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尼克斯的“是”与维多柯尼昂的“否”

在办公桌前，菲尼克斯对着前妻的照片想了很久，终于拿起座机拨打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电话.....几十年前，纽约的教父维多克里昂面临着类似的选择。不过，他的境遇有点儿不同：步入老年的维多可谓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偶尔，他也会考虑退休的事情，不过，最让他挂念的，还是他与小儿子麦克间的“斗气”。在女儿婚礼后，一名叫索伦索的土耳其人向他提议合作，希望一起做海洛因生意，他要求维多提供现金100万以及法律和政治的保护。在会见土耳其人前，维多召集家族成员开了个小会，商议是否接受索伦索的提议。几十年后，年轻许多的菲尼克斯希望凭借胆量、远见和谨慎在墨西哥中西部建立一个属于他的帝国。靠大麻起家的菲尼克斯聪明绝顶：他掌握了商业最基本同时也是重要的三个要素：产品、销售和市场。由他的手下拉法改进产品，在质量和产量上碾压了同类竞争者；为了形成价格联盟、争取销售渠道，他冒着生命危险联合了plaza体系的其他大佬，还亲手处决了出尔反尔、气量狭小的原上司；而市场——对于大麻这种产品而言，只要能保证供货和销售渠道，“美国”与“市场”几乎就是同义词。他也清楚，自己的生意有那么一点儿危险，所以得寻求强大的政治、法律保护伞，因此，他才邀请DFS（级别高于警察的暴力机器）入会，并分给他们好大一杯羹。在略有所成后，一次危险的经历让菲尼克斯因祸得福；他将目光投向南方的南方、世界的可卡因工厂——哥伦比亚。在办公桌前，他在犹豫，是否要转型可卡因生意。最终的决定是，维多柯尼昂对索伦索说了“不”，理由是海洛因生意有其他的生意所没有的危险性，而教父担心因此失去自己的政治、法律保护伞。而菲尼克斯则对自己说了“是”，接着南下争取到了卡利集团的信任，也接受了Pablo的“友情提示”。巧合的是，在维多的家族会议上，军师汤姆提过一个未被采纳的意见，他认为应该“接受索伦索的提议”，因为“我们不做，届时别人也会做”；在墨西哥，当妻子问起菲尼克斯为何要转向更危险的可卡因生意的时候，菲尼克斯也引用了汤姆的原话——“我不做，别人也会做”。所以，为什么维多对转型说了“不”？而菲尼克斯对自己说了“是”？较为明显的解读是：二人所处的阶段不同：维多没有必要再冒险，因为他已经功成名就，而菲尼克斯必须要再搏一把，更加稳固自己的位置。但是，军师汤姆的意见也不无道理：即使柯尼昂家族不碰毒品生意，其他家族也会最终成为索伦索的合伙人，届时，家族的对手们便会用毒品生意的钞票，收买装在维多口袋里的政客与警察，十年之内，柯尼昂家族会逐渐失去保护伞，最后无法在纽约立足。另一方面，菲尼克斯当然也明白pablo说的道理，大麻的危险性较小，而可卡因完全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他没法继续充当幕后人物，因为更大的利润意味着更大风险，风险来自于墨西哥政府、美国DEA以及担心分赃不均的合伙人。他深知，更大的利润意味着需要寻求更牢靠的保护，但这种保护并非没有代价。那为何两人的决定不同？我想谈谈两人态度背后的情感性原因。这与两个问题相关。第一个问题，接受毒品生意的转型（并不包括大麻这种危险性较低的生意）意味着什么？转型，意味着更高的利润，也意味着更高的风险，意味着合作的分崩离析与新的联盟的形成，也意味着人人都想从这块更大的蛋糕中分得自己满意的一份。总之，意味着不确定性，而当你没有能力去应对它时，不确定性就意味着被淘汰、被摧毁。两位教父或许都能看到这种风险。第二个问题，为什么维多和菲尼克斯都选择走了“教父”（犯罪）这条道路？诚然，他们都没得选，两人都出身卑微。但是，做一个普通人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铤而走险呢？这就涉及到二人的根本动机。在生命的尽头，维多对麦克坦承，他工作（即使是犯罪）是为了保护我的家人，并且他拒绝当一个傻瓜，被那些大人物们在幕后用无形绳索所操控。在pablo面前，菲尼克斯也曾想用“别人也会做”那一套来搪塞，然而pablo却让他不要扯淡实话实说。菲尼克斯说，自己的前妻死于白血病，所以，“如果你不被这个操蛋的世界所控制，那么你就必须设法控制这个世界”。理解了转型的风险以及教父们的情感动机，就可以从更深层次来审视两人对“转型”态度的不同。为什么维多拒绝？原因可能不仅是“风险很大”，而更关键在于，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自己。他选择成为教父，是因为他希望保护他的家人，拒绝做一个傻瓜，拒绝被大人物操控。在他的话里，“保护家人”是最核心的目标。他对麦克说，自己从来没想麦克牵涉到家族生意里，相反，他更想麦克作为家族代表，走上一条洗白之路。但麦克却违背了他的意志，参与了与家族利益无关的二战。麦克的选择，伤害了维多。所以，在面对索伦索的转型提议时，维多对未来是信心不足的。他会考虑，自己已经进入人生的暮年，精力的有限已经无法让他很好应对新的合作与可能的黑帮冲突（转型在很大程度上就意味战争与火拼）。那么他的继承人呢？他也许考虑过军事汤姆。汤姆是一个成功的律师，也很有可能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但是，领袖并不能只依靠智慧，还必须仰仗勇气和决断。正如维多在后期给出的评价，汤姆不适合在乱局中做军师，因为他过于理性所以导致优柔寡断。况且，就私心来说，汤姆没有流着西西里人的血。大儿子桑提诺倒是勇敢有余，也有脑子，但是极易怒火攻心，失去理智，因此未必能理性地应对冲突。二子费雷多性格懦弱，可谓是最次的选择。最合适的人选是三子麦克，但维多并不想麦克染指家族生意。（之后发生的一切还是印证了维多的想法，只有麦克有能力面对柯尼昂家族不愿去面对的转型）这一切，维多都看在眼里。面对索伦索的提议，他想得更远，担心家族中无人能够应对转型风险，妥善处理自己死后利益格局重新洗牌的局面。并且，在他的长远规划中，他认为对家族最有利的是洗白——一边让有脑子的麦克去从政，一边尽可能控制非法生意的规模，最终彻底上岸。所以，他做了审慎的决定，拒绝了索伦索的提议；总而言之，他把家人的长远、整体利益放在第一位，所以他说了“不”。那为何一向谨慎的菲尼克斯又对自己说了“是”呢？从情感的角度上来说，因为他必须更进一步，才能维持自己的安全感；维多坚定的安全感和“拒绝道歉”的傲气来自于“保护家人”，而菲尼克斯则坚信那种安全感是自己争取的。所以，为了维持这种安全感，他必须控制这个世界。这种念头，可能来源于他真正爱过的、死于白血病的前妻。或许，他对前妻有一份自责，因为无能为力的贫穷导致了她的病逝（他跟kiki提过以前经常买药的事情）；所以，他才有了创立帝国的野心，这样就可以不再无能为力，有能力给自己在意的人想要的东西；但在实现野心的路上，他变得逐渐不再在意那些他本该在意的人。随着自身地位的提高和巩固，他并不像维多那样，是真正在为至爱亲朋的感受和利益着想。他想要控制世界，但控制世界干什么呢？终极目的是什么呢？维多告诉麦克：保护我的家人；菲尼克斯告诉pablo：保护自己免于毁灭。那么其他人呢？只要威胁到了这个“自己”，菲尼克斯可能就是不管不顾的；这是维多和菲尼克斯根本上的不同。当一个人想要控制世界，而目的只是为了自我保护，那么他要做的第一步，便是控制身边能够控制的人。菲尼克斯就是这样做的。他的自私和控制欲可能首先来源于第二次婚姻：在前妻亡故后，他娶了一名毒枭的女儿。这次出于利益的结合，虽导致了他“不再无能为力”，却也使他频频出轨最终抛弃妻子。当妻子发现他不忠，且试图离开时，他对待妻子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人在拴住属于他的宠物狗。当他想清楚后，他对妻子说，“这里才是我的家，你会没事的，我不再需要你了”。这一幕，菲尼克斯和教父2中的麦克柯尼昂是多么的相似！另一方面，拉法说得很对，他没有把生意当成“大家的”，而是当成他自己一个人的事业。所以，转型对他而言也终究只是个人的选择——在作出转型选择前，菲尼克斯也会考虑别人，但这是出于一种利益均衡的策略，其结果最终也是对他自己有利的；但他并没有像维多那样真正站在家人的角度来看待问题。有人可能会问，他不是舍身救过拉法一次吗？是的，这里诚然有念旧情的原因。但也必须看到，拉法出事发生在他转型前，当时集团主营的仍是大麻生意，所以拉法对生意仍有所用处；当转型成功后，他就立刻将拉法踢出了合作阵营，一是因为此人过于不靠谱，二是因为他有了更好的获利途径。不得不说，拉法固然有自己的问题，但在这件事情上，菲尼克斯确实也足够冷酷无情。所以，华雷斯的老大才对菲尼克斯的爱将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比起钱，我更喜欢人。菲尼克斯也可以换个角度想：如果他不说是，不进一步，不做可卡因生意，那么DFS与政府始还是始终控制着他，这让他感到不安全，因为他随时有可能被取代，为了自身的安全，他必须寻求更牢固的政治后盾，但更牢固的后盾，意味着更多的钞票，钱从哪里来？如果他不说是，拉法不知某天又搞出什么名堂，这也让他感到不安全，所以他可能也想过，新生意也顺理成章地意味着拉法的出局，这样他就可以排除自己身边的不稳定因素；如果他不说是，“别人也会做”，这也让他感到不安全，他担心自己也会像自己的前任大佬一样横尸荒野，位置被自己的“亲密战友”所取代。因此，在抉择之时，菲尼克斯看着照片，他想明白了，除了照片上那个逝者，自己似乎没有真心在意的人；他不必像维多那样，考虑其他人的利益、感受、未来和退路。维多没有留下遗憾，他放下了架子，让麦克和安一起加入合影；菲尼克斯，则只能独自对着泛黄的照片若有所思。维多告诉儿子，我保护了家人，所以我不后悔；而在哥伦比亚的“河马”面前，墨西哥的独狼才总算说了一回真心话。本文版权归作者奴隶骑士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