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早已见过人世悲欢的眼睛

一开始，两组画面交替出现在女主角露西·费迪贝的视线范围，一组是17世纪洛可可画家华铎（Jean-AntoineWatteau）的遗作《杰森的店铺招牌》，另一组是窗外喧嚣的街景。这两组看似漫不经心的画面分别存在两处焦点，一位是画面上背对观众的神秘女人，另一位是与旁人格格不入的街头艺术家。这个颇具启示意味的开头，宣告了影片将以谜底追寻、情感诉求两组线索展开叙事。露西是一位艺术史研究生，被华铎画作所吸引，并对画家屡次描绘的神秘女子背影充满兴趣，眼下她正对这个女人的身份进行调查。当她与指导教授杜萨共赏华铎名作《小丑吉尔》的场面，可谓震撼人心。滑稽小丑吉尔的眼睛，刻意强调恭顺的规规矩矩垂下的双手，以及伏在他脚边的驴子的那只眼睛令人无限伤感。“因为没人聆听他的声音，他是孤独的，画家透过驴子的眼睛，见过人世的悲欢，然而自己的孤独却无人见到。”画面在画作与露西之间切换，突出了自语的悲哀，这里，露西既是在回答教授明明知道却故意提出的问题，又与画中人、执画笔的人作了一次灵魂的交流，而这所呈现出的一切，何尝不是巴提亚的自我表白呢？于是在施薇·泰斯特的眼神中，无数孤独的心声交织成了一面闪光的多棱镜，角色与角色之间，角色与观众间将存在难以名状的默契。真是美妙。紧随其后，画面上出现了街头艺术家文森忧郁迷离的面孔，扮演者詹姆斯·提瑞的外公就是大名鼎鼎的查理·卓别林。影片这个干净利落的过渡暗示了另一颗孤独之心。两个无人聆听的主人公自然而然地相逢了，尽管他俩每天都见到对方，透过玻璃。男女主角奇特的语言交流到了影片后面才显示出意义。文森因动脉出血入院治疗。这一段场景中，露西显得茫然极了，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文森，及他们似有若无的感情。同时，露西从画作中的法兰西剧院背景入手，查到神秘女人有可能具有的身份是名伶夏洛特·黛丝玛，她在戏剧《三个表姐妹》中的装束跟华铎画作的一模一样。但杜萨教授戏评了一句“看山不是山”。这句翻译得很有滋味。看山不是山原是艺术的第二重境界，言下之意指露西的研究虽说小有成绩，但仍然真伪难辨，属于下阶。原来杜萨早在25年前就已撰写《华铎的轨迹》，研究画家作品中的神秘女人。两条原本平行的线索存在了交集。在文森的旧照中，露西发现了同样以法兰西剧院为背景的作品《演员群像》，署名是欧本诺。此后，她意外发现这个寂寂无名的画家的作品《疯狂》竟存在于《杰森的店铺招牌》。加上二者的素描风格如此接近，露西借此判断两位画家关系非比寻常。至于文森，这个长久沉默着守在路口的潦倒艺人，一直以来正以自己的方式寻找早已消失的毕耶河。那河流曾经穿过巴黎。故事发展到这里，刚好回答了之前文森打哑语告诉露西的事，可惜露西当时并未明白。在建筑物的启发下，露西找到了华铎与好友常去的一处地方，被爱神封住口的狮子雕像，雕像下方赫然刻着“OPENORD“。欧本诺？难道这是画家欧本诺自己给自己开的玩笑？还是另有秘密？露西买下了欧本诺的作品《演员群像》，褪去表色，画作竟隐藏了另一幅作品，这是未曾署名的华铎真迹。夏洛特明媚的脸出现在画布中央。一段失意的爱情使画家深感厌倦，从此情人的脸在画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以神秘的背影。而那尊封了口的石狮子不留神却说了真话。影片的最后，露西搬出了公寓。她回家吗？接下来出现的那条地下河难道是毕耶？果真如此，那么孤独文森也终于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