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节黑洞

开场之前电影节的工作人员在介绍影片的时候还专门提醒，本片含有一些社会主义元素，让观众理性看待。看罢比较惊喜于Carnival这个反资本主义的意象的设定，抽象又准确地反映了小镇工人面对的残酷又看似期许的现实生活。Toritama这个巴西东北部的农业小镇在近十年来经历了一场资本产业化的入场，成为了如今年产两千万条牛仔裤的capitalofjeans.资本所带来的变化不仅仅是全镇绝大多数居民皆转为从事与牛仔裤产业相关工作，更为重要的是观念上的区别。一间又一间家庭作坊（faction）吞噬了小镇原本的院落，工厂里的背景音乐（IdreamedIwasrich）让这里的人们不再关心云的形状和雨的方向之间的联系。Toritama的居民看上去变得更为“积极上进”，多劳多得的理念深入人心，一夕之间，人人全在拼努力，个个都想求福报。事实上，他们的生活真的变好了吗？或者说他们真的变得富有了吗？2.5美分一个的牛仔裤口袋，1分钟缝一个，一天工作十小时也只能缝600个，毫无水分地一天工作十小时总不能说别人不努力吧，一天的收入是多少呢，15刀。对于那些更有技术性的工作比如给牛仔裤打版或者对人体健康有损害的工作比如喷涂，一周的收入可以超过250刀，但也几乎是触到了行业收入的天花板。若是努力工作，省吃俭用，尚能让个人财富的增长追上CPI也就不算恶报了，然而事多悖愿，一样东西即让小镇工人们一夜来到解放后。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讲，资本的剩余价值要实现最终的流通过程，必然要依靠劳动者买回自己生产的商品来实现。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消费主义的物化过程，基于柄谷行人所谓的资本的本能，即position的获得来创造出人的欲望。然而这一过程并不适用黑格尔的主仆辩证法来看待工人与资本家的关系，消费并没有让工人诞生推翻旧主人成为新主人的意识，甚至连作为主人的幻觉都不存在，因为资本利用不同市场消费观念的差异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而Carnival本身就是这个黑洞的一部分。绝大部分小镇工人辛勤工作一年，期待的是能在一年一度的Carnival之前存够钱，然后奔向海滩狂欢，花光所有钱，享受一年唯一的假期。甚至还有不少工人因为没有存够钱，在Carnival之前一周开始卖自己的冰箱、电视、手机…甚至在镇上短暂地形成了一个交易市场，甚至有商人专门做起了低价收购工人的冰箱、电视、手机，来年再高价卖回去的典当生意。工人们一年劳动所创造的剩余价值一周之内就被Carnival这个黑洞吞噬殆尽，接着结束假期，继续工作，赎回电器，继续工作，存钱奔向下一个Carnival，年复一年。如果导演不把Carnival的具体场景拍出来，而是以一种戈多式的隐喻将Carnival乌托邦化，我觉得这部作品至少可以在我这里打四星，但令人遗憾的是他还是将镜头拉到了海边。如果我是导演，我绝对不会拍摄一个Carnival现场的镜头，我会直接从绝大多数人离开形成的“鬼镇”过度到那个雨夜灯火通明的公务员办公室扩建的作坊外，距离下一个Carnival358天，虽然这样拍会让作品显得更加残酷。而Carnival则是作为一个魔幻现实的符号，连接了两段同质的价值湮灭过程，所有人都在机械又略带夸张的动作幅度中创造自己的剩余价值，在一台大型机器中，无数条散发着新鲜染料刺鼻气息的牛仔裤旋转着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在这场有序的混乱中，只有一样东西是清楚的，就是等待Carnival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