呆呆地站在客厅里。伊迪娜卧室的凉台。晚上。这是一个夏日的晚上,天气很闷热,连一丝风也没有。伊迪娜穿一件半透明的睡衣,裸露着双肩站在凉台上乘凉,她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扇子把是金属的,扇风时光闪闪的。伊迪娜的丈夫在卧室里喊道:“亲爱的伊迪娜,快到屋里来吧,别站在凉台上,你穿着内衣,别让人看见!”伊迪娜娇滴滴地说:“让我在外面再凉快五分钟吧。我的胸膛上全是汗。你放心,没有人看我!”伊迪娜的话音未落,麦泰洛已闻声来到窗前,他看到站在凉台上的美丽的伊迪娜,立刻兴奋起来,情不自禁地向她点了点头。伊迪娜向他嫣然一笑,转过身来,让麦泰洛更清楚地看到她那隆起的乳房,她利用扇把上的反光照射麦泰洛,她微微侧着脸,用那双诱人的眼晴挑逗地看着麦泰洛。二人对视了几分钟后,麦泰洛如醉如痴地离开窗口。麦泰洛家的厨房。晚上。麦泰洛从窗口走到厨房,他的妻子正在往碗拒放置洗好的餐具。麦泰洛站在妻子的身后一言不发,心里还在想着伊迪娜美丽、诱人的身影。艾尔希丽娅看到丈夫沉默不语,担心他在为罢工的事烦闷,便开玩笑地说:“我的思想家,你怎么了?咱们出去散散步,呼吸点新鲜空气吧,在屋里热得喘不过气来。”麦泰洛笑着点点头:“好,咱们走吧!”他们下楼,在楼门口向守门的老人打着招呼:“晚上好!”老人:“晚上好!”麦泰洛猛抬头看到伊迪娜在窗口向他暗送秋波,便向她点头示意。但艾尔希丽娅只顾挽着麦泰洛的胳膊朝前走,并未发现这一情景。巴德拉蒂工地门前。早晨。工地上的钟声响了,这是老板引诱罢工者复工的花招,然而没有一个人去响应。巴德拉蒂站在工地办公室门口,身上穿一件肥大的毛料上衣,就象猎手冬天穿的猎装。他把帽子推向脑后,眼角的皱纹好象比往常更多了,嘴里叼着半支已经熄灭的雪茄,紧跟在他身后的纳尔迪尼连忙把火柴递给他。他点着烟,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麦泰洛、伦佐尼等二十多个罢工工人沿着大街雄赳赳地向工地走来。巴德拉蒂吐了一口烟,怒气冲冲地朝工地门口走去。巴德拉蒂:“饥饿也不能使这帮穷小子低头,真是顽固不化。”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纳尔迪尼安慰他说:“我肯定他们已经不那么团结一致了,他们打算同您谈判。两个礼拜不发工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巴德拉蒂不耐烦地说:“别瞎扯了!这是谁告诉你的?你不知道整个佛罗伦萨都在为他们募捐吗?此外,他们自己也在互相帮助。好了,好了,咱们走吧!”罢工工人听到钟声,便吹起口哨来,巴德拉蒂老板听到,愣了一下。青年工人甲:“你们看,老板来了,他好象要同我们讲话。”麦泰洛镇静自若地说:“听我的,小伙子们,他要是想讲,就让他讲好了。”青年工人乙:“这个吸血鬼,真讨厌!”麦泰洛:“他这是存心跟我们作对!”伦佐尼大声咳嗽了一声:“我的嗓子塞上什么东西了?”罢工工人站在工地门口,怒视着朝他们走来的老板巴德拉蒂。站在后面的奥林多突然叫了一声:“工程师……”麦泰洛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严厉地说:“别吭声!”奥林多闭上嘴,双手放在胸前,闷闷不乐地东张西望。巴德拉蒂听到有人叫他,喜出望外,兴奋地问道:“是谁叫我?”麦泰洛斩钉截铁地说:“我!”巴德拉蒂摇摇头:“不,不是你,是伦佐尼!还有后面那个小伙子,我看到你拉他的衣服,有什么事,就说吧!”麦泰洛:“不管你耍什么花招,任何人都不会复工!”巴德拉蒂:“我知道伦佐尼要跟我说话,可是你极力不让他张嘴,象伦佐尼一样想跟我谈话的人多得很。”伦佐尼:“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一位年纪较大的工人:“我们是要和你谈话,可你必须放明白点,这决不是向你乞求。”纳尔迪尼得意洋洋地说:“工程师,我告诉您实情吧,刚才不是伦佐尼叫您,而是蒂纳依·奥林多!”一个年轻工人将自己的烟斗向纳尔迪尼的脑袋扔去,并轻蔑地骂道:“狗奴才,混帐东西!”纳尔迪尼被烟斗击中又挨了骂,恼羞成怒,立刻从腰里掏出手枪对准了工人。巴德拉蒂:“住手!大家都不许动武!”麦泰洛:“我们是手无寸铁的罢工工人,是你们想动武。这很清楚,纳尔迪尼带着枪,一定是有人指使他这样做!”巴德拉蒂厉声地质问他:“是受我的指使,你就是想这样说吧?你们听着,必须立即复工,越快越好,明白吗?”麦泰洛毅然地说:“明白得都叫人糊涂了!如果你接受我们的条件,我们就复工!”巴德拉蒂戏弄地反问:“按照你们的条件?”麦泰洛:“是的,我们的条件!”巴德拉蒂气急败坏地说:“要你们接受我的条件,如果你们愿意复工,过去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在罢工者坚不可摧的斗争意志面前,巴德拉蒂老板无可奈何,只好命令纳尔迪尼:“纳尔迪尼,把门关上。”纳尔迪尼关上了工地的铁栅门,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道:最后通知下周,本公司将开始招工。凡在下星期一来复工者,保证其整个季度有工作可干。对于那些执迷不悟的极端分子,定将开除。经理办公室麦泰洛的家。晚上。麦泰洛穿着背心躺在床上,无精打彩地翻阅一份工会办的期刊——《社会评论》,上面有几篇关于工人罢工的报道。房间里十分闷热,虽然门窗都洞开着,但仍然没有一丝风。麦泰洛起身,走进厨房,打开自来水龙头洗了洗脸,喝了几口凉水,随后走近窗口。在凉台上乘凉的伊迪娜看到麦泰洛后,便娇声娇气地说:“麦泰洛先生!麦泰洛先生!请原谅我打搅了您。我真热死了。刚才我喝了半升桔子水,可现在更渴了。”麦泰洛听到伊迪娜那娇滴滴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迷人的少妇,半开玩笑地对她说:“伊迪娜,喝酒才能解渴,您知道吗?”伊迪娜:“我家里有酒,您要喝吗?我顺便给艾尔希丽娅带点桔子水去!”麦泰洛:“谢谢,不用了,艾尔希丽娅到花店交活去了。”伊迪娜:“噢,对,对,我真蠢,她跟我说过要出去。……我也是一个人在家。”麦泰洛喜出望外,压低了声音热情地说:“要是您愿意,我可以到您那里去。”伊迪娜求之不得地说:“快来吧!我等着您!”伊迪娜的家。晚上。伊迪娜身穿薄如蝉翼的丝绸睡衣,由于激动而使得她那丰满的胸部急剧地起伏着。她满面春风地走到门口,急切地等待着麦泰洛的到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传来了敲门声。伊迪娜:“请进!”麦泰洛进门后随手将门锁上。伊迪娜立即扑到他的怀里,亲昵地说:“好久以来,我一直想你!”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发疯般地亲吻。麦泰洛把伊迪娜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床上,麦泰洛同她紧紧地抱在一起。不久以后,麦泰洛整理好衣服,给伊迪娜身上盖上一条被单,若有所思地坐在她的面前。麦泰洛:“我们应当好好考虑一下。”伊迪娜:“我什么都不怕,我喜欢你!”麦泰洛:“我也什么都不怕。……但是,这是第一次,还是最后一次,就看你了!”突然,从窗口传来了艾尔希丽娅的声音:“伊迪娜太太,伊迪娜太太!”麦泰洛和伊迪娜异常惊慌。伊迪娜猛地跳下床,穿上睡衣跑到窗口,很不自然地向艾尔希丽娅解释。伊迪娜:“我本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由于太闷热就睡着了。”艾尔希丽娅:“那我就到您那里去吧,我想请您帮我出点主意。”伊迪娜着急地说:“不,不,我穿好衣服就来!”这时麦泰洛正躲在门后面,他犹豫了一下,打开门,踮着脚尖向楼下跑去。艾尔希丽娅听到脚步声,以为是伊迪娜来了连忙打开门,她意外地发现正在向楼下跑的是麦泰洛。艾尔希丽娅恍然大悟,痛苦地自言自语:“麦泰洛!”麦泰洛的家。晚上。伊迪娜穿着淡绿色的连衣裙,若无其事地站在艾尔希丽娅面前,亲热地说:“艾尔希丽娅,您有什么事啊?”艾尔希丽娅强忍住痛苦,用平静的语气说:“我想请教您一件事。现在人们喜欢什么颜色的假花?我知道您挺有眼光。第一批活很顺利便出手了,这多亏了您。”伊迪娜:“我很高兴您又订了一批活,我帮您想想看。他还在罢工吗?”艾尔希丽娅看了伊迪娜一眼,平静地说:“是的。您的耳环怎么少了一只啊?”伊迪娜有点不知所措,一边用手摸左耳垂,一边支支吾吾地说:“可能是我睡觉时把挂钩弄断了。我先回家,一会儿再来!”艾尔希丽娅真想嚷起来,但她极力克制住自己。圣十字广场。傍晚。夕阳斜照着圣十字教堂的尖顶,广场上人来人往。身穿咖啡色长裙的薇奥拉朝着在广场上正同一个工人交谈的麦泰洛走去。麦泰洛看到薇奥拉,忙迎上前去。薇奥拉亲切地与他打招呼:“麦泰洛!”麦泰洛微笑着说:“薇奥拉,你好!”薇奥拉:“你怎么样?”麦泰洛:“不错,你呢?”薇奥拉没有正面回答,高兴地说:“我到这里来找你,是因为我很担心。有人说,当局抓了许多罢工的人,我就想到了你。我高兴的是,这一次你与罢工无关!”麦泰洛:“还是有关的,只不过还未被关起来。”薇奥拉:“你需要什么吗?”麦泰洛:“不,我什么也不需要,谢谢你的关心。孩子好吗?”薇奥拉:“很好。你的呢?”麦泰洛:“也很好,谢谢。再见!”麦泰洛的家。夜晚。艾尔希丽娅卧室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纸条和线团。她坐在桌旁,用木锤使劲地敲打着准备做花叶的纸片。门开了,麦泰洛从外边进来,他脱掉上衣,挂在床边的衣帽架上,和往常一样,悠然自得地走到妻子跟前,亲热地说:“亲爱的,你还没睡,我猜想你是在干活。现在咱们还没到揭不开锅的时候,干吗这么劳累?”艾尔希丽娅头也没抬,无精打彩地说:“不管是你劳累,还是我劳累,不都是一样吗?……你明天几点钟起床?”麦泰洛:“五点,我们一大早就要在工地上集合。”艾尔希丽娅:“那你就睡觉去吧!”麦泰洛:“你还不睡吗?快来睡吧!”艾尔希丽娅:“不,我得干完这些活。我敲得这样响,你该睡不着了吧?”麦泰洛:“我要是困了,大炮也轰不醒……不过,你这样敲会影响邻居的!”艾尔希丽娅一听到他说“影响邻居”,气得睑色立刻变了,她更加用力地敲了起来。圣十字广场。白天。麦泰洛在广场上踱来踱去,他紧锁双眉,陷入深思之中。麦泰洛(画外音):“三十天来,我一分钱也没拿回家,罢工一次又一次地延长,还要拖多长时间呢?我们的斗争意志是坚定的,但肚子却饿得咕咕叫。关键在于坚持到底,罢工就象围攻一座城市一样。”麦泰洛家门口。上午。早饭后,伊迪娜身穿绛紫色的连衣裙,满面春风地下楼,当她经过麦泰洛的门前时,艾尔希丽娅忙同她打招呼。艾尔希丽娅:“您好,伊迪娜太太!”伊迪娜看了艾尔希丽娅一眼,但没有停住脚步。伊迪娜:“对不起,艾尔希丽娅,我来不及了,我要到我姐姐家去!”艾尔希丽娅:“您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伊迪娜:“我得快点去,您让我走吧,再见!”她边说边快步向街上走去。艾尔希丽娅把门锁好,也向街上走去,她紧跟在伊迪娜的后面,打算悄悄地监视伊迪娜的行动。伊迪娜穿过吉贝利娜路拐进卡希兰路,接着又来到了中央市场。虽然艾尔希丽娅小心翼翼地跟着她,但市场上人来人往,十分拥挤,因而妨碍了她的视线。不一会儿,她便看不到伊迪娜的踪影了。她跑到市场对面行人较少的一条马路上,站了一会儿,便悻悻地走回家。佛罗伦萨市郊泰尔佐勒河边。下午。泰尔佐勒河水缓缓地流着,从河的左岸到河床中,是一片广阔的沙滩,上面长满了一尺多高的野草,蝉在岸边的大树上尽情地歌唱。麦泰洛和伊迪娜躺在沙滩的草丛中,紧紧地搂抱着。过了一会,麦泰洛站起来,整理好衣服,走到水边。伊迪娜理了理头发,带好项链也跟了过来,两人凝视着缓缓流动的河水,沉默了几分钟。麦泰洛:“伊迪娜,就照你的计划到海滨去度假吧,等你从海滨回来,咱们再商量该怎么办!”伊迪娜:“我不能待在那里,我会乘第一班火车回来,这是肯定的,难道你还不懂吗?”麦泰洛捡起一根青草放在嘴里嚼着,他一边向远处除望,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也许一个月以后,不论是我还是你,这种迷恋就过去了。”伊迪娜:“我是肯定不会的,自从我们认识后,我只想同你在一起。”麦泰洛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可不是这样!说老实话,我已经觉得我象个小偷了。伊迪娜,咱们走吧,你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说罢便起身向岸上走去。伊迪娜恋恋不舍,遗憾地说:“怎么,这就走吗?你不再亲亲我吗?麦泰洛,过来啊!”麦泰洛走到伊迪娜面前,吻了吻坐在地上的伊迪娜,焦急地说:“快走吧,回去晚了,你怎么对你丈失说呢?”伊迪娜轻蔑地说:“我丈夫到外地去了,很晚才能回来,就是他在家也没什么,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好象你倒是挺担心的!”麦泰洛不耐烦地说:“才不象你想的那样呢!七点钟我要到省工会去。”伊迪娜笑笑:“听我说,亲爱的,罢工的唯一好处是咱们可以天天在一起。”麦泰洛很不高兴地说:“你就断了这种念头吧!罢工就是一切。你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是因为你丈夫的钱包里有的是钞票。”伊迪娜:“开个玩笑嘛,何必认真呢。我丈夫是有钱,我也不是个做假花的女工。”麦泰洛勃然大怒:“一个泥瓦匠和一个做假花的女工才真正能生活在一起呢!”说完他迈开大步,急速地离开了河滩。伊迪娜在后面喊道:“麦泰洛,麦泰洛!”省工会驻地楼前。傍晚。工会办公室内正在开会。二十多名建筑工人聚集在楼门口,大声地喊叫。工人甲:“德尔·保诺,你在哪里?”工人乙:“捐款来了吗?”工人丙:“德尔·保诺,你别象老板一样藏起来!”工人丁:“德尔·保诺,别愚弄我们了。”工人戊:“快点出来吧,我们等不及了!”已经半秃顶、戴着近视眼镜的德尔·保诺和五六个工人一起从楼里走出来,他挥动着手说:“怎么了?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不是在招惹警察来吗?我能同你们说的你们都知道了。钱就要到,毫无疑问。”奥林多:“什么时候到?”德尔·保诺:“顶多两三天!”奥林多:“明天就让我回工地干活吧!这并不是我们故意同你们唱对台戏。这样一天一天拖下去,可怎么办呢?你们至少应当承认,这样会把我们拖垮的!”德尔·保诺身边的一个工人生气地:“挑事的又是奥林多,你总是跟大家唱反调。”一个又瘦又矮的工人:“已经四十天了。”德尔·保诺走到工人中间,用他那宏亮宽厚的声音心平气和地说:“是的,罢工四十天了。但你们并不是孤军作战,全国的机械工人、纺织工人、铁路工人、冶金工人都同你们站在一起。你们得到了全意大利的支持,整个佛罗伦萨都在为你们募捐!”奥林多:“空谈,全是空谈!咱们明天就复工!”一个老工人高声地喊道:“你别想破坏我们大家的行动,这是工贼行为!快闭上你的嘴吧!”奥林多:“我要说,刀把子握在老板手里,我们有什么办法?”一年轻工人:“混蛋,快闭上你的嘴巴!”奥林多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说:“我的肚子饿啊!我还要养家啊!”德尔·保诺:“我发誓,钱一定会来的。”伦佐尼:“在这样的时刻让步,就等于自杀,就意味着投降,难道我们能白白地坚持这么长的时间吗?”奥林多举起胳膊对周围的工人说:“大家听着,同意明天上工的,跟我来!”主张坚持罢工的和主张复工的争吵起来。德尔·保诺:“大家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宪兵来了,快散开!”工人们看到宪兵向这边奔来,大家你拥我挤地慌忙散开,德尔·保诺被挤倒在人行道上,两个青年连忙把他搀扶起来。麦泰洛从郊外跑回来,快到工会驻地时,他看到前面是四处逃散的工人,后面有宪兵追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非常着急。突然,伦佐尼把他拉到一座楼房的墙角边,用责备的口气说:“麦泰洛,你到哪里去了?你是唯一能稳定大家情绪的人,可你却不在场!大家争吵起来,德尔·保诺也被宪兵抓去了。”麦泰洛的家门口。晚上。艾尔希丽娅站在门口看到伊迪娜沿着楼梯走上来,气得满脸通红,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强做笑脸,跟伊迪娜打招呼。艾尔希丽娅:“伊迪娜太大,到我家来坐一会吧!反正您丈夫还没回来!”伊迪娜:“不,我都累死了,您不知道今天我走了多少路啊!”艾尔希丽娅:“您不是去看您姐姐了吗?”伊迪娜:“是啊,不过我回来的时候,沿阿尔诺河边散了一会儿步。”艾尔希丽娅:“是吗?到我这里来坐一会儿吧!”伊迪娜:“好吧,就呆一小会儿。太阳都快把我晒昏了。”二人并肩走进麦泰洛家的客厅,面对面地在一张长桌旁就坐。桌上的油灯早已点亮,照得旁边那些五颜六色的假花和纸片闪闪发光。伊迪娜:“你的活还没干完哪!”她边说边把帽子放在桌子上。艾尔希丽娅冷冷地说:“可不是嘛!”她的脸色由红变白,眼睛睁得圆圆的,嘴角上浮着冷笑,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伊迪娜的手骂起来。艾尔希丽娅:“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伊迪娜支支吾吾地说:“你说什么?谁呀?你……”艾尔希丽娅不等伊迪娜说完,照准伊迪娜的面颊打去,左一记耳光,右一记耳光,打得伊迪娜摔倒在地上。艾尔希丽娅余怒未消,抓住她的头发质问道:“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赶快把他忘掉,你明白吗?忘掉他,不要脸的东西。滚,快滚!”她用力把伊迪娜推出门去。伊迪娜被打得披头散发,嘴角上流着血,她忍着疼痛和耻辱用嘶哑的声音喊道:“我就是要把他抢走,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艾尔希丽娅顺手拿起伊迪娜放在桌上的帽子,愤怒地摔到门外,厉声喊叫:“滚,滚!”骂完之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麦泰洛的家。夜晚。艾尔希丽娅坐在煤油灯下不停地做假花,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百感交集。她既恨丈夫对自己的不忠,又担心丈夫的安全,焦急地盼着他尽快回来。报复后得到的一点宽慰和等人的痛苦使她坐立不宁。一阵脚步声,门开了,麦泰洛回到家中。她忙擦干泪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麦泰洛把上衣挂好,带着焦急的心情跟妻子说:“事情不妙,他们逮捕了德尔·保诺,都是奥林多的过错。”艾尔希丽娅:“你吃过饭没有?”麦泰洛:“有现成的吗?我吃了还要赶紧出去一趟,互济会要开个会,我们应当自己想办法解决救济问题。此外,还必须组织纠察队。天亮之前,我必须赶到工地。”艾尔希丽娅埋头干活,不象往常那样对他说的一切都十分关心、热情地评论,而是无动于衷,一言不发。麦泰洛惊奇地说:“你怎么了?”艾尔希丽娅冷冷地回答:“没什么。”麦泰洛暴躁地说:“什么没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有什么事你说呀!”艾尔希丽娅头也不抬,生气地说:“我要说的事你早知道了!”麦泰洛:“我知道什么?”艾尔希丽娅:“你知道。我已经说过了,没什么!”麦泰洛:“丈夫整天罢工,你作这种人的妻子作烦了吧?资产阶级说罢工工人是懒汉,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说啊!最好是我走,我生来就配不上你!”麦泰洛拿起上衣,把门一带,气呼呼地离开了家。乌利伏大街。深夜。麦泰洛肩上披着一件外衣,面带愁容,在大街上慢慢地走着。站在一条小巷口的伊迪娜,看到麦泰洛走来,忙迎上前去。伊迪娜:“麦泰洛,不到我家去吗?”麦泰洛没有理睬她,旁若无人地继续朝前走。他来到阿尔诺河边,躺在河岸的一个台阶上。阿尔诺河边。黎明。天刚蒙蒙亮,在深蓝色的天际,有几朵彩云在轻轻浮动,阿尔诺河象往常一样穿过佛罗伦萨静静地流着。从教堂那边传来了早祷的钟声。新的艰苦斗争的一天开始了。麦泰洛从河岸的台阶上爬起来,走到河边,用清凉的河水洗了脸,又喝了两口,便急忙奔向工地。巴德拉蒂建筑工地。清早。太阳从英孔特罗山后面冉冉升起,阳光洒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工地变成了一个兵营,气氛异常紧张。铁栅门紧闭着,工地上站着十多名持枪的宪兵。工地人口处有三个穿便衣的人在议论什么,一看就知道是些警官,中间那个戴圆筒帽的,腋下还夹着一根棍棒,满脸凶相。老板巴德拉蒂和监工纳尔迪尼站在工地办公室的门口四处观望。在那个临时充当工人宿舍的工棚附近,人们来来往往,有的在洗脸,有的在整理工具,有的在聊天。在整理工具的人中间,人们一眼就能认出奥林多和那个家口特别多的小个子工人台斯科。显然,这些人是在工地上过的夜,现在刚起床不久。麦泰洛和伦佐尼等三十来人组成的工人纠察队沿着马路雄赳赳地朝工地走来,他们本想及时赶来阻止复工的人进入工地。当他们看到工地上的情景时,知道他们的计划落空了,心情十分沮丧。伦佐尼:“看来问题复杂了,不知这帮混蛋是什么时候来的?”麦泰洛气愤地说:“他们就睡在工地上。这一切看来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这些软骨头。”伦佐尼:“看来,昨天晚上他们在省工会大楼前闹事也是预谋的,他们有意让德尔·保诺被捕。”麦泰洛、伦佐尼等工人纠察队员来到工地门口,准备到工地去说服那些打算复工的工人。头戴圆筒帽、手拿棍棒的警官走上前来,气势汹汹地说:“你们为首的三个人一个也不许进。”麦泰洛毫不让步,坚定地说:“我们必须进去,同老板有要事相商。”他边说边带领大家向里走。三个宪兵过来阻止,警官发出命令:“站住!”站在工地办公室门口的巴德拉蒂老板看到这种紧张的对峙局面,高声说:“警官先生,劳驾,让他们进来好了!”麦泰洛带领大家一涌而人。巴德拉蒂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他身后跟着监工纳尔迪尼和几个保镖。麦泰洛看到纳尔迪尼向工地上的小铜钟走去,忙对老板说:“工程师,您不能让他敲钟!难道您要挑起事端吗?”巴德拉蒂根本不理麦泰洛的话,他嘴里叼着雪茄,昂起秃顶的脑袋向纳尔迪尼下达命令:“纳尔迪尼,敲钟!这里要干活!”麦泰洛:“不行!”这时奥林多和他的几个伙伴已穿好工作服,聚集在工棚前,正准备去干活。麦泰洛着急地喊道:“奥林多,你们听着,别去干活,不要跟大家作对,募捐的钱马上就到了。”巴德拉蒂装出一副伪善的面孔,虚情假意地说:“麦泰洛·萨拉米,我对你的所作所为感到吃惊,我一向对你很好,我第一次雇用你时,你还穿着短裤呢!难道现在你来上工就觉得不体面了吗?”麦泰洛面对老板的威胁和讽刺毫不示弱,他挥动着双手,连珠炮似地说:“工程师,在我父亲那一辈人年轻的时候,你们这些老板可以任意摆布他们,他们排着队在贵族广场南侧的列柱廊前等待你们派去的工头招工,就象妓女等待嫖客一样。他们中间总有人愿意少要工钱,互相拆台,抢别人的饭碗是家常便饭。然而我们这一代是新的一代,我们同我们的父辈不同了。我这个刚学会写字的人都懂得这个道理,您读过那么多书,居然能不懂?”巴德拉蒂恶狠狠地说:“正因为我是读书人,我才劝你复工!”他掏出手绢擦了擦前额上的汗水。工头纳尔迪尼忙插嘴道:“你们放明白点,从南方到北方都没有什么活干,想到佛罗伦萨来找工作的瓦匠和小工数以千计,并且都不提工资问题,只要有活干就行!”他停了一会儿,招呼麦泰洛说:“麦泰洛,快过来,工程师要同你单独谈一谈!”麦泰洛:“有什么好谈的!要谈就当着大家谈吧,背着人没好话。罢工不需要空谈,空谈顶不了面包!”巴德拉蒂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快敲钟,罢工结束了!”钟声响了。麦泰洛和伦佐尼等坚持罢工的工人愤怒地高喊:“没有结束!没有结束!”他们用力冲破宪兵的封锁线向脚手架冲去。顿时,坚持罢工者和复工者扭打起来,手持钢枪的宪兵和带着警棍的警察野蛮地毒打工人。突然,枪声响了,伦佐尼摔倒在地上。奥林多看到伦佐尼受伤了,连忙松开被他扭住的对手——一个坚持罢工的青年,跑到正在同另一个复工者对打的麦泰洛面前。奥林多:“麦泰洛,别打了,伦佐尼受伤了,伦佐尼受伤了!”麦泰洛立刻向伦佐尼跑去,他跪在地上,抱住伦佐尼,难过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用手绢轻轻地给他擦脸上的鲜血。伦佐尼忍着疼痛,吃力地对麦泰洛说:“你走吧,快点走吧,否则他们会嫁祸于你的!”麦泰洛流着眼泪喑哑地说:“不,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能扔下你不管。”伦佐尼:“走吧,麦泰洛,走吧!他们会把罪名加在你头上的。”麦泰洛坚决地说:“不,我豁出去了!”伦佐尼:“这实在太不公道了,为了几分钱,他们就杀害我们。”罢工者和复工者看到伦佐尼被宪兵打伤了,他们呼喊着向宪兵和警察冲去,宪兵向空中开了几枪,双方撕打起来,越打越激烈。工地办公室也被包围了,吓得浑身发抖的巴德拉蒂举着双手走到办公室门口,扯开嘶哑的喉咙大声喊道:“小伙子们,别打了,别打了!当局已经把你们的工会主席德尔·保诺释放了,我们方面的最高代表正在同他谈判,会达成协议的。我们接受你们的条件!”一个年轻工人高兴地跳起来,激动地大声喊道:“麦泰洛,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老板同我们的人谈判,这可是第一次啊!”麦泰洛站在工人中间,挥动着他那粗壮的手臂,激动地说:“敲钟吧!我们胜利了!奥林多,这钟声也是为你敲的。”麦泰洛的家。上午。艾尔希丽娅忙着整理衣物,然后把东西装在一个小箱子里。麦泰洛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他抬起头来对妻子说:“每次斗争都要付出很高的代价。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但好象现在我才开始懂事,你相信吗?他们找不到反对德尔·保诺的恰当理由,于是就决定指控我们。他们说,他们开枪打伤工人是因为我们挑衅,是我们首先向他们扔了石子。所以他们是进行‘合法自卫’!而我们没有任何武器,完全是赤手空拳!”艾尔希丽娅安慰和鼓励丈夫:“别听他们那一套鬼话,我父亲常说,工人必须同老板斗争。他说得对!”麦泰洛睁开双眼,凝视着窗外,微笑着说:“将来一定会出现一个没有人剥削人的新世界!”这时从洞开的窗口传来伊迪娜的声音:“奇萨莱,快一点!……”艾尔希丽娅:“他们要去海滨度假,正在准备行李!”麦泰洛:“他们不是说下周才去吗?”艾尔希丽娅:“因为她改变了主意。”麦泰洛不好意思地说:“你错怪她了。是我主动的,她没有过错。但是我很快就后悔了。”艾尔希丽娅:“我想象得出来。”麦泰洛:“你想不到……,我对她没有什么感情。”艾尔希丽娅:“此时此刻,我懂得了很多事。”麦泰洛:“我对你没变心,真的!”艾尔希丽娅:“但愿如此,否则,你就不会告诉我了。”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两个警察在门外喊道:“麦泰洛·萨拉米,我们知道你在家里,快跟我们走吧!”艾尔希丽娅抱住麦泰洛痛苦地说:“他们来了!”莫拉特监狱。白天。监狱的情景同过去并无异样。一个驼背的老看守在通往牢房的拱廊里用履行公事的腔调大声喊道:“麦泰洛,到探视室去!”探视室内。白天。室内摆着一张长桌,桌子两边各放着一条长凳。麦泰洛和艾尔希丽娅面对面地各坐一边。一个持枪的看守站在门外。麦泰洛看着妻子深情地说:“你怎么样?”艾尔希丽娅目不转睛地看着丈夫:“挺好,孩子也好!你呢?”麦泰洛:“牢房里有点凉,其他还好。”艾尔希丽娅:“我想搬到我妈妈那里去住,这样可以节省点钱。”麦泰洛担心地:“告诉我,你没有活干了吗?”艾尔希丽娅:“我可以找人帮忙,会有活干的。最重要的是你能尽快地回家。”麦泰洛叹了一口气。老看守在拱廊里喊起来:“麦泰洛,时间到了,回牢房去!”牢房。夜晚。牢房里又潮又冷,臭气熏天。麦泰洛披着一件旧上衣,身子靠着牢房的墙,呆呆地坐在地板上。麦泰洛的心声:“多少往事勾起了多少的回忆,多少时光转瞬过去了。我现在发现,当我们一同走进皮阿太利纳广场上的那个咖啡店时,我对你许下的诺言并未兑现。我那时说,我再也不过问政治了。然而现实情况的发展,好象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越来越把我推到了第一线。不过,从今以后我保证……,不!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发誓。”麦泰洛的家。黑夜。艾尔希丽娅坐在卧室的床边,望着已经入睡的小儿子利贝洛,正在思念自己的丈夫。艾尔希丽娅的心声:“我喜欢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你、我、利贝洛三个人在一起,也许我将再生一个孩子。我知道,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牢房。白天。麦泰洛伏在一张破桌子上写信。麦泰洛的心声:“亲爱的艾尔希丽娅,我是一个普通的泥瓦匠,但我终于变成了一个社会主义者。我没有进过学校,我不是从书本上学的社会主义,而是在脚手架上学的。”麦泰洛的家。夜晚。艾尔希丽娅不顾疲倦地在房内捶叶片,做假花。她望着窗外那漆黑的夜色,期待着黎明的到来。艾尔希丽娅的心声:“亲爱的麦泰洛,我想到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共同之处,甚至我们的父辈的命运也是相同的。也许我们的命运和他们的一模一样,但我希望能比他们的好一点。”艾尔希丽娅看了看熟睡的孩子,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好孩子,你听我说,明天你爸爸就要被释放了,咱们的苦日子总算过去了。”吉贝利娜大街。傍晚。街上的情景同二十五年前麦泰洛的母亲去迎接出狱的丈夫时的情景完全一样。大街上空荡荡的,寒风凛冽,莫拉特监狱就象一头残暴的野兽立在大街的一侧。艾尔希丽娅披着一块红色的披巾,挺着怀孕七个月的肚子,右手拉着她的小儿子利贝洛,紧贴在离监狱不远的高墙下,焦急地等待着即将出狱的丈夫。监狱的大门响了一下,面黄肌瘦、须发长长的麦泰洛跨出了监狱的大门。他看到站在高墙下等他的妻子和向他跳来的儿子,心情异常激动,他跑上去一把抱起儿子,高声喊道:“利贝洛!”(注1)麦泰洛抱着儿子跑到妻子面前,艾尔希丽娅高兴得流着眼泪。麦泰洛拉着她的手,亲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他看到她由于怀孕而变得不灵活的身子,亲切地说:“艾尔希丽娅,你怎么不写信告诉我?”艾尔希丽娅:“为了让你放心。”麦泰洛抱着孩子,艾尔希丽娅挽着他的胳膊,边说边往前走。麦泰洛:“我能找到活干,另外还要把咱们欠的债还清。”艾尔希丽娅:“你先别想这些,你应当好好休息一下。”麦泰洛惊讶地说:“休息?为什么?”艾尔希丽娅:“咱们有钱了,债也还清了,可以过安生日子了。前几天,有个小孩来到咱家,他送给我一个钱包。当我打开的时候,他已经跑开了。我立即跑到窗口向外看,我看到一个漂亮的太太正在街上同那个小孩高兴地说话,不一会儿,他们就走远了。”(随着艾尔希丽娅讲述,我们看到了薇奥拉派儿子给麦泰洛家送钱的画面)麦泰洛:“大概是一位仙女送来的。艾尔希丽娅,要是你生个女孩,可以给她起名叫薇奥拉,这个名字挺好。但是,我向你发誓,我决不会再到她那里去了。”艾尔希丽娅笑着说:“在这方面,我父亲曾多次发誓,但从来没有兑现过。”两人相视而笑,边说边沿着大街朝前走去。(全剧终)注释:注1:“利贝洛”与意大利语“自由”谐音。——译者[译后记]影片《麦泰洛》是意大利著名导演马乌罗·波洛尼尼根据意大利著名进步作家瓦斯科·普拉托利尼的同名小说改编的一部具有传统特点的作品。我国广大观众对小说的作者并不陌生,1957年我国举办意大利电影周时,曾上映过根据他的另一部小说改编的影片《苦难情侣》。长篇小说《麦泰洛》是普拉托利尼的重要作品之一,曾获1955年意大利最有名的文学奖——维阿雷焦奖。小说以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佛罗伦萨为背景,通过对年轻的泥瓦匠麦泰洛成长过程的描写,反映了当时意大利劳动者的悲惨遭遇和早期工人运动的发展情况。影片摄制于1970年,时值意大利“政治电影”方兴未艾之际。当时意大利的不少电影工作者力图通过“政治电影”来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种种弊端和问题,反映当时蓬勃发展的工人斗争和学生运动。例如,佩特里的《工人阶级上天堂》(1971)反映了工人如何受资本家的残酷剥削,以及当时工人运动和学生运动之间的尖锐矛盾;同年,里西拍的《以意大利人民的名义》一片,揭露了罪行累累的权贵们逍遥法外、胡作非为的社会现实。因此,波洛尼尼把《麦泰洛》这样一部政治性相当鲜明的名著搬上银幕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波洛尼尼生于1922年。从战后开始,一直从事电影工作。起先,他在罗马“电影实验中心”工作,曾担任过一些著名导演的助手,如1953年作为副导演协助路易基·藏巴摄制了新现实主义代表作之一《满城风雨》。后又到法国,同法国的一些名导演合作拍片。长期的艺术实践使波洛尼尼的表现技巧日趋成熟。自六十年代开始,他专门从事将意大利现代文学名著改编成电影的工作。在此期间,他的作品不论在思想性方面还是在艺术性方面,都取得了较大的进步,获得了一些成就,虽然意大利电影界认为波洛尼尼的作品瑕瑜互见,但还是能显示出他日渐成熟的艺术才华,因而终于成为六十年代以后意大利的著名导演之一。他先后改编过意大利著名作家勃朗卡蒂、斯维沃、莫拉维亚、普拉托利尼等人的作品。在1980年,他又成功地将《茶花女》搬上了银幕。他在改编这些作品时,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浓郁的时代气息;准确的史地环境;严谨而流畅的结构;对人物心理和性格特征的逼真的刻画。这些特色在他改编的《麦泰洛》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可以说,《麦泰洛》是他改编的作品中最成功的一部。影片忠于原著,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原著的“文学性”气息。改编者进行了名副其实的艺术再创作。波洛尼尼在改编中不拘泥于小说的具体章节和字句,而是着重体现原著的精神,创造了一个不仅使人感动,而且促使观众进行理性思考和判断的意境。波洛尼尼删减了原著中对主人公在男女关系方面的过多描写,压缩了原著中的繁琐内容,而着力描绘主人公性格的发展、思想的成长、真挚的阶级友爱、炽热的爱情和坚定勇敢的斗争精神,使小说中的麦泰洛更生动、更丰满、更富有艺术魅力地站在观众面前。与小说相比,电影中的麦泰洛的成长过程的动作性加强了,集中了,发展了,从而给人一种和谐的真实感。如影片开始,孤苦伶仃的麦泰洛从农村来到佛罗伦萨,他举目无亲,肌肠辘辘,急需找个工作糊口。正值搬运工人罢工之际,他来到一家肉食店门前,由于他年幼无知,同意为老板搬运猪肉,糊里糊涂地当了破坏罢工的“工贼”。经过现实生活的教育,他提高了觉悟,加入了工会,参加了社会党,后来又被选为工人罢工的负责人。为了劳动者的利益,他坚持罢工到底,勇敢地同资本家斗争,同镇压罢工工人的宪兵搏斗。此时的麦泰洛已在斗争中成长为一个自觉的战士,成为一个肩负着阶级使命的工人领袖了。这时,他心里想的是:为了取得罢工的胜利,工人必须团结一致。波洛尼尼对麦泰洛的形象采取了多角度的表现方式,影片在刻画麦泰洛这个人物时,并没有把他描绘成一个完美无缺的人,而是多次表现了他在生活上、性格上的缺点和弱点。例如,一开始,他曾同一个年轻的寡妇热恋,并为此同工友打架;后来,当罢工遇到困难,他内心十分苦恼的时候,又曾背着妻子同邻居的一个有钱的少妇私通。他有欢乐,也有苦恼;他在罢工中坚定勇敢,但在感情上也有其脆弱的一面。波洛尼尼不仅成功地塑造了麦泰洛这一感人的艺术形象,而且着力刻画了麦泰洛的亲人、朋友和敌人等人物形象。如他的父亲和贝托师傅等,虽然镜头不多,但他们那种酷爱正义、疾恶如仇的鲜明个性却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波洛尼尼的影片再现了当时的佛罗伦萨的风貌,环境特色和生活习俗,给人以明确的历史感。此外,影片的构图优美,有一些场景犹如一幅幅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也给观众一种艺术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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