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间而来的真理

观美剧闲扯之八——MediumThoughleavesaremany,therootisone;虽然枝条很多，根却只有一条Throughallthelyingdaysofmyyouth穿过我青春所有说谎的日子Iswayedmyleavesandflowersinthesun;我在阳光下抖落我的枝叶和花朵NowImaywitherintothetruth.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前些天，讲评作文时，顺带教给学生这首叶芝的小诗，《随时间而来的真理》，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联想到最近看的一部剧Medium，译作“灵媒缉凶”。我开始看时已经是它的第六季了。美剧的悖论就是，新剧如果收视率不佳，立即夭折，而如果取得成功，必然是没完没了地拍下去，直到被观众厌弃。所以除了少数生命力强悍的，拍到这阶段，大抵编剧江郎才尽，剧集奄奄一息。而且，这部剧是“灵异罪案”，虽然灵异和罪案剧我甚爱，但是窃以为如果把它们掺杂在一起，简直是羞辱了罪案剧——你说要有个无所不知的神巫坐镇，还要鉴证学、法医学、犯罪心理学……干嘛，还要如CSI、CM、Closer里那票英明神武的警察和探员干嘛？所以我是带着轻视的态度勉强拿它来渡过“剧荒”的。吸引我看下去的理由更荒诞，女主角Allison……根本就是个普通的美国大妈嘛！我好奇的倒是，一个不漂亮的女主角，一个不合（我眼中罪案剧应有的）逻辑的故事，怎么能够挺过六季，哪怕只是苟延残喘？然后我就反应过来了，幸好有好好警察Scanlon和好好检察官Devalos，咱们女主角提供的只能是圣经启示录般支离破碎的梦境或某种影像，有时候是已经发生的，有时候是可能发生的，有的是充满象征隐喻的滑稽戏，更有毫无根据的，呃，纯粹就是普通人也会有的基于缺乏安全感的胡思乱想。相信一个巫婆已经很难，相信一个歇斯底里的大妈，那就更难了。何况要拿出足够的法律上证据，来在现实中真正解决这些无头案，就不是她一人之力能办到的。于是Scanlon和Devalos只好一边质疑她一边忙忙碌碌找证据，他们会大发雷霆，会疲惫不堪，甚至受累不浅，但最终还是能依循她提供的蛛丝马迹的指引，将真凶绳之以法。也就是说，罪案剧该有的，还是照样有。我不能不佩服编剧，这么多故事，而且遵循一个大致的模式，但居然编得不怎么重样，虽然有的隐隐有其余经典灵异或罪案剧的影子。第三季某一集，我揣测它能获得艾美奖是否就凭此。Allison在梦中把糟糕的一天重复过了两次，每一次她试图修正上一次的错误，都以另一种悲剧告终。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终于聪明了起来，摆脱了危机。Medium的理念就是：未来虽可以预知，却并未确定。事件的走向，最终取决于我们自己。这也就是Allison为什么要竭尽所能，去追寻梦的轨迹，阻止犯罪或者惩戒凶手，乃至改变他人的命运。Allison最大好处就是，如小强一般坚强的神经。不管别人相不相信（她时常怀疑自己搞错了，她也确实时常搞错了），但她始终坚持自己所见异象“这一定是有原因的”。一个女人夜夜发噩梦四十年而不发疯，结婚生了三个孩子后拯救世界（至少是拯救生命、追求公正）的理想不消磨，真是极端了不起的一件事。但是她让人讨厌的地方也在这里。最好好先生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Joe，嗯，想想吧，我们普遍地认为，为人妻，为人母者，是照顾家庭更重要，还是拯救世界更重要？可因为那些噩梦和半夜紧急来电，她总是从床上弹起，把丈夫吵醒，让他陪她一起失眠，把他当垃圾篓子，自己的烦恼失意通通倒给他。她在案件没解决时，被鬼魂缠绕，经常作出一些惊世骇俗莫名其妙的行为，而且她那些可恶的预感，单单对自己的亲人无用武之地，不能帮助他发家（大到创业，小到买股票），却不妨碍她信以为真歇斯底里把他们生活搞得一团糟……所以你骂她自我中心，神经质，暴躁，易怒，乃至有点粗鲁，那是一点都不错的，再加上不是美女，而当女主角，这简直是近乎罪恶！不过你反过来想想，恰恰是因此她更可信而可亲。如果她每个预感都准确，如果她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一切，还冷静、睿智、洞察一切，那就不是Allison，而是上帝，至少也是使徒和圣人了……那这部剧还有啥看头。所以最终你会像Joe一样，时不时被她气得要命，但是还是决定包容她，乃至继续充当她的坚强后盾。说到这里，很多人都会联想起另一部美剧GhostWhisperer，它们真的很像，女主角都是被天赋异能困扰的女子，她们都有一个近乎完美的丈夫和若干理想的朋友去帮助她们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新一季的GhostWhisperer把时间直接拉到5年后，让女主角有了一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受了Medium的启发。但是它们之间的区别又是那么明显。GhostWhisperer走的是温情路线（曾经有几集要走黑暗路线，但看起来不成功，很快又回来了），鬼魂徘徊不去，只是为了“弥补人生的缺憾”。女主角Melinda是个十足的花瓶，唔，就是我们喜欢的大众美女，眼神妩媚，胸脯丰满，前几季总是以低胸礼服和睡袍（本季似乎保守多了，大约因为她当了母亲）出镜，似乎无时无刻不宣示着“看，我很美吧”。她亦温柔，爱娇，虽然整日追逐鬼魂，却不失小妇人的妩媚。感情丰富，动辄珠泪盈盈，那是她一贯无敌招牌表情。至于她的丈夫，简直就是女人们能幻想的“好丈夫”的终极版本（难怪演员曾经想退出这部剧编剧设计了他死亡引起观众抗议最后借尸还魂又回来了）。本季他更从救生员摇身一变成了医生，他们的婚姻持续浪漫，连为她换辆靓车都要打上一个大大蝴蝶结作为惊喜礼物……总之就是“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下去”的现代版本。没有现实感，但足以满足观众的幻想，毕竟，我们在娱乐的时候，不需要太多的真相对不对？Joe的完美却来自支离破碎的生活。他是一个端方保守的普通美国男子，爱妻子，爱家庭，认真工作，合理生活，不乏幽默感。但这也意味着他的平庸。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这一行机会甚多，如他一样的航天科技工程师，最出色的，早就自己创业成功了。而他供职于一家公司，坐着中层的职位，表现不差，但并非不可或缺。他曾经试图“出走”，但犹豫着停留了下来；他有过创业的经历，最终不了了之。他还遭遇中年危机，失业，负债累累。他努力担负起一头家的责任，照料妻儿，忙里忙外，但连掏出千把块钱满足女儿假期去野营的愿望的能力都没有。最窘迫的时候，不得不放下自尊，向母亲借钱度日……这样的生活，其实是让人窒息，使人心力交瘁，乃至绝望的。我们来到世间，就是为了这样渡过？有没有另一种更张扬更美好的可能？如果她遇上的不是他，他遇上的不是她，故事是否会整个改写？这样日复一日过下去，有没有突然全盘崩溃的一天？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磕磕绊绊。他对Allison的异能并不欢喜，Allison最疯狂的时候（比如半夜梦游跑到高速公路上），他不得不一个巴掌猛地把她打醒，更多的时候，他要据理力争，把她从“不正常”的思维拉回普通人应有的逻辑里。他也曾因绑架案后的精神创伤和同事有过半夜发短信的暧昧，他也曾无法忍受Allison夜夜噩梦而要求分床……但是，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责任，停留在她的身边，因为，他们是一体的。Medium大约是“床戏”最多的电视剧了，Allison从噩梦中惊醒的一刻，总是本能的去抓住Joe的手，知道有个人，永远在那儿，真好。可以把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神神叨叨，毫无顾忌地告诉他，真好。总有一个人相信你不是发了疯，真好。总有个人虽然不了解你的天赋和感受，却可以帮你理顺生活中的一团乱麻，真好。晚上躺下来的时候，习惯性地问一句“这一天过得怎么样？”“看来你今天过得不太好？”真好……以至于某一次他去当陪审员，他和她被禁止就同一桩案子进行交谈，两个人都觉得十分别扭。还有一堆精灵古怪的孩子让两个人一起烦恼，真好。那就是哀乐中年，那就是超越了浪漫之上的厮守。每一段爱情总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开始，但能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结束的，并不太多，麻木将就，乃至“及尔偕老，老使我怨”的不在少数。Medium描述的生活，虽然艰难，却始终有亮色和希望。这大约是这剧集除了故事之外，使人不禁关切的所在。回到叶芝的诗。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好剧总是一季一季地拍下去，我们一季一季地追，也就看着自己随着心爱的主人公一起苍老，分外怅惘。最近回看House，发现不单是美女，连大叔都没法逃脱这种命运，简直哀伤。不过因为Medium我是倒着从第六季开始回看，在习惯了大妈Allison后，我惊奇地发现第一二季里她居然算得上漂亮。还有Joe，年轻英俊得多。再看看第六季里，其实，她依旧眉目娟好，虽然身材胖得走型，但对三个孩子的母亲，这个形象倒是亲切。而且我发现她的性格还是有变化。前几季里，她的自我感觉煞是良好，动辄拿着“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名头唬人（其实她并非公务员，而始终是不能对外泄露身份的“灵媒”），做事不假思索，随“直觉”指引，捅了漏子就让上司、同事和老公擦屁股，更偏执和易怒。但是遭受几次大挫折之后，包括连累上司丢官，她慢慢地更内敛，更懂得体谅他人，也更富于牺牲精神，成为一个更睿智的妻子和母亲。你看，成长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并不是成年了就尽善尽美。Iswayedmyleavesandflowersinthesun;NowImaywitherintothetru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