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食”与“色”之外的三个关键词

三星是好评，绝对是好评。《七月与安生》也是三星。【本文可见于公众号风影电影纪：《喜欢你》里的美味关系】挂几个未经授权的网站转载：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就和我说一声要转载会死吗？？？？？？？？？？？？？？？至今我还记得那个看《摆渡人》的午后。刚结束期末考，阳光明媚，影厅里的观影人数不算多，热空调的温度在20℃左右，一切都美好得恰如其分。而最终走出影厅，我浑身燥热，神志不清，喃喃自语，甚至迫切地想回学校好好学习。温暖个屁无法想象，“酒”经过墨镜王和张＋＋的处理，为什么变得如此疏离，如此令人作呕。它是亲密而有浓郁烟火气息的存在，也是多种茂盛的情绪与文化的载体。而除了流光溢彩的饱和影像和比四月末水果摊上的草莓还要稀烂的虚情假意，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昨天看完《喜欢你》之后，在豆瓣看到了这么一条广播。“食物有一种不断将自身转变为社会情境本身的趋向。”这是食物对于人类特有的意义，它可以是让你直接沉浸的感官愉悦，也可以是从中探视社会文化脉络的半透明物。这也并不是一个新鲜的命题。李安早在神迹降临的1994年通过《饮食男女》洞彻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更不必说所有说出口都暴露年龄的“食物·爱情”偶像电视剧，早就从新鲜“Pasta”“炒”成了冷“饭”。《饮食男女》李安而在我的观感中，《喜欢你》又显然和以上两类影视作品并不相同。她没有也不可能达到《饮食男女》般触及生活本身的高度，却又和那些年让我每天星星眼现在不想再看一秒钟的偶像剧不同。它并不简单。它在食物、爱情与其他元素之间找到了一种轻松愉快梦幻又不失之浅薄空洞的平衡。“美食”与“爱情”的“愉悦”与“梦幻”并不需过多赘述，影片讨巧的创意桥段非常明显。而接下来我所要讨论的关键词，是让这部作品区别于一众大陆青春爱情不及格作品的地方，是纯粹的“食”与“色”之外给予我的触动。一、女性周冬雨在去年的《七月与安生》中的表现让人印象深刻。影片中的女性主义色彩即使不是坚定而决绝的，也已经与一直以来霸占银幕的传统性别关系划出了界线。（“她”说——漫谈2016国产院线电影中的女性主义）《喜欢你》的故事情节与讲述风格与题材并无《七月与安生》的纠缠与幽暗的色彩，周冬雨也没有《七月与安生》中冲突剧烈的可以相对直观展现演技的空间。但是这样的限制并没有让顾胜男这个女性角色失去神采，重新坠入传统的性别牢笼。家庭中的厨房向来被认为是女性的场域，而工作中的厨房又往往是男性的天下，这是由传统性别关系的内外之分决定的。在家的场域中，顾胜男不仅仅是为了日常的饥饿满足；在工作的场域中，她的灵性与细致又使她超越于男性同事。烹饪与美食对于她不是机械化的无趣工作，更不是服务家庭的琐屑操劳，而始终是一种激发创造力取悦自己且维系生活情趣的劳动。而同样以此为根基，她的爱情必须建立在自己的“劳动”与品尝者的劳动的相互承认与真正匹配的基础之上。这是她作为女性的基本价值尺度。与所有女性一样，顾胜男承受着被男权凝视的目光。杨祐宁是一个毫无疑问的进阶版男权癌形象。他打着“自由选择”与“个人喜好”的幌子，在工作与生活中的不同层次利用女性，求取在与女性的关系中的快感最大化。而胜男虽然曾经为此所欺骗，但在发现了他的真实面目后，毅然决然地踢开了他。而作为对比，另外两个女性角色的设置的意图也颇为明显。奚梦瑶的角色是一个网络女主播，她在直播结束后对镜更衣（连线《爱乐之城》），更为顺应“自由要用钱来砸”的社会逻辑。毫无疑问，胜男也是需要金钱的。但我们可以看出，她在故事的烹饪工作中的创造中获得自我认同，从而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自由，我们也可以想象她会如何在故事之前的工作环境中寻找“自由”，而非迫切地用暂时的“不自由”去换取金钱，再购买所谓“更大的”“真正的”自由。而闺蜜这一角色，即使不如胜男这般自由，也在通过自己的手段独立自主地摸索生活的轨迹，而不是依附于男性。男性的“私厨”同样有选择离开的权利林志玲的角色虽然有些鸡肋，造成了对金城武这一角色的模糊化，但设置的作用还是颇为明显。她和胜男一样，不是一个以男性的宠爱为最高甚至是唯一追求的女性。她的离去昭示着“美食”与爱情的“默契感应”在她心中的核心位置。换句话说，她在性别关系中拥有自己的主体选择权，男性并不是她的金字塔中的高层必备元素。二、理性影片中有两个矛盾冲突非常明显的场域。一个是路晋的“大企业家”世界，一个是顾胜男的“小厨师”世界。二人最激烈的一次冲突发生在路晋要开除所有餐厅员工之时（连线《疯狂的石头》）。顾胜男愤怒的核心在于路晋“没有感情”。“没有感情”的背后是“理性”与“资本”深刻的共同作用。两者挤压着感性选择的空间，促使我们去量化生活中的事物，最终限制了更为多元的可能。身高：也是一个被“量化”的人的隐喻路晋父亲对她从小到大的教育方针毫无疑问是极为现实的，是与冰冷的“理性”与“资本”合拍的。在理性与资本的合谋下，路晋高效、精确、冷峻、孤独。他夜夜失眠，他一人饮食，他无法体会他人的痛苦，他是吞噬周遭生存空间的松露，他在吃饭以外的时候只是一架被父亲控制着不断追求更多金钱的机器。一切都不可相信，一切都遵循着财富的逻辑，一切都是物与物的精细化而又干瘪的联结——除了美食。这或许正是因为，在“理性”与“资本”媾和的世界，我们大多数人实在找不到相对长久而真实的依靠，感官愉悦反而成为了相对确切的存在。*这里其实还有一处对《公民凯恩》的致敬，即酒店的名称“Rosebud”。某种程度上，凯恩也是这样一个被异化的人。而胜男是第一个唤醒路晋内心“感性”实存的人，让他真正意识到“无用”的食物，对于他的人生的真正意义，而不仅仅是感官的出口。“理性”不再是唯一的选择，他挣脱了父亲，他的生活终于得到了解脱。当然，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梦幻的结局。“理性”的渗透与故事的城市语境是分不开的。故事选取的背景正是中国大陆经济最为繁荣的上海。其中所有华贵与平凡的对比，暗示的正是这座城市“理性”对“感性”的统治力。三、普通人“普通人的想法”、“普通人的逻辑”，这是路晋交流中的常用词。它的背后是路晋作为社会精英阶层（而且是资本精英）深入骨髓的傲慢与偏见，也是社会阶层划分的鲜明体现。与上一个关键词“理性”对“感性”的碾压也基本形成对应。故事中最诡异的角色莫过于矮大紧饰演的高富帅。在对谈中我们可以鲜明地看到中下层对社会上层片面的丑化与想象——他们都是心理扭曲、有童年阴影的人。对此路晋并不慌乱，淡定反驳。然而，当路晋本人从自己的视角看待所谓的“普通人”时，他又带着深刻的刻板印象与居高临下的姿态，批驳着“普通人”“肤浅”、“冲动”的思维模式，命令着所有普通人遵从自己自命的严谨而准确的逻辑判断。而故事的吊诡之处却同样在于此。从与父亲的言谈中我们可以看出，路晋的确就是“普通人”所想像的那样存在“童年阴影”的人（这或许真的是剧本没法完全圆回去的一个bug）。而在故事的开头，所有的厨房员工都在用最精致的菜单最精确的配比想象着“上层”。阶层分化的社会，不同阶层对另一方片面的想象，永远在不断地拉开群体与群体的距离。我们不断凭空建构着对另一个自己并没有真正了解的世界的形象，根据自己主观的臆想涂抹，最终满足自己的欲望。顾胜男始终是具有鲜明的“普通人”意识的人，她一直在反抗着“高级”的规训与束缚，并以自己的方式坚守自己的主体性。而顾胜男与路晋最终的圆满，正是胜男呼唤着路晋跳出这种既定的“普通人”与“高级”人的对垒，消解了虚假而刻板的“优秀”与“高雅”，才能得到的结果。胜男作为“普通”人生活的本来面目然而这个阶层流动的童话故事并不是真正有力的。顾胜男虽然自始至终发挥着自己的创造力与能动性，但显然，她的高级厨师角色本身就不是一个“底层”人物。她的创造依然是为相对中高层的人士所享用的。在饮食上，路晋依然是一个高贵的存在，他开始学会享受的粗茶淡饭，也依然是精致的粗茶淡饭，不可能是工厂里一盒难以下咽的便当。当然，“普通”本来就不同于“底层”，这种设定是必然受限于题材与风格的。观影中我不自觉地对比了《麦兜当当伴我心》。故事中，所有的真正的底层人物跟随着音乐学院毕业的校长的步伐，用优雅的姿态，将圣洁的音乐播撒向人间。从较为险恶的角度来看，这实际上是一个中上层受教育者用自己的文化取代底层自发文化创造最终情满人间的故事。我们可以看出，在“底层”的问题上，稍不注意，创作者总是会流露出精英主义的倾向。因而《喜欢你》采取的“普通”视角，虽然削弱了阶层的张力，但又在另一维度上规避了盲目自大的精英想象，歪打正着，成为挺政治正确的选择。作为一部青春爱情电影，《喜欢你》动用更走心的想象力完成了一个带有玛丽苏色彩的爱情套路。这一点已经足以让它在大陆青春爱情题材中鹤立鸡群。而它又在以上几个方面有意识地强调与挖掘，不再蜻蜓点水，不再一笔带过，而是从细节的转换中体现出“梦幻”中的真实感。这又让它在更广阔的题材中有了相对更高的位置。当然无法否认，它在以上几个方面的尝试虽然真实可感，但又注定是不长远的。比如故事整体的玛丽苏霸道总裁模式导致在角色上女性依然有服务男性的倾向（尽管已经不再物化女性），比如对理性与感性的探讨仅停留于简单的感性冲动（依然是小妞电影气质所限），比如对阶层的角色设置依然缺乏更深层次的考量。青春爱情片可以不只是你是风儿我是沙的浪漫，也可以不只是做做饭谈谈情说说爱的简单叠加。它可以有很多的层次，它的每个层次都可以落实。这大概就是《喜欢你》在今年大陆的电影市场的启示性意义，这或许并不新鲜，却依然值得大批面向市场的创作者学习。本文版权归作者寒枝雀静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