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史诗

看电视剧的时候，我总是偏爱这样的一类故事，一群平凡人，或是几个死党，或是一个家庭，在长长的历史隧道里一路前行，时光被挑拣成无数个片段，人的一生便也只是那几个转角便会走向不一样的路。在这些故事里，充斥着细节，可是却是细致而不繁琐，温情却不滥情的。总觉着，宏大叙事若无平凡人的细微生计来陪衬，便释放不出那股子抓住柔软人心的力量来。上一个春天，我恰好偶然遇到了【光阴的故事】。推荐给身边一众好友闺密，有些人带着怀疑而去，挟着惊叹和感动回来。那样的故事，我知道，懂得的人自会看得出它好在哪里。虽然八点档的身份限制了它的格局和发挥，却限制不了它承载的一代人的集体记忆，所激起的乡愁般的情意结。这一年的春天，又遇到了【我家的历史】。我们是在深夜一起看它。三集的长度，没想到竟能铺陈的那么丰满而完整。我心里的日本只有两幅模样，一副是那一年战场上极端凶残的鬼子日本，一副是摩登又神经质的现代日本。日本战后的历史过程，对于我来说是全然陌生的。这部剧集，用了阿甘正传式的手法，去叙述一个大家庭在这样一个战后大时代的动荡里的喜乐哀愁。它抓住我的还是那些细节。如潮水般汹涌的细节们。大姐和姐夫从禁忌之爱，走到相濡以沫的爱情，这里面有信任的锤炼，也有如何学会彼此支撑的意义。二姐选择了一个写作者结婚，后来才明白这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宽容地看待枕边人疯疯癫癫过了半生。还有个最似阿甘的阿鹤君，变幻了各种身份和职业走遍万水千山，在日本战后的许多著名的历史定格里打了无数的酱油之后，才得来那个迟了很久的拥抱。也不乏精心埋下的政治的隐喻，大姐最后在从苏联战场上回来已变为共产主义信仰者的旧日爱人，和更似美国老大做派给予无限恩惠的商业家之间，选择了后者。有人说，这多像彼时那个卑微又尴尬的战败国。我还喜欢那个有点憨直永远乐观的老父亲，像是点睛之笔，曾经的短暂殷实生活后来从未真正地宠幸过他，但他一直像个孩子一样，往前冲啊冲的，也不知疲累。他有点像是这个家庭藏匿起来的励志核心。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儿女们围在他床前，阳光透着玻璃窗子洒在他身上，生命短的像只是一瞬。最后的最后，那段淡淡的谢幕辞，来自这个故事的讲述者，这个家庭的下一代，那个男孩子是这样说的，“他们是连名字都不会被后人记住的一群人，但是，他们在这个时代里，真真切切地生活过，在他们身上，有着各自为人称颂的历史，这就是，经过岁月洗礼的，我家的历史。”这多像是在说我们观看的每一个人。我们总在期许一个不平凡的人生，正是这样的动力，让我们在这个苦难，痛楚，欢乐，和情怀交织的世界里，用力地去爱，去生活，去和身边的人一起相互搀扶着，走完这条茫然未知又惊喜重重的路途。或许最终，像故事里的那些人儿一样，我们并不曾实现那些创造历史，改变历史的梦想，但是，那些奋力一搏过的痕迹，那些不曾挥霍的日子，在转身的时分，留下的，也会是一首洋溢着世俗快乐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