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末年的动物寓言

由于拟人化的动物形象及其组成的社会，或许很多人会把《职场小烈》当作日版《马男波杰克》，尤其是奈飞作为这两部动画剧集的投资方和独占播出渠道，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强化了这一点。但事实是，《职场小烈》在气质上与《马男波杰克》是迥乎不同的。不仅仅是三丽鸥的IP，《职场小烈》在叙事和人物塑造上完完全全根植于日本本土的社会文化。其超现实主义意味丝毫不亚于那些日系职场剧。动画的主人公烈子是一只雌性小熊猫，老好人一枚，一毕业就来到了商贸公司会计部工作，每天被上司敦部长欺凌，塞给她成堆的工作，甚至把她当秘书使唤还给她安插讥讽的外号。而她就这样坚持了五年，依靠自己的独门绝技引吭高歌一般人都听不大懂的死亡重金属摇滚乐来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每次在自己要情绪崩溃的时候给自己10秒钟的时间，去整理心情，做回大家或社会所期待的自己。烈子的遭遇反映了日本职场女性所面临的绝望现实。底层OL要受到男性上司的职场PUA（倒酒酒瓶标签朝上，订书针要呈45度角简直了），却无力反抗。《职场小烈》出现了两个职场女强人角色，营销部的五里部长和社长秘书鹫美。她们在公司里呈现出的永远是那种掷地有声地迈着步伐，高傲地抬着头的形象。尽管五里部长会在私下里抱怨这样会让自己的背很不舒服，但鹫美强调在公司里，她们不能显露出一丝弱点，尽管她们的身份地位已经让烈子钦羡不已，但很显然，这并不能给她们带来安全感。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寻求现实的出路，另一方面是机缘巧合下遇到了自己高中时的同学步子，步子过着工作半年，去国外游历半年的无拘无束的生活。但最终还是选择回国创业，开一家舶来品商店，并邀请烈子一同加入。烈子以此作为救命稻草，但却不知创业背后的风险，也无法接受这种不确定性的生活。最终希望落了空。步子如是安慰烈子：你知道为什么像我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可以靠着梦想过活吗？都是多亏像你这样辛勤工作乖乖缴税的负责人好公民维持着社会经济的运作啊。所以啊，我需要你继续当个负责任的好公民，我们这种傻蛋才能放心地热血闯荡世界。这段话虽然给了烈子一丝安慰，但也揭露了烈子被国家机器剥削的残酷事实。为了成为一个负责任的好公民，似乎就势必要放弃个人的梦想。离职不成，又被上司发现自己内心小九九的烈子被敦部长取笑为『骑驴找马小姐』，烈子变得更加绝望，只能战战兢兢工作，同时寄希望于结婚后成为全职太太以逃避工作，为了提高自己的吸引力，她在阴差阳错下进了瑜伽班，但也因为和五里部长和鹫美的同学关系而建立起了友谊。两人不仅发现了烈子的小秘密，鹫美还利用自己的职务来帮助烈子免受职场PUA。但鹫美和社长交涉的时候，依然展现了日本职场中已经根深蒂固的女性歧视现象。社长一开始认为针对敦部长的指控只是谣言，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并且质疑事实并没有鹫美说的那么严重，有的人就是爱抱怨而已。鹫美不得不搬出公司的名誉作为威胁。社长才去警告敦部长。由此可见日本职场女性的处境是多么堪忧，哪怕遭遇如此对待，维护自己的权益在位高权重者看来不过是「造谣」和「抱怨」，当然了我们这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绵里藏针的职场老手，敦部长自然很清楚遭遇了指控的自己该去如何应付，他那野兽般阴冷的目光变成了闪亮着的星星眼和可以让人晕眩的笑容，安在他这副肥猪躯壳上实在是违和感强烈。当然现实里像敦部长这样的人实在是大有人在。回到烈子身上，烈子想要恋爱的饥渴感依然与日俱增。这也正常，已经25岁，工作5年的她，恋爱经历却是一片空白。机缘巧合下，她参加了角田组织的公司单身员工联谊活动，在会上她对业务部的佐助一见钟情。佐助被会计部的人戏称为「自掏腰包小王子」，因为他常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错过或无法报销相应的费用，只好自掏腰包。这样一个木讷呆滞的男生，能够被烈子看上，主要还是两个人在联谊时都表现出来了不自然，就自然而然地聊到了一起。而烈子又因为这种朦胧的感觉而疯狂饮酒，最终吐得不省熊事，而佐助则在混乱中递给了她手帕，还送她回家。丘比特的箭就这样射中了烈子。长相平平，有着一副小眼睛的佐助，在烈子眼中犹如少女漫画男主角般英俊潇洒，英姿勃发。而烈子则成了时常幻想的恋爱无脑少女。在烈子的强烈攻势下，佐助开始了与烈子的交往。人刚刚沉浸在爱情里，尤其是第一次的时候，总是会产生自己很幸福的想法。但可惜的是，很多人的这种想法只不过是自己的臆想而已。烈子也是如此。尽管在她眼里佐助有着迷人英俊的五官，但她却不能改变佐助木讷呆板无趣的性格。烈子和佐助在游乐园唱着情歌的片段算是进入到了全剧的高潮。但黄昏之时，烈子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才发现自己的脚后跟被磨得不行，已经走不了路。但佐助依然拉着她在寒风中行走。其实，佐助并不是一个多么体贴的男生，而烈子则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失落情绪，试图营造出自己很幸福的幻觉。但正如最后一集的剧名一样，自欺欺人，要么深陷其中信以为真，要么总会有梦想破灭的一天。烈子总是试图给自己戴上面具，工作中是如此，恋爱中也是如此。鹫美则一语道破，你们可以一直假装自己很幸福吗？事实上，这种情绪蔓延到了烈子的工作之中，她不停犯着一个又一个低级的错误，以至于正常的工作都无法开展。而会计部则因为季末工作量的暴增加上人力短缺忙成了一团。到了敦部长洗白的一刻，他对烈子说道：连一日元都不能错，精确地计算收入和支出，就是会计的工作。只要有人犯了错，就会一直错下去，他们犯的错误越多，公司和其他职员承受的风险越大。你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如果你一直付出比收获多，到最后只会被榨干而已。最后，烈子在练歌厅里和佐助表露了自己的心声，也结束了这段感情。烈子的生活也恢复到了往昔一般。主人公烈子作为咸鱼上班族的一员，太具备代表性了：没有什么理想，也缺乏行动力，需要人去推一把。试图扮演老好人的角色来掩盖自己的平庸，但却对此心生厌恶。而且，说实话她的本职工作干得也是马马虎虎，虽然工龄已经有五年了，却依然还是经常容易犯错，很容易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自己的工作质量。好在她也总算得到了成长，开始知道如何去应对自己的负面情绪。《职场小烈》在意识形态上依然是开放进步的，其大胆批判了日本社会中女性试图借家庭主妇的身份来逃避职场，通过依附男性实现解脱的思想观念，提倡女性独立，又大加鞭笞了日本职场中的性别歧视和不平等。这部剧，尤其是后半段的鸡汤化也就给了职场社畜们一丢丢的心理安慰。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好好努力过好当下的生活吧。copy;本文版权归作者伊卡洛斯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