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受蛊惑？

我以为古惑仔纯粹是一个少年读书无望，家庭悲剧，内心空虚，身负蛮力的结果。于是走到街头看谁不爽就砍谁，砍完以后在风中一抖他额前那几簇黄毛。《古惑仔》风行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学生。每天六点多背着书包上学，在路上唱到：“今天天气好，我去炸学校。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到了学校，在课上刚刚对着全班同学读完作文，下课就和同学打架，放学就被老师留下来。没有炸成学校的一天，在回家路上看到一家服装店，橱窗里是一条挂着铁链的牛仔裤，门口还贴着几个纹身男的海报，其中有一个我认识，我妈说他叫郑伊健，是梁咏琪的难喷友。后来再看到“古惑仔”这个字眼，已经是2000年后的事情了。有一段时间，几度传出青少年在网吧附近抢小孩子的钱，小孩不给，他们就逼迫小孩喝厕所水更有甚者用针筒抽了污水注射到小孩子体内，然后围殴致死。两件发生在内蒙古，一件在东北，一件在山东，这事儿我记得特别清楚。曾经在电视里两次看到记者去采访这些伤人致死的少年犯，他们对着镜头说：我们小时候看了太多《古惑仔》，后来就学坏了。于是，《古惑仔》在我心目中就成了教人学坏泯灭人性的代名词，其煽动性就好比希特勒的演讲。当然一直没有去看过，因为我知道那个年纪的自己容易被忽悠，万一走上古惑仔的道路，可我打架都是吃亏的多。这么说来我今后混不到开保时捷，而是暴尸街头。但最近却选择再去看这部片子，因为知道自己老乐，打不动了。而且孔子说人“逾二十而不惑”，不会被古惑仔蛊惑，我想知道，这究竟是一部如何牛逼的片子，可以带出这么一大帮社会败类？比如说上个礼拜，我在华山绿地打野球。碰到一个多嘴，他打球有两下，把别人那组给打下去了。本来输赢很正常，他偏要对下去的那组说：“哦~再见！”祸从口出，下去的那组走出一个人高马大的黄毛，他揪住多嘴的头发说：你跟谁说再见呢？信不信三秒让你死？多嘴连忙说：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是开玩笑。黄毛说：你他妈敢跟我开玩笑？在众人劝说下，多嘴幸免于难。看完第一部才知道，《古惑仔》真是躺着也中枪！陈浩南(郑伊健饰)一帮人，当年也是踢球都会被人欺负的小孩儿，被人用可乐爆头，遂跟上了大B走古惑仔的道路。陈浩南出名，因为杀八拜。八拜不但不知道“你是我江湖中人，看到老人摔倒就去把他扶起来。如果他讹你，你就给他看你的纹身。”反而去把一个老人踹倒。目中无人，欺负良民，八拜该杀。靓坤(吴镇宇饰)，就更该杀。谁叫导演安排你给别人吃石灰的？这么看来，陈浩南似乎很难成为我们现实生活中所见那些不良少年的启蒙老师；相反，“三秒让你死”的黄毛和“说你全家死光光，就让你全家死光光”的靓坤却有异曲同工之妙。观众没有学男一号请人吃包子，而是学了男X号请人吃石灰，这难道是电影的错？电影如果真的有错，那也只是少打两句话：“本片有暴力镜头，孩子必须在父母的陪同下观看。请马克过这部片子的小盆友，给父母的BP机留言，就说收摊以后去租一部古惑仔的录像带回来。”我在想任何一个心智在正常轨道中成长的小朋友，都会区分得清黑猫警长和一只耳谁好谁坏？黑猫警长就是长得黑穿得也黑，有街坊邻居向它致敬的黑社会头头。即使有存在“梵高”的粉丝，我也没见谁为了模仿偶像而割掉一只耳朵。毕竟，这只是一部电影，电影不是来自黑社会，而是来自娱乐圈。娱乐的职能从来不是教化。反而是在看了这部电影之后，我更加看清多年以前电视里的那些少年犯。他们到最后被逮住了，还要把自己的责任推到香港人的身上。“看了太多《古惑仔》而学坏”，完全就是在开脱责任，强调自己少时无知，大时无辜。我记忆里最荒唐的事情，是预备班的时候半夜三更还要强打精神听初一的流氓（其实他当时应该读初三了，到了上海来以后还在读初一）在我们宿舍讲他的爱情。他说他曾经有个女朋友，两人如何如何相爱，后来那个女的不幸在江湖斗争中死了。于是当时我竟然原谅了他平时对我和我室友的欺负，觉得他身世可怜还有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现在想想，是他傻逼我更傻逼。妈了个蛋的十几岁就闯江湖你当你是革命党人啊？！他当时的动情至深，现在终于明白纯粹是看完《山鸡(陈小春饰)的故事》现学现卖。目前为止，我只能说少年犯们走上尼玛不归路是没文化所致，而且必须理解能力差到一定程度，才能完全误读本片。《山鸡的故事》结尾说女友被暗杀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教父三》的结局，女儿被人暗杀了。很奇怪的是小时候看《古惑仔》的人都成少年犯了，我童年楼下看《教父》的大哥哥现在做检察官了。电影是一排冰冷的铁栏杆，只看过《古惑仔》的在一头，看过《古惑仔》也看过《教父》的在另一头。不过我知道这不是电影的错，没有文化比较可怕罢了。我只能庆幸他们至少没有看过《教父》，否则跟别人一起划船的时候很想把人葬送湖底吧？或者看到现在尼玛那么多戴黑框眼镜的人，很想把眼镜腿插到那个人脖子里吧？我还是担心有那么一两个为了做一个有文化的混混而去看《教父》的人，所以我不再戴黑框眼镜了。但是我依然不确定，他们这种荒唐应该怪谁？就算真的是古惑仔，如果有一群人不是站在球场边看着靓坤拿可乐爆小孩的头，而是像牧师的街坊阻止乌鸦那样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那个被爆头的小孩长大就不会是铜锣湾的陈浩南，顶多也就是个铜锣湾花园街卖球鞋的陈浩南。当然更不会有后来那么多屁事。可是现实中，有太多的冷漠和下套，今后这群人中谁家的孩子叫靓坤或者八拜这样的恶徒，或者变成大天二(谢天华饰)或者大B家人这样的冤鬼，他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上也有那一份难逃干系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