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此片犹如小火慢熬的白粥，初尝似觉平淡无味，细品方觉浓酽稠厚，再一咂，唇舌间竟仿佛还留有余香清甜。这部《垂钓劣时》是去年电影节上看的，对照着排片表进行组合排列时，它并不起眼，正好时段凑巧就去看了，结果大银幕上的活色生香竟给我们出乎意外的惊喜（其实，电影节类似这样冒不起眼实则耐看的片子不少），现在重看，因已经知晓剧情，倒留意起一些细节，仿若第二眼美女，的确很经得起看。一个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的经纪人王子奥西尼，一个是沉默内向听任安排的前世界摔跤冠军雅各布•凡•欧蓬，这一对奇怪的组合在南美大地上打着世界冠军的幌子横行了27个城市，想来曾经也赚过盆满钵满，但奈何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全看观众面子，任凭奥西尼——一个自称欧洲中世纪贵族家庭后裔的老江湖如何吆喝强打广告，应者仍寥寥。于是头脑活络的奥西尼想出了一个空手套白狼的妙计，跑到报社恭维一番媒体后，提出要报纸为其宣传一场挑战赛，能打倒冠军者可赢得1000美元的奖金，他心里亮如明镜，冠军胜算无多，因此找了个只需花费100元的托，谁料托不争气惹了牢狱之灾，半路又杀出一个看来面目姣好、貌似心肠冷硬的准妈妈阿德里安娜，早就看穿冠军外强中干之势，替未婚夫挑战冠军，只为争得1000美元的奖金，好抚养即将出生的宝宝，奥西尼一看情形不妙意欲卷铺盖，冠军却已暗定主意决意迎战，并在赛场上再次证明自己雄风犹在，未婚夫被摔成重伤，虽未获胜，阿德里安娜仍然得到了奥西尼给予的奖金。故事很剧情也不免俗套，很幽默不乏温馨，截取了一个小镇上几日里发生的故事折射人物的前因后果，此镇聚集了五湖四海人士，口音天南地北，三教九流不等，但凡有人的地方，阶级林立不改，影片亦有所流露。奥西尼很市侩爱享乐，神情狡猾言辞推脱，脚底抹油墙头草，但他的油嘴滑舌使点手段好像也并不使人讨厌，他利用冠军赚钱，但他也真诚爱护着冠军，关心他的身体，用自己擅长的虚假天马行空安慰开导他，即使追求酒色时，仍将冠军安危放在首位，长久以来的相濡以沫已让他们难分合作关系抑或兄弟亲情；奥西尼爱钱爱女人，但目睹阿德里安娜隆起的肚子，他犹豫起来，如此不义之财对他来说，终究是个太过沉重的包袱，他也就图赚点小钱及时享乐下，要牺牲某些道德原则甚至生命代价满足自己，显然始料未及，最终的结果难说是个光明尾巴，但当他把1000美元给阿德里安娜时，我分明看到他内心的一点小小遗憾和大大暗暗窃喜，或许每个普通人在被社会阴暗面熏陶得暗无天日的内心深处，都还深藏着一朵温情的小火苗，行善不为扬名、不为利益，只为对得起自己的心，奥西尼失去了他很在乎的1000元，但他可以继续潇洒上路，可以继续滔滔不绝，这种感觉是我们每晚能安心睡去的理由。冠军雅各布•凡•欧蓬在他洒脱不羁的同伴身边，总显得那么笨拙沉默，活像一个被宠坏的小孩，没有足够自理能力，事事都需要奥西尼拍板做主，但影片正由于冠军出人意料的决定，才发生了意外结局，可以说这是个有力精彩的豹尾，收尾干净利落，在剧情发展和人物性格形成上，同时达到高潮。我们看到一向唯唯诺诺孩子气的冠军突然也有了心机，把安眠药放进酒里督促奥西尼喝掉，第二天如愿参见挑战赛，赛前还淘气地拿出私房钱对奥西尼炫耀“够了吗？”奥西尼唯有无奈一笑，看来这个貌似粗犷的大块头也有着缜密的心思，而且这次他要自己做主，他要向他人证明，世界冠军的真正实力，他不是被酒泡软的老迈窝囊废，他的好时代还未过去！阿德里安娜和其未婚夫架在他们中间，形成了很有趣的对峙关系，阿德里安娜受人欺负，被一身蛮力的他搭救，从此感恩下嫁于这个小自己3岁的叙利亚人（他人误认为土耳其人），她意志坚定、独立坚强，未婚夫虽身强力壮，在她面前显然也俯首帖耳，即使想私下了结不去迎战，阿德里安娜一声令下亦再无异议，而这些段落碎片都散落在他人评论或三言两语之中，错落有致点缀主干情节，可见导演的节奏控制功力。整部影片幽默处时时可见，让人会心一笑，如奥西尼胡乱拨打电话虚张声势，公交车上的众生相、驱车证明对手跑步能力之强等，为影片定下基调，淡淡哀伤略有萦绕，总体仍是一部予人希望教人善良的作品。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奥西尼在小酒馆的三次场景，第一次出现在第23分钟时，有人邀请他玩牌，但他拒绝了；第二次在52分钟时，奥西尼请大家喝酒；第三次是冠军在赛场上时，蒙太奇切换到奥西尼的紧张等待，1小时20分时，奥西尼终于坐到牌桌上，输光了仅剩的钱，镜头正打牌友，轻蔑地告诉奥西尼“你一来我就问你了”，告诫他“谁都不喜欢被戏弄”，这位牌友赫然正是阿德里安娜未婚夫被打伤后主治的医生！这三段正好将整部影片划分为三个阶段：初来乍到、融合共生、小镇中产阶级拒绝外来者的侵入（白兰地是欧洲的好还是美洲的好，这个问题就不无挑衅），此结构和影片的倒叙开场、结尾收拢正好形成完满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