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绝望的结局，《小龙人》是对人精神和身体的双重伤害

昨天又找出小时候看过的《小龙人》重新看了一遍，看完后哭的简直比家乡被“利奇马”刮过还要惨。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会这么悲痛，后来想明白了，打小时起，心里那股悲凉、孤独、觉得这个世界凉薄不堪的印象（以前以为是家庭关系紧张造成的），其实是拜这个电视剧所赐。之所以突然想要再看这个电视剧，是因为小时候印象非常深刻，但是因为年代久远，记不清结局是什么，所以好奇心随着年龄增加又一直没有机会看而越发深重。长大后，脑海里隐隐约约记得小龙人当时似乎并没有找到他的妈妈，但是现在的我不相信自己的记忆，毕竟，当下的电视剧，不管什么类型，编剧都会塞给我们一个happyending，作为新中国第一部大型儿童奇幻电视剧的《小龙人》，当年的编剧大大们忍心塞给我们一个unhappy的结尾么，我觉得不忍心，肯定不忍心，周末比较闲，所以才快进着重新看了一遍。电视剧每集时长比较短，28分钟左右的样子，一共52集，大概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北京的四合院里住着三个孩子，贝贝，奇奇，宝宝，贝贝和奇奇分别是大概只有六、七岁左右的男孩女孩，宝宝算是哥哥，刚刚上学。一天，他们三个人为了宝宝哥的作文来到故宫找灵感，然后就在故宫发现了幻化成人形的小玉龙，于是三个小孩子就从故宫把小龙人接回了四合院。院子里的鹦鹉是其实是一个神仙——翠翠婆婆（不过出场方式太像妖精了），刚来的小龙人身上长有龙鳞和尾巴，翠翠婆婆对小龙人说他要做三件好事，龙鳞和尾巴才能去掉，于是小龙人帮小白鸽找到了她的妈妈（另外的几件事我忘了，总之，小龙人因此顺利的去掉了龙鳞和尾巴），看到小白鸽的妈妈，小龙人决定也去找自己的妈妈，于是三个小孩和小龙人开始了寻母之旅。翠翠婆婆暗示他们去找龙王，龙王暗示他们应该去找人类最早的妈妈女娲娘娘，他们去找女娲娘娘的途中结识了大老龟，大老龟为了替女娲娘娘补天英勇牺牲了，女娲娘娘又暗示他们去找寻龙女，说龙女才是小龙人的妈妈，龙女又暗示他们去寻找雪山神女，自己则化身成了黄河长江滋润大地。三个可怜的孩子和小龙人经历一系列艰险，寻找无望只好先暂时回到四合院。因为他们奇怪的行径被大人们发现，于是三个小朋友被科学院抓去做研究关禁闭，小龙人又独身一人踏上了寻找雪山神女之路。寻母之旅真艰难，那雪山可是真的雪山，又高又冷，可怜的小龙人长途跋涉终于在大雪山碰到了大勇叔叔，大勇叔叔为托起被自己射下的月亮而冻死，最后，小龙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母亲雪山神女。本以为，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小龙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妈妈，和妈妈开心的生活在了一起，谁知，雪山神女和小龙人只过了一夜便要去干自己的大事业——托起那颗被大勇叔叔射下的月亮（合着所有人沉睡了这么多年早不干事业晚不干事业，就等小龙人那天来祸害他）。雪山女神告诉小龙人：如果我在托起月亮的过程中不小心变成了石头，你就去求宝瓶女神，让她给你一瓶神水，有了那瓶神水，我就不会变成石头了。小龙人信了，果然雪山女神在托起月亮的刹那，变成了石头，小龙人赶紧去找宝瓶女神，宝瓶女神却跟他说：想要神水可以，得拿你头上的犄角来换。为了自己的妈妈，有什么不能做的，于是小龙人忍着剧痛让宝瓶女神把自己的角割了下来（鲜血淋漓的样子要给孩子造成多大的创伤）。可是当小龙人满心欢喜的将神水倒在雪山神女身上、期待着变成石头的妈妈醒过来、再像昨晚一样将自己拥入怀中的时候，石头竟然越变越大越变越高，最后，变成了一座大山！茫茫雪山一望无际，徒留孤零零的小龙人一人，他绝望地、撕心裂肺地对着变成山的妈妈，嚎啕大哭。《红楼梦》里那句“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真应景啊，在这个世界里，小龙人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了自己，成了孤儿。虽然长大之后再看这组镜头，内心的悲愤无以复加，但是对于小时候四五岁的我来说，哪儿懂什么是“悲愤”，只是觉得恐怖，太恐怖了，当时想的大概是：天啊，世界原来是这样子的，没有人爱我，在乎我，就连最亲的妈妈，也会骗自己，说抛弃自己就抛弃自己。不是说换回宝瓶神水，你就能变成小龙人的妈妈么，为什么他忍着剧痛割掉了自己的龙角，将宝瓶神水洒在了你身上，你却宁愿变成石头，也不要做他的妈妈？从龙王到女娲娘娘再到雪山神女，每个人都被说是小龙人的妈妈，可最后都不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谎话精！仿佛每一个人都忙碌的很，都有自己的事业，却唯独从来不会在意小龙人的苦。那种痛苦和孤独，简直是挖心挖肺的。所以说，统治阶级的荼毒教育简直是害死人，做什么都要秉持舍小家为大家的理念、英勇就义的情怀、为了人民的事业无畏献身的雷锋精神，小孩子哪里懂，他们是那个宁愿割掉自己的角，也要卑微的祈求能换回妈妈的陪伴的小可怜，他们什么都不要，只要最亲近的人的陪伴，可是狠心的大人连这份小小的奢望都要剥夺。可怜小小孩童，空有一腔天真热情和赤子之心无处释放，最后只剩绝望。都说有妈的孩子像个宝，但我觉得，这种天生爱人的本事不是母亲的特权，白纸一样的孩子初生之时也是把妈当宝的，只是因为权利不对等，最先有能力实施伤害的是大人，作为弱势群体的孩子才会被异化。所以小时候才会有一段时间，非常害怕出去以后回来找不到我妈，每次出去玩之前，才都会跟我妈说：妈，你别锁门，别出去串门，等我回来。因为每次出去之前都是这一套话术，最后我妈都被我搞烦了，说：我出去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不在家，你可以去你奶奶家啊。话虽这样说，奶奶家也就在隔壁，去她家也非常方便，可是不行，我不能接受，心底里，妈妈是不同于其他人的存在，如果回家看到大门紧锁，那感觉就仿佛看到了雪山神女变成石头——我妈再也不回来了，不要我了。小时候做梦，也净是在梦里找妈妈的片段，逢人就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妈？但梦境的结果却是找了一晚上都找不到我妈，哭着醒来，身体还累到崩溃。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以为这个梦里找妈妈的情节是因为小时候受到了无以名状的伤害，才有了这种阴影，所以大了之后对我妈格外冷淡，即使她对我再好，也会因为先入为主的觉得“她终究会离我而去”，便说服自己对她施加过来的爱免疫，告诉自己说，这不过是她迷惑你的糖衣炮弹，不要上当。我妈也是非常骄傲的人，从来不辩解。现在想想，她要辩解什么呢，她太无辜了，莫名其妙的就被自己的闺女讨厌还无处说理。现在我的脑海里也终于拾起残存的记忆，记起小时候我妈的对我的种种：过生日会给你买小人书，下雨了，会打着伞来学校接你，不明白的数学题，会手把手的教你，生病了，会亲自带你去医院。她给我穿鞋，她喂我吃饭，她第一次知道我能用钱买东西后笑着表扬我……这些记忆仿佛重新被一一拣回。其实妈妈这个形象一直温暖的、正面的，但是就是因为这部剧，心里有了诺大的阴影，对母亲的美好印象，种种想象，在初始阶段便缺失了。小时候如果妈妈便是整个宇宙，整个世界，因为这个剧，“世界”会随时会抛弃你的不安全感便一直伴随至今。也可能我太敏感了，毕竟到现在，还是有很多人都说《小龙人》是80后90后的童年经典。但我想说，这部剧造就了我的童年噩梦。现在回头看，一直在思考这个剧为什么这么大的威力，可能是两个方面吧，一是小时候年龄太小，因为心智还未开化，所以抗打击能力太弱，或者说太敏感，二是这个剧的剧情的确让人迷思，即使作者当时没有那么想，但是还是让我给捕捉到了不愉快的那一面。最让人无法自持或者觉得悲愤的地方，大概就是小龙人一边唱着那首《为了妈妈》，一边风里雨里艰难跋涉寻找妈妈时的镜头吧。歌词是这样唱的：为了妈妈山高我不怕为了妈妈路远我不怕为了妈妈不怕风来吹为了妈妈不怕雨来打我们一起去找妈妈我们一起去找妈妈三个幼童和一个只想找到妈妈的小龙人，趟过雪山，走过沙漠，衣衫褴褛，冒着差点被野人烧死的生命危险，历尽艰辛来找妈妈，在小龙人的人生中，似乎就是只有一个终极目的——找到自己妈妈。也或者说，只有找到自己的妈妈是谁，他才有底气很好的生活下去。但是这部剧最后诉我们，其实你没有妈妈，全世界都是你的妈妈。太压抑了，大概没有比这更悲伤的事情了。电视剧的最后一集，小龙人不甘心，怀着悲伤的心情和三个小伙伴来到烽火台，大声的朝着天空呼喊妈妈。天空出现了一个声音，是翠翠婆婆，她告诉小龙人不要难过，要鼓起勇气。接着又发出一声音，是白鸽妈妈，她告诉小龙人并不孤单，他有朋友，并且他的妈妈就在他身边，只要观察身边的任何一个事，就可发现自己的妈妈无处不在。第三个声音发了出来，是龙女，她让小龙人帮助世上所有需要有困难的人。第四个声音是雪山神女，她告诉小龙人世界都是小小龙人的妈妈，自己是龙的传人，将来长大后要当一个有用的人。最后一集简直是悲中之悲。虽然现在我们明白，所有=无，所有人都爱你，就是没有人爱你，所有人都喜欢你，就是没有人喜欢你。人生最难过的大概就是，你没有死，但是你爱的人却已经离去。但是小龙人还懵懂，毕竟这是妈妈说的话，虽然妈妈骗过他好多次，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妈妈，他说他记住了，然后和三个小伙伴跳下了烽火台回了家。将来可以想象的是，他会像个人一样生活，结婚生子老去，可是小龙人眼睛里的迷惑还是无法遮挡。他大概也在想：为什么要变成人呢？像个正常人类一样的生活，就是比龙更高级、更优秀的进化么？谁来告诉他呢，没有人来告诉他。其实现在再看这个剧，作为成年人的我们，大概早就洞悉了这种宣传和教育的套路：我们中华儿女都是龙的传人，中华大地就是你的母亲，山河都是你的血脉，我们都有一个母亲，她的名字就叫祖国，高大上又正能量，只是当时不适合小孩子看，所以被禁了。但是如果禀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我们不禁要问问编剧，为什么，why?填鸭式教育，让我们习惯被动的接受，却很少停下来去问问为什么，还喜滋滋的以此为荣。其实，这种寻根情节倒可以深究一下，因为它反映了人类的终极困惑：我们到底从哪来，我们要到哪儿去。但是剧集却非要升华到集体主义，直剌剌的告诉你，你是龙的传人，中华大地就是你的母亲。那我不禁要问一问，为什么我们是龙的传人？就因为一个图腾？图腾从哪来的？为什么不是猪的传人，羊的传人？既然说是龙的传人？那龙在哪？显然，这个剧给不了我们答案，只会带给人疑惑甚至是恐怖。当年据说播完以后引起了比较强烈的反响，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禁播了。所以后来同时期的电视剧《西游记》《红楼梦》之类的反复复播，这个剧却基本没再播过。有人说后来又复播过，不过也是一次两次，反正是没有得到正面的大力推广。很多人都说这个剧之所以被禁播，是因为：1、剧情太诡异，不适合小朋友观看，里面有一些情节超出儿童接受范围，比如将小女孩奇奇放在木架子上祭祀等等；2、内容不健康，比如古代神话里的神物居然从天-安-门上方飞过，神话和现代场景结合被视为不和谐；3、小演员年纪太小，被传剧组对小演员太过残酷，小龙人的龙脚需要抹上肥皂水才能穿得进去，一拍就是一天。雪山上的戏，也让小演员遭受了很多折磨。4、据说有三个未满五岁的小朋友跑到楼顶上，学着小龙人飞，结果都摔下来当场身亡，直接导致《小龙人》被禁播。其实对我来说，观看兴趣被再次提起的原因，是还听过一种声音，说这个剧似乎揭示了中华儿女未来的迷茫状态，价值观比较诡异，才加剧了被禁的进程。我去翻网上的评论，基本都被删了，只找到一条说：如果是以前，看到这种言论，我大概会说“真会想，脑洞清奇”，但是现在不敢这么随意了，世界上的事情你无法证实他的正确性，那你能证伪么，不能的话，谁又敢说这绝对是胡说八道？既然国家的龙脉真的存在，还有昆仑，相信这种言论又有什么稀奇的。但不管怎样吧，为了小孩子们着想，《小龙人》还是被禁的好，毕竟太悲凉了，我觉得这简直是人生看过的第一大悲剧。小孩子原本应该是天真烂漫活泼纯真，尽情享受爱和被爱的小可爱，凭什么要无缘无故的去承受这种罪，这部剧是对于人在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伤害。copy;本文版权归作者清月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