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狱父子情》：暴戾的羁绊

这部电影有一个相当温情的中文片名，但其原本的英文名字却要冰冷得多。「Starredup」，是一个在此有着特定含义的词，指的是那些少年犯很早就从青年监狱转移到了成人监狱。本片的编剧乔纳森·阿塞曾作为一名心理治疗义工在伦敦的旺兹沃思监狱待过一段日子，基于他在这一关押着英国最暴力罪犯的监狱中的工作经历，才有了《深狱父子情》的剧本。而包括导演大卫·麦肯齐，主演杰克·奥康奈尔、本·门德尔森等人都极为擅长驾驭凛冽暴力的风格，很好地诠释出了这部独立电影黑暗冷峻的气质。影片上映后，有英国媒体评论在未来很长一段时期内它都会是最好的一部英国监狱题材作品。《深狱父子情》给我们最为直观的感受便是其十分写实的表现方式，得益于编剧深度的亲身体会，大卫·麦肯齐营造出了一个真实严酷的监狱环境，并且全方位地展示了普通人难以触及的亚文化层面。令人颇感意外的一点是，看惯了美剧中的美国监狱之后再来看英国监狱，会发现这儿的管理要松散得多，囚犯能够携带、使用许多日常用品，甚至连打火机这种比较危险的玩意儿也不例外。他们可以在房间里自由地抽烟、吃零食、下棋。与其说是囚室，反而更像宿舍。提到「监狱」和「父子」这两个关键词，很容易想起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因父之名》。但与那部具有宏大时代背景的影片相比，《深狱父子情》的格局无疑要小得多。本片的主角是勒夫父子，父亲内维尔·勒夫被判终生监禁，而且早已成为囚犯中的大佬之一，几乎可以一手遮天。年仅十九岁的儿子埃里克(杰克·奥康奈尔饰)·勒夫同样劣迹斑斑，为了寻找亲爹，在少管所里变本加厉地作恶，于是便有了片头被押解到成人监狱的那一幕。监狱亚文化的特点是什么？个人认为无非是两点：弱肉强食、等级森严。在这样的环境下，身为资深大佬的父亲以及身为新晋菜鸟的儿子会有怎样的遭遇？父亲对儿子倍加关照？抑或父子联手称霸监狱？影片的走向却全然不是如此。埃里克甫进监狱就露出了獠牙，不但把另一个囚犯打至不省人事，甚至张狂到以一己之力对抗数名狱卒。监狱主管希望以暴制暴，给予埃里克严厉的惩戒，好在有一名心理治疗义工提议让埃里克加入互助小组，通过聊天的方式化解戾气、改善其暴力倾向。我们在编导对勒夫父子关系的构建中可以看到几分古典希腊悲剧的影子。父子俩虽然有一个充满「爱」的姓氏（Love），但造成两人之间感情隔阂的亦正是源于「爱」的缺乏和扭曲，埃里克的入狱恰恰是这种不可调和的宿命导致的结果。埃里克自幼处在一个家庭暴力的环境，父亲留给他最后的印象便是五岁时辱骂他母亲的场景，而后缺乏家庭温暖的他又混迹街头，逐渐成长为一个品行恶劣的小坏蛋。虽然对父亲的印象并不好，但埃里克进监狱寻父的心理诱因却有着矛盾的两面。一方面是反抗和报复，将自己如今的境遇归咎于父亲没有给他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我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因为你，希望让自己变得比你更坏来让你后悔。另一方面则是对父爱的渴望，影片中埃里克曾对父亲说过这么一句话：「你只是命令我，然后让我做事，却不管我的感受。」言下之意，他期望父亲能够给予他正确的引导和教诲，更期望父亲能够在乎他的内心感受。反过来再看内维尔。他不爱自己的儿子吗？非也。影片用好几处细节透露出内维尔对埃里克的关爱。比如在他房间的墙上贴着一张画有一家三口的儿童画，还写着「Iloveyoudaddy」，可以猜出应该是埃里克小时候画的；又如儿子关禁闭后，他带着吃的去看他，嘱咐他遵守规矩争取早点出狱；再如儿子参加互助小组后，他经常会在外面偷看偷听情况，甚至还想加入交流讨论，尽管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由此可见，内维尔并非没有舐犊之情，而是因为性格方面的原因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情感，也不懂如何去教育孩子。随着两人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相处得越来越别扭、缓和余地越来越小，剧情突然来了个峰回路转。囚犯中的头号大佬、内维尔的朋友丹尼斯觉得在埃里克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希望对他进行一些教导，没想到埃里克非但不领情，而且还攻击了他。恼羞成怒的丹尼斯暗地里串通向来敌视埃里克的监狱主管下黑手杀他，担心儿子安危的内维尔终于暴走，夺取钥匙、刺伤丹尼斯、打散狱警，在最后关头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埃里克，把儿子抱在怀里一遍遍地重复「没事了，没事了，爸爸在这儿」。不得不说，这一段的情节虽然煽情，然而过于戏剧化，与之前写实风格有点违和，显得合情却不合理。影片末尾，内维尔要被移送至其他监狱，埃里克前来告别，两人紧靠在一起，促成了全片最温馨的一幕。临走前，内维尔留下一句：「我很骄傲能做你的父亲。」父子最终达成和解，有时候血缘上的羁绊是终究无法抹杀的。《深狱父子情》是相当典型英国独立电影，两位主演的表演也非常到位。如果要挑毛病的话，一则高潮段落稍嫌违和，二则导演仍略有保守，没有将英国独立电影那种特有的「桀骜和乖张」进行到底，难免让人不够尽兴。♑本文版权归作者卡斯蒂亚公爵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