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在，天水之间

《胡雪岩》随手记……第3集唯有自称“名”，岂有自称“字”——《胡雪岩》台词白璧之瑕。陈道明在《建党伟业》演顾维钧自称“少川虽然人微言轻……”，惋惜久之。《胡雪岩》第3集，老戏骨修宗迪老师饰演的左宗棠道“我左季高总不能……”——叹，求全责备，自古为难。后期制作只要再校对一遍配音，这种低级错误完全能够避免吧。第7集“表演就是天真的孩子做游戏”，对于陈道明来说，不仅仅是一种创作心态。有时候，“孩子气”的他真还会把游戏做进戏里。他似乎是一个很俏皮的人，喜欢在演出里、在角色里放入各种比较自我比较私人的东西，然后躲在一边，想着是不是有细心人发现这些蛛丝马迹后会会心一笑。譬如《胡雪岩》（1996年）第7集：慈禧太后（赵奎娥饰）召见闽浙总督左宗棠（修宗迪饰）议海防，左宗棠携胡雪岩（陈道明饰）觐见太后。这段戏的开场白有点意思，太后与小民拉家常：慈禧太后问：“胡雪岩，多大岁数啦？”胡雪岩伏地不敢抬头：“小民虚度四十一。”慈禧掰着手指头：“哦，跟我一样大，属羊的。”胡雪岩：“太后明鉴。”慈禧：“几月羊啊？”胡雪岩：“六月。”慈禧：“哦~还算吉祥。”胡雪岩：“谢太后。”这段对话我想着八成是陈道明和赵奎娥现编出来的。查资料，慈禧1835年生，胡雪岩1823年生，所以慈禧对胡雪岩说“跟我一样大”纯是扯。但陈道明生于1955年，赵奎娥生于1956年，所以赵奎娥对陈道明说“跟我一样大”，大差不差。而且最有意思的地方在：胡雪岩说“小民虚度四十一。”注意：陈道明1955年生，《胡雪岩》剧是1996年的，1996-1955=41岁，正好是陈道明当时的年龄。有意思吧。——这其实不是陈道明唯一一次如小孩子做游戏一样在戏里“暗藏私货”咯，譬如，在《中国式离婚》里，宋建平签生日时，写的“4月26日”（陈道明本人生日）。在《冬至》里，陈一平给妻子戴嘉说关于女儿幼幼的培养要求，“对幼幼，我就希望她三点：一是身体好，二是愉快，三是干什么，我觉得不重要。”（这是陈道明本人多次谈及对女儿格格的要求）。在《手机》中，更是自嘲自己那句在《卧薪尝胆》中被无数吐槽的“你的家父”……值得一提的是，陈道明与陈宝国夫人赵奎娥是中戏同学，俩人在中戏毕业大戏《无辜的罪人》（1981年）里，以青涩年华担纲男女主演，为各自演艺生涯的起点涂上一笔亮丽的色彩。当年的话剧里，已有陈道明向赵奎娥下跪的戏码；不知电视剧里慈禧太后说话间心头会不会掠过一丝莞尔——想不到15年后，道明又一次给我跪下啦~！第10集众所周知，陈道明在生活中是麻神，还获过业余比赛大奖。且看在《胡雪岩》第10集，老爷胡雪岩如何教如夫人梦瑾（傅艺伟饰）打麻将。胡雪岩：“牌桌儿上，想让谁赢就让谁赢，想让谁输就让谁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海底（麻将术语：最后一张牌）打过什么牌，你心里要清楚；别人手里要什么牌，你心里要明白；三家儿手里都捏着什么牌，你心里要有数。这样，才能做到，想让谁赢就让谁赢，想让谁输就让谁输。”第12集胡雪岩对头江苏巡抚丁日昌约牌局，约麻神陈道明打麻将那不是自寻死路吗。麻神胡雪岩派了受教弟子如夫人梦瑾上局，杀得趾高气扬的丁日昌丢盔弃甲。——这也是典型的陈道明味道，惯于幕后操控一切：如聂明宇无为而治，如陈道明只做监制不做导演。台词摘录《胡雪岩》台词考究瓷实，可谓是电视剧版《一代宗师》啊。句句有响儿：胡宝玉：“言必谈贵友，六大俗气之首。”胡雪岩母：“穷踏实，富劳心。”胡宝玉：“如今的人们，眼皮子轻了，眼窝子浅了，手腕子活了，心腔子窄了。”柳成祥：“商无官不安，有了官也不安哪！”胡雪岩逛八大胡同，老鸨子：“她来垫子了，正守着阴天儿呢！”（来大姨妈）老鸨：“她是青衣小班儿的，只进桌面儿，不上炕面儿。”（卖艺不卖身）胡雪岩逛八大胡同，老鸨子：“要她，您是想出条子呢？还是打连台呢？”（“出条子”就是妓女出妓院到外边陪客、佐酒、唱歌、陪跳舞，“出条子”必须由老鸨领着去应酬，以防妓女逃走。“打连台”就是嫖客留宿二日以上。）左宗棠对胡雪岩说：“养口体不如养心智。”慈禧太后对李莲英说：“君王耳边无真话。”胡雪岩：“再精巧的算盘，也有打错的时候。人间是非，是非人间哪，真算不透！”（《少年包青天》八贤王：“事情是可以计算准确的，但是人，永远计算不出来。”）丁日昌怒骂：“好你个胡雪岩，你水不大敢漫过桥去！”丁日昌：“牌桌上不分老少，挑衅者不问是非。”胡雪岩：“真不二价，价二不真。”胡雪岩：“富贵出闲话，无事生口舌。”胡老太太：“家宅不安，祸起无端。”胡雪岩：“功自心诚，利从义来。”（20集开头，陈老师在台词里把“功自心诚，利从义来。”念成了“功自必诚，利从义来。”——这个低级出错啊。他是把“心”多看了一笔看成了“必”吧，可您脑子里当时没想过“功自必诚”何解？陈道明演戏也有恍神儿的时候。）《胡雪岩》片尾曲，刘欢唱“放眼望，天水蓝~你就在，天水之间~”——“你就在，天水之间”，这个归隐的淡然背影，是胡雪岩，也是方敬斋，还是刁德一，是陈道明给我们的全部感觉。一叶扁舟，远归天涯，你就在，天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