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表象的帷幕，难得的真实

从导演的《大路朝天》找到这里。这样的小制作，有些粗粝的画面，偶尔的虚焦，在我看来，太有纪录片的味道了！！！很喜欢这样的镜头，导演在镜头后插入的几句话，更喜欢的是拍摄选择的人物，剪辑出来的那些话，那些意味深长的镜头。太值得回味了！！！这里就只说本片。先说内容，导演真实的拍摄了一个讲了真话的乡村干部，跟拍了将近七天，在各式各样的现实场景中，烟火气息时刻充盈着昏黄的画面。从住处拥挤的桌面上，从足浴城的座位上，从坐满了人的谈判桌边，镜头“悄悄地”记录着一切，画面中的人们似乎意识不到镜头的存在。这样的纪录片，像是拥有了一副上帝视角，看到了一件事情（上访）的处理，同时也看到背后那几只看不见的手。这个真实世界中发生的一切，都有这样那样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吊着线操控着，非常人可以知道。这位影片的主角贺副乡长，一开始出现在影片中的形象是，圆圆的脸上世故十足，乡音中带着点官腔，说话时经常带着笑，抽着烟在桌子上侃侃而谈，好像一个人可以一直说下去。影片开头直入主题，从上访说起，他们湖南省邵阳市某县城里的人经常上访，县、市、省花在weiwen上的费用都有不可思议的数量。他负责截，这次来京也有任务完成，顺便可以玩玩逛逛。他十分理直气壮地说不应该放纵这样的行为，这给各方带来了极大的危害（我在这里不细说了）。我从这里开始起疑，到底是看见、经历了什么，让他一个官员说出这样与他社会身份相反的话呢？接下来场景换到按摩店，躺着的副乡长继续说着他身在官场的所见所感，说到了他终于进到了憧憬的中南海大院里。他说的那个电视的比喻，我竟然似懂非懂的理解了。“一个电视机，它能放出来是电视机，它不能放出来它就不是电视机了吗？电视机是好的，但是酒店停电了，那是我的责任吗？如果电视机本身故障了，那是我的责任。”在这样的环境下，谁都没有错，只是没有电了......他谈到了欲望，谈到了那个妓女的比喻，谈到了领导的频繁更换换给当地决策方向带来的巨大改变，谈到了那个上亿身家但是岳母领着低保的某领导。从他的话语中，我看到了他对待朋友的真诚，说话时候的平淡，他在官场摸爬滚打了那么多，最终与体制融为一体。因为如果不顺着环境而来，他就会像那个他曾经服侍过的乡长一样，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异类”，像“一头牛进了羊群”，最后倒霉地降级，再也没有起来过。他们出卖着人格，说着违心的话，只是为了能够生活过得去。一句话他重复了最多遍：“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一个人无法与这个庞大的体制对抗的，他甚至不求对得起社会，能对得起自己就不错了。我很可怜这样的他，在我看来，那就像是看透一切又无可改变，是最最无力的，如果你不去适应这个社会，那么社会是不会适应你的，最后你就“死”了。他不愿意“死”，于是他扣下了别人送给他领导的烟，他跟着别人一样卖笑，他只求感官的快感。他甚至在中途背诵起了红楼梦的判词，他和导演同是中文系的同学，他在按摩店里，被人按着脚，口里背着遥远的诗词，荒诞之至！！后来他们来到了上访中心，那个小区里的十一层，十个来上访的人被软jin了三天的地方。一个普通的住宅，沙发上坐满了人，对面的桌子上是县里的各种领导。领导们从国家层面，希望他们懂事点，不给国家添麻烦。后来一个老爷爷，读了一封他们写的上访信，中途几度抬起手来抹眼泪，旁边的老爷爷说完话也忍不住大声哭出来。看到这里太难过了！他们是三十多年前为国家修建机密工程的爷爷，因为环境恶劣落下不少病根，现在生活也没有保障，因为县里没有执行国家的发文才大老远跑北京来。合情合理合法，不然一般人谁愿意一直大老远的折腾，都一把年纪了，身体也受不住呀。他们的眼神和对面的官员们相比，单纯太多。还穿着干净整齐的军衣......最后仍然是领导们一句话，下达的死命令，明天某时刻必须回去。没得商量，他们毫无办法。镜头转到北京某餐厅，李司长请贺副乡长吃饭，司长说，他现在最大的困惑是已经分不清对错，因为标准的流失，人们丧失了事物的评价标准，于是大家都迷茫了。“我们现在也是迷失的一代。”贺副乡长接话道。这里他们的对话，仿佛到了推心置腹的地步，他们的对话开始上升到国家领导、历史规律、人类欲望，说的越来越投机。如果把背景换成街边的大排档，桌上的菜换成花生米，身份换成普通打工仔，我相信也毫不违和。身处体制内的他们，说着一些共同的感受，颇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他们的话，我也相信。他们身处高位，他们言不由衷，他们既拥有权力，又被权力所困。场景越来越私密，导演在副乡长的床榻边拍摄。他刚打完牌，讲到了他们当地的高速路工程、缉毒所带来的链条、打黄事业的演变。最后回到上访的结果，道出其中的秘密。这么多的例子，和这背后的真相，令人咂舌！导演这里几乎不说话了，我和导演一样，除了惊讶的表情，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最后，小贺副乡长成功地把10个人一个不落的带回家乡。看到他们黄土似的衣服，扛着大包小包的蛇皮袋子，一如往常的寡言少语，就像路上经常看到的农民工，忍不住流下了心酸的泪水。。。电影在这里结束。片尾曲结束时，小贺副乡长说着：“不得不屈服，你不得不投降。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看完全片，我很能理解他。真的，而且，我竟然还发现，原来之前听过的一些话都是真的。不是别人夸张，为了反驳我或者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说的一些话。我深深地觉得，自己不够了解这个社会，尤其是在中国。同时也会觉得害怕，有些恐惧自己和所有人的未来。不知道路在何方，不知道我现在的所做所想是否有价值。如果这是事实，那么最好的方式应该是接受它。好像看到影评里有人很厌恶他，但我觉得完全不需要、也没必要。面对一个没有电了的电视机，你能怪谁呢？导演的镜头总是很有想法，总是想表达出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这些沉默的小巧思在镜头中，也显得格外珍贵又荒诞。记忆最深的是，在他们上访村的十一层客厅里，10位村民围在一起边聊天边看电视，最后大家都安静的看电视，镜头切到窗外漆黑的天空，远处是两座只看的到轮廓的高楼大厦，其中一座上面离着某小区的招牌——“朝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