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驰吴孟达的「他来自江湖」，让我想起「西部世界」

看《他来自江湖》吧，这是吴孟达和周星驰搭档的最过瘾电视剧，也可以视为一个他俩人戏份长达几百分钟的电影。其余人的戏份可以快进着看，但因为和周吴二人共同构成的市井生态，不能完全不看。主线虽然俗套，却因为古早感所以不会特别烦人，原始设定就有市井大于江湖的意思，因为周吴二人疯狂改剧本，额外增添了一种既真实又荒诞的异质，这种异质先是改变了市井，继而又吃掉了江湖。比如万梓良，正剧部分虽然无聊，但他作为周星驰表哥和吴孟达的外甥，倒是稳稳立住了。再比如靓姑李香琴，反派黄秋生，不知该怎么形容我对这部剧的喜爱，除了周吴之外的角色，都是港剧传统中模式化的角色，性格特征行为模式乃至命运安排，都是确定的，仿佛《西部世界》里固定演出剧情的人偶。然而有了周星驰吴孟达这对脱线父子介入，也唯有和他们对戏的时候，这些人才被激活，因为对方的脱线不得不作出剧本以外的反馈，流露出一种对真实生活的理解。而当这些角色只能相互作用，演绎其本分时，就枯燥不堪，死气沉沉。比如恬妞，虽然也在这个市井圈子，却因为陆客设定，仿佛专门为第一主角万梓良准备的功能性角色，和周吴关系不大，于是就始终没有被激活，保持无聊到了最后一刻。所有角色均如此，距离周吴越远，就越死板，越近则越鲜活，或者只有在和周星驰的对手戏中，才能短暂的活过来。周星驰的职场戏比如毛舜筠，周星驰和她对手戏时，男追女，周星驰作为浪荡子的自我中心，令他不断在她面前出丑，仿佛一部女人怎么可能爱上这种男人的活剧，却相当有生气。而后转为她和万梓良正经八百的两情相悦时，观众才能意识到那个浪荡子的可贵，或许他并不能给女人幸福，却可以打破活在模式里这样一种被限定的命运，当然，也可能只有少数人会像我这样觉得。有一幕戏，江湖退隐大哥，一贯沉稳的万梓良在毛舜筠面前表现出了难得的活泼，和她玩起一种敲一敲跳一跳的行酒令，两个成年人仿佛大孩子，然而我却觉得悲从心来，成年人疏于自我的功课，他们板起脸来装成人，展示天真时，就只是退化成孩子，这种放下体面的呆滞状态，和赤子之心相去甚远。而周星驰（包括部分吴孟达），他们的天真才真正有趣，和万梓良表现出的那个活泼的孩子气完全不是一码事，此时我会想到，毛舜筠这个角色，看不上没长大的男孩，却满足于一个大男人身体里藏着的穿开裆裤的孩子，市面上多的是这样无趣的男人。靓姑拖地，抬腿抬腿！吴孟达周星驰这对父子的悲喜剧，始终在俗套之外，或者说，正在建设着一种独属于他们的套路，在后来的许多部电影中得以不断复制和发展的套路，就以这部《他来自江湖》为一切的发端，更早的《盖世豪侠》还不行，因为古装剧缺乏生活质感，所以点子很平，到这部现代市井生活，两人才如鱼得水，如龙入海，一发不可收。当然并不是纯然正面的角色，周星驰饰演的始终是玩世不恭，天赋异禀，厌倦（不能用蔑视这个词）一切既定规则的浪子，始终走在一念之间的钢索上，保持着鲜活和危险，走对就万人敬仰，走错就万劫不复。而吴孟达往往饰演一种周星驰的未来，不再年轻，天赋有限，赤子之心蒙尘，更不享有万人关注，坠入更深层的无人问津的失败中。于是他们互为镜像，彼此搀扶。在《他来自江湖》中，浪荡子周星驰欢脱到了最后一刻，活跃于市井，而市井中人对他的包容是真实可信的，谁的街坊邻居家没有几个荒唐出格的孩子，演员们把自己的这一层生活体验调用出来，就找到了包容周星驰荒谬的一种表演方式，剧中许多从容的闲笔，是在此后时长不足的电影里较难看到的温馨场面。靓姑拖地，抬腿抬腿！好的喜剧中必然有悲剧，吴孟达算不算配角呢，或许是吧，但这只是戏份的问题，因为有他存在的每一幕，他都是绝对的主角，尤其是悲剧担当。《他来自江湖》中，如果有悲剧的动人存在，显然来自吴孟达，而不是第一主角，被设定为背负着一个假悲剧命运（江湖情仇豪门恩怨）的万梓良。吴孟达的悲剧是市井的，相当真实，看起来就像他在戏外一度落魄的人生，酗酒，嫖娼，终于逼得妻子离家出走，远赴海外，窝囊没用到凭着周星驰这个儿子，依然厚着脸皮，住在不给他好脸色却疼爱外孙的丈母娘（花母鸡）出租的房屋里，不思进取，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在这种窘迫之下，父子间有着隔阂，分歧，误会，却有更多的默契。周因为母亲被逼走始终不能原谅吴，看不起他的赖，但终究能理解他的苦，这条游离于主线之外，仿佛能一直以日常打闹进行下去的父子支线故事，直到母亲海外归来进入高潮，实在太精彩了。记得一定要看粤语版。粤语版有删减和未删减的区别，比如第一集第20分钟左右，周星驰和大婶从电梯出来之后的咆哮粗口。此外粤语版的中文字幕亦有多种，认真把粤语转译为普通话的字幕，网上只找到片段，能找到的在线和下载，字幕都比较敷衍，对不懂粤语的观众很不友好。倒是当年我看过土豆视频的国粤双声，还需要自己调节左右声道才能听粤语的那个版本，印象里字幕更到位些，可惜现在已经没了。本文版权归作者格里高尔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