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幻与哀愁

五年前我迷上张欣，一发而不可收拾。像某个张迷所说，整整一年时间，一本一本地吃掉她。书中的女人都有美丽的名字，比如，爱宛，可心、寒棣，在心中默念时微微拗口，回味无穷。说起来，《锁春记》原来并不是我的大爱，第一次看是跟张欣其它的小说打包在一起，看完不过略微怅叹芷言的黯然退场，裹挟着不解，随后也就忘了。第二次看是留宿在一位师长的家里，众人把酒言欢后各自睡去，我在书橱中恰好抽出一本《十月》，上面的主打便是这一篇，那时它的名字叫《夜凉如水》。当时真是夜凉如水，在萧瑟的灯光下重读一遍，突然有了几分明白，几分感慨。近来，感触日增，或是因为年龄渐长，恰在最关键这几岁多少懂了点芷言的无奈与哀愁，某些深锁的情绪，疯狂的执着和空洞与绝望。庄芷言(马伊琍饰)，到36岁时修炼出了一种与世隔绝、不露山水却威慑四方的美，生活精致得像施华洛世奇水晶，大学教师的身份，无可挑剔的外形，人情达练的谙熟，正是你在时尚杂志的上常看到的那种标榜人物，唯一的区别是，她因为不真实而更完美。开始，你以为这样的她一直单身只是因为太难寻觅堪与匹配的伴侣，然后慢慢发现，她其实陷于一种莫名而难言的情愫不能自拔。査宛丹说，芷言与庄世博(于和伟饰)，不止是兄妹，更是情人。于是芷言与她的嫂子査宛丹变成了心照不宣的宿敌，两个出色的女人在各自所及的气场之内暗做较量。而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没有不堪的苟且与龃龉，只是过于突出的挂念依赖之间混杂不清的一些暧昧氛围。于是，这局面就更复杂而变幻莫测。张欣说，只有聪明女人才会犯骇人听闻的错误。芷言大约如此。她宛如天成的圆滑与世故在掺杂了用心后变得近于可怕。处理问题时的冷静旁人看了是噤若寒蝉的，你正感慨她的可怕或可恨之处时，才在她最后的选择之中得知了她的恐惧与绝望，无助与无奈。毫不意外，《锁春记》也被拍成了电视。芷言选了马伊琍来演，宣传照上她着黑色大衣，暗色系的围巾，一副凄清的摸样。失望顿时涌上心头，若真读懂了芷言应知她不是如此的，她在阳光下是明艳的，总是举止合体，面带微笑，在这幅面孔下把威慑力淡淡地散出来而并非天生一副怨妇像。倒是宛丹让人惊喜，沉静的美，不过艳的清淡面容和优雅的气质，独白的声音直达人内心，是身处这幻像交界处最清醒的视角和最迷惑的观望。不习惯马伊琍在剧中随时冷若冰霜的面孔、过激的行为，那是真的不懂芷言了。张欣给我们的庄芷言，或许是有太强的占有欲和谁也不能了解的偏执，但是有着静水深流的躯壳和气质，昙花暗放，他人莫及。不喜欢电视剧里安排那个矫情的理由，以早年受侵犯的阴影和无心杀人的愧疚来解释芷言的离去。如果这样，无法如此触动情绪，无法牵引我们反复感慨人生中莫名的纠结和难言的灰暗。芷言的离去是因为净墨窥到了她锁春的秘密，从花样年华到三十过半，她的生命中是没有一季春天的，在缤纷的季节里尽管也仿似开着大而研美的花朵，有娇嫩欲滴的好年光，其实，内力附着灰暗的色彩，慢慢地枯萎，凋落，然后，在别人的点化下发现生的意味只是一缕淡漠的轻烟。开始，一直不是很明白芷言为什么要选择以割腕的形式放弃生命，死前也许能听到血液顺着脉络静静流出身体，一点点把自己推到彼岸，它的残忍和庄重都令人叹息。相信芷言导师的论断，其实她是清醒的，于是更加心疼她的绝望和不自救，也许，到了她以为再无延续生命必要的时候理应如此，再无商量的余地。关于他们的感情，也就是芷言和庄世博，因为没有跨越伦理的界限也就没有肮脏的感觉，只觉得她如此执迷于他或者他如此依赖于她都是因为看过世间冷暖之后才发现能有一个人可以毫不费力的走近你的内心，体谅查微而牵及彼此是多么稀贵不易的，至于他们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反倒不重要了。最感慨的是文末写到世博的追悔，他想问问在他掌下耳膜穿孔的芷言，你的耳朵还疼吗？可是，没有机会了。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挥手之间筑成一个骇人听闻的错，想要挽回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