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生活

文/布宜诺斯【就忽如一夜春风袭来满面桃花开】影片开始，雅娜出场时很美，纤细的身材，轮廓明朗的五官，白肤黑发，好安静的少妇，在埋头准备野餐桌，鲜花，礼物，还有一个写着“60”的蛋糕，但直到一碗沙拉被她百无聊赖地吃完，也没见一个人出现，狂风四起，吹乱了桌布，头顶大树缝隙间投下的阳光格外混乱，雅娜明白肯定出事了。一路狂奔，到家开门的是个陌生大叔，原来是她母亲突然声称身体不舒服，父亲则非常不以为然，原本心急火燎的雅娜看着两个人争吵，只有莫名其妙，回到客厅，雅娜还惦记着父亲的生日蛋糕，但父亲却热情百倍地给她介绍一个朋友。开门的大叔端坐在哪儿，尽管父亲在一旁絮絮叨叨讲述两人老友的过往，他随口应付闲聊，眼睛却一直望定她，她的神情带点慌乱眼睛时而躲闪却每每被他拉回，好像听见什么东西生长破裂，想起刚刚开门对视一刻他询问的一句“雅娜？”他知道她的名字，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他叫阿里耶，是父亲年轻时的大学室友，身材魁梧，神情淡漠，少言寡语，而且作为一个老男人，他没胖、没松、没秃头，浑身散发着魅力，还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势，所谓高帅富长成怪蜀黍。无怪年轻的雅娜用最快速度被他迷倒。这种迷恋极其庞大，令雅娜从父亲家出来就蛰伏在一旁，开始跟踪他，不料邻居的猫在身后被车撞死，她一个回头，跟丢了。可是孽缘不会放过他们。几日后，在街头一间小时装店，雅娜透过橱窗看到阿里耶和一位女伴在试衣服，她偷偷潜进去，拿了件衣服进试衣间，从门缝窥看阿里耶的一举一动，甚至没有留意这间试衣间并不是空的。受店员催促，雅娜手忙脚乱换衣，却发现原本散在试衣间里的裤子是阿里耶的，一念之间，她换上他的裤子，而他也推门进来，一个照面之下，彼此了然，她有如着魔般盯着阿里耶眼睛，把手放在他下身处。下一个镜头，是阿里耶穿戴整齐从试衣间出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店员问他电话号码，他高声念了两遍。她懵懂地走向大街，眼前出现幻觉：阿里耶迎面走来，身上横背着裸体的自己，好像勇士和他的战利品。雅娜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只见过两次，话都没说过几句的男人，好像是引诱她吃下苹果的蛇，又好像苹果本身，在他之前，好像她从未认识男人过，但天知道，她已婚，拥有一个英俊的、爱她的、名叫强尼的丈夫。尽管如此，她还是拨通了阿里耶的电话，什么原因也讲不出，只说“我必须见你”。见面会发生什么事，大家都知道，雅娜自己也没想到一切来得那么快——三两句话，就靠在墙上完事，衣服都没脱，也没想到走的那么快——只倒了杯果汁给她，跟她说“我老婆快回来了”，她便被扫地出门了。【用什么样的爱还什么样的债】雅娜气恼、哭泣但也于事无补，回去面对丈夫还愧疚，但是这场爱情就像狂风暴雨，毫无预兆没头没脑，劈头盖脸无处可逃。强尼察觉雅娜的古怪，向她吼出“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下子很悲伤，又一下子很开心，但我知道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雅娜投入强尼的拥抱彼此安抚，但一转眼，她已经在阿里耶的车上。车子开向沙漠，逃一样。毕竟，阿里耶是父亲的朋友，自己的长辈，这层关系让因性吸引的二人感到些许隔阂，于是雅娜出了个点子，让他们再重演一次相遇吧，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阿里耶欣然同意，放下雅娜掉头，半响折回来，雅娜摇身变成安娜贝尔，成了美丽放荡的搭车客，第一时间脱下内裤塞到好心司机的裤兜里。驱车来到一座小城，阿里耶带着刚认识的“安娜贝尔”见自己的老朋友，一个肥胖、秃顶、更接近常态的中年人。三人饮酒作乐到酣处，雅娜和阿里耶难免性致勃发，就在内室床上战斗，而不足五米之外的外室，是老朋友毫无掩饰的目光。雅娜是有顾虑的，但阿里耶却叫她别在意，还用更猛烈的动作让她陷入疯狂，老朋友终于靠近，将下身隔着裤子在她头上摩挲，雅娜几乎到了厌恶的极限，身体却只能服从阿里耶的动作。完事后，她第一反应是跑出去，哪管赤身裸体，哪管外面就是两个工人。再回房间，阿里耶一句“雅娜”把她拉回现实，角色扮演结束了，被当做泄欲工具的安娜贝尔可以消失，但留下的满满耻辱感却是给雅娜的。她愤而离开，在海边、大街、公车站等各种可以徘徊的地方徘徊，直到天黑，直到阿里耶出来寻找。回去的车上，二人免不得争吵，阿里耶一句“你很饥饿，但我已经饱了”，令雅娜悲哀，他不但什么都给不了她，甚至都不想要她更多。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要”其实比“不给”更加残忍，她的幻觉又出现了，这次，是车窗外路过的一个车祸事故现场，阿里耶是那个拼命解释的肇事者，她则软软躺在担架上。强尼对她也想挽回，他发现她的谎言：不接电话的她说自己在家躺了一天，鞋子里却有海滩的沙。他爱她，提议去伊斯坦布尔，就两个人，收拾行李马上就走，不要再耽搁，原本高高兴兴答应的雅娜，却在接到一个电话马上变了卦。是的，是他，阿里耶于她就是个魔咒，她可以毫无尊严抛低一切只要他愿意和她在一起。他妻子刚刚病故了，她也许可以有个位置。可是，他只是把她囚禁在卧室又算怎么一回事呢？匆匆和她做爱，又匆匆反锁上门，任她听着外面朋友往来，里面甚至有她的父亲。是的，她是老友的女儿，是已婚的，几重罪名他承担不起，而她不管不顾。【后来知道真相我的眼泪掉下来】阿里耶爱雅娜吗？答案绝对是否定的。他伤害她，驱赶她，空闲时贪恋一下她的身体，还用来和别人分享，甚至会让人疑惑，他何必做这么绝？对方只是个过了二十几年正经生活的姑娘，何必把她带入你老男人历尽的龌龊里？雅娜爱阿里耶吗？这个答案其实也难说，阿里耶的确对她有巨大魔力，但欲望并不代表爱，甚至和爱往往背道而驰，他们相处的实质只有暴力、冷落、占有、欺骗、执拗，和爱哪有半点关系？因此，这一切不合常理的背后，总要有个常理之内的理由支撑。雅娜被他关在卧室，饿极了时候到处翻食物，却翻出一盒老照片，其中有一张，是父亲第一次介绍二人见面时提到的“海滨照”，但上面拥在一起的两个人是阿里耶和妈妈，爸爸只是孤零零站在一边。和阿里耶有关的一切电光火石般闪回，为何父亲六十大寿请了这位老朋友，妈妈就托病不肯出屋；为何父亲明明在阿里耶家里瞄到女人的裸体和雅娜的鞋子，却惶恐地装作不知道；为何阿里耶对雅娜伤害得那么刻意，好像蓄谋已久。是的，三十年了，当年他爱她妈妈，平生第一次求一个女人留下来，但是她已经怀了孩子，很快嫁了人，那就是雅娜的爸爸，阿里耶最好的朋友。雅娜终于认识到自己的悲哀：和阿里耶这疯狂一切甚至和她自己无关，只和她妈妈有关，阿里耶当年恨透这个孩子，甚至希望她从没来到这个世界。他买通医生想把孩子抛弃以便带她走，未遂后只在这个家庭留下洗不掉的罪孽。雅娜失望之下跑回家，却见母亲在那里愤恨地刷马桶，其实她什么都知道，阿里耶尾随着雅娜前来，两代人的孽缘终于在一刻相见，母亲招呼阿里耶的，是一桶脏水。到了这时候，雅娜才知道，刚一见面阿里耶那句“她就那么看着我好像我是个谋杀犯”其实别有深意。如果没有阿里耶，雅娜的父母将是一对非常普通的情侣，正常结婚生子，让孩子幸福长大；如果没有阿里耶，雅娜不至于疯狂抛下丈夫，即使前面等待的是耻辱的3p。命运有时很可笑，有些人就这么硬生生闯进你的生活，带来你人生中分量最足的狗血，然后随时拍屁股离开，丝毫不需要负担你的乱麻。对这个家庭来说，阿里耶这个人物简直就像原罪本身。这时我们应该回看的是两个作为陪衬的男人：雅娜的丈夫，雅娜的父亲，前者独自去了伊斯坦布尔，没有亲眼目睹这个家庭一堆破烂事被无情揭开，仅仅承受了妻子出轨的创伤；而后者呢，时隔三十年亲自把这位老朋友召回来，亲手促成女儿一场疯狂，好似在报复什么。阿里耶如今才得知，三十年前，就在他离开后，他的老朋友得了重度抑郁，在精神病院住过半年。“我什么都不知道”，面对妻子，面对女儿，这位父亲总在欲盖弥彰，永远在事先打断对方口中随时迸发的真相，好像只要不去面对，那些不堪便不会存在。最后的最后，反而是雅娜释然了，她“饥饿”的本源在于，总是觉得母亲对她不够爱，自己如何努力也无济于事，而当得知缘由根本在于上一代的狗血故事，而非不够完美的自己，她人生的包袱便不见了，“饥饿”感消失，对阿里耶的爱也随之平复。说到底，这场原罪一般、毫无美好的爱情，考验的其实是每个人的心理承受力，过不去，就是抑郁，过去了，就是忘记。原载《看电影》本文版权归作者布宜諾斯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