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的剑王

家里很久没下雨了，田地正是需要水的时候。昆山这边，淫雨绵绵，让人头疼。我要回家一趟，办些正事。突然很想回家了。《一代剑王》是部老电影。画面粗糙，不清楚，故事也是复仇的老套路，但是我终究能把他看下去。我很想知道为什么，哪里打动了我。我要去想。情节就是二十年前马家兄弟杀了上官信一家，却留下一对儿女活口。小儿子被王义侠收为义子，名为万夫，传武艺，人称剑王子。小女儿却被马家大哥偷偷收留，名玉兰，传一身武艺，人称飞燕金镖。剑王子押镖途中遇阻，百十号人豁命扑杀，幸亏金镖飞燕救命，得以逃生并完镖。江湖儿女也暗生情愫。老家这边。王家二儿子，文华，大街上打抱不平，教训了调戏妇女的马家二公子。回到家后，王义夫痛骂儿子，并责成其到马家登门谢罪。王家小儿子孤身一人，在马家大厅据理陈说，坦坦荡荡，君子风范。马家人根本不管是非，小人嘴脸，预谋算计。王家小儿子以一抵众，不料中了暗器，而被乱刀砍死于庭院。这边王家人还在天真的等儿子回家吃饭、喝汤。直到儿子尸体被草席卷着丢到院子里。众人如遭霹雳，失声痛哭。王义侠拿着佩剑，独闯龙潭虎穴。王义侠深患重病，终究体力不支，被马家二哥阴谋暗算。王家只剩了老弱及女流。马家带着一帮人，一番砍杀，烧了屋子，只侥幸逃生管家王福通报消息。王家家破人亡，此时又得知马家人正是杀害上官信一家的凶手，剑王悲痛至极，怒发冲冠。快马加鞭，赶到马家，开始自己的复仇之路。最后杀到马家大哥的时候，金镖飞燕突然出来拦阻，说那是我爹。一个要报仇，一个要护爹，然而两人是相爱的。剑王处处躲闪，还是受了不少伤。马家大哥忍着伤痛，要死不鞥活的样子，来到院子里说：住手，你们不鞥打，然后就倒地不起，呻吟着对金镖说：你是上官信的女儿，二十年前……。哇啊啊，吐血死了。兄妹两个不用自相残杀了。可是虽然解决了一个问题，又新出现一个问题。亲兄妹怎么能恋爱呢，这还是有违纲常伦理。这时货主（电影里送镖的对象）不知啥时候冒出来了，问：你左臂是不是有块胎记。金燕子撩起手臂，还真是。我是你父亲，二十年前我与上官信私交甚笃，他收你为义女，养在膝下，……。哇啊啊，泪奔。这个感觉就像知道了段誉身边的妹妹们，没有一个是亲的一样，大大的舒口气，哪个都可以去爱了。观众其实也就放心了。这就叫圆满了。但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要说的是是什么让这部六七十年代的电影能够吸引住我，把它看完。或者说作为一件艺术品，他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他有什么价值？“艺术的价值是由其实际效果决定的。如果只能给人以单纯享受的话，他的实际意义不会比一盅葡萄酒或一打牡蛎更有意义。如果他是一种安慰，那就可以了。艺术，要是它可以被视为人生的一大价值的话，就必须教导人们谦逊、坚韧、聪慧和宽容。艺术的价值不是美，而是正确的行为。”这样的好话不是我说的。毛姆大人讲的。很实在。我看过很多的评论家讲艺术，讲美的，但是只有毛姆讲的这样确切、明白、坚定。他否定那些靠鉴赏和评论艺术的一类人，认为人人可以欣赏的艺术才是有价值的。一件艺术品，要无时无刻给我们以美的刺激，而且这种刺激还有还要使我们有所作为，或者利于性格的培养，使你适宜作出正确的行为。对艺术，他提出了准则。一代剑王里有没有让我感到美的地方。有。这是一部老电影。节奏很慢。人物交流也斯斯文文。影片开始的抢镖那段。两个武林高手自报家门，约法三章，然后互相打量一番，才动手切磋。打架时也是屏气凝神，互相寻找对方破绽。老电影里基本都着力表现这种架势与气氛。看现在的电影突然就会觉得腻了。难得老电影里有这种从容。我记得前几年看新拍的《神雕侠侣》，往往就是对立双方，话都没讲明白，就开始打架。让人很烦。武侠片难道就只有打架可以表现？玉兰照顾受伤的万夫，床榻前的嗔怪，小河边的互诉衷肠，河岸边依依不舍的分别，一切都是这么发乎情、止于礼，却又温情脉脉、含蓄动人。男人丰神俊朗、翩翩君子气度，女子兰心慧质、情深而意切。玉兰送万夫离开，两人立于河岸。不知如何。万夫终于转身离开。玉兰满是失望。那边在船上，万夫大声的说：我会回来找你的。玉兰笑着挥手告别。我喜欢这样的情景。这种含蓄有种美丽。对我来说是这样的，这让我感到美，某种相关性的联想，联想到某人，一些赞美。毛姆讲纯粹的抚慰并不算是艺术。以他的准则来判，我在看这部电影时有让我受到某种感染，以适宜于我作出正确的行为的地方吗？我有必要找出点证明，尽管我讨厌这样。君子风范。不论是王义侠，还是王万夫，甚至是最小的儿子王文华，文武兼得，胸怀坦荡，正气凛然，翩翩君子气度。对于爱情，我喜欢这种东方式的古典、含蓄，多执拗于此，不能宽容。我喜欢那个场景，王义侠得知小儿子被害，不顾自己重病，额缠白绫，腰悬佩剑，直奔马家。我突然想起来侠客行这首词来。“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王家的人都有种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