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话闲谈之《乌鼠》，遗忘的三级

1990年，周星驰以一部《一本漫画闯天涯》正式开创周氏喜剧风格，开始了香港电影喜剧片的周星驰时代，而在此前一年拍摄的《龙在天涯》，因为周星驰的客串演出从而具有了特殊的意义：89年的《龙蛇争霸》，是周星驰最后一次和李修贤合作，师徒之情到此终结，“无厘头”表演风格此后伴随周星驰近二十年，《龙在天涯》遂在无意之中成为“非正统周氏风格”的最后一次展现——其实已经可以看出后来的风格，毕竟一种表演风格的形成不是朝夕之事。张卫健以《方世玉》一剧咸鱼翻身，人称什么“张氏”喜剧，其实早在91年的《日月神剑》（电视剧）和94年的影片《欲霸天下》（郑则仕、翁虹、蒋勤勤主演）中，张卫健的表演风格已经形成。窃以为此人天赋不够，《方世玉》之后接连两部剧集《韦小宝》和《机灵小不懂》中完全照搬前者，可惜小孩子似乎挺喜欢他，又被刘德华看中，投资拍摄《方缪神探》和《齐天大圣孙悟空》，后一部在我看来惨不忍睹，《方》却是拍得很不错，袁咏仪配合的很好，张茜也够靓，不知为什么那只僵硬的猴子反而更受欢迎。说到89年的《龙在天涯》，大概是李连杰影视作品中少数不为人熟知的影片之一，同一年徐克执导的《龙行天下》上映后也不成功。这一段时间，对李连杰来说并不顺利，三年前（1986）自己执掌导筒的《中华英雄》（注：未看）票房收入并不理想，好像从《南北少林》之后，整个人从高峰跌落谷底。对任何一个演员来说，三部影片失利的打击都是致命的，李连杰也不例外，但是幸好他还有徐克。《龙行天下》的失败对徐克来说算不上什么，如果您能从徐克作品列表中看出这是怎样一个创造力旺盛的人，于是就有了1991年的《黄飞鸿》，——这是一部划时代的动作影片。它既将李连杰推向巅峰，也是徐克导演生涯中空前的作品。影片是如此成功，以至于聪明的徐克将两年前的《龙行天下》重新放映，竟然取得不俗的票房成绩（此一段轶事，参见石琪先生《明报》专栏）。“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龙在天涯》，我不知道是否后来也在影院重映过，但是随着李连杰巨星地位的形成和周星驰的日渐走红，发行方理应不会放过如此大好商机。然而后者毕竟要比《龙行天下》的可观赏性小了许多，责任，我认为要导演邓衍成来负，白白浪费了李连杰和狄威的好身手，周星驰的表演和利智的好身材。邓衍成导演的作品，imdb上列出21部，惭愧，我只看过前面提到的《龙在天涯》和1998年的《黑狱断肠歌之砌生猪肉》、2000年《炭烧凶咒》（陈小春、万绮雯、尹子维主演），以及1993年的《乌鼠》。仅就这几部作品而言，水平参差不齐。《黑狱断肠歌之砌生猪肉》对社会腐败、监狱黑幕的描写虽有夸大，却令人信服。《炭烧凶咒》却是一部地道的小制作港产烂片，情节俗套，摄影没特色，小场景，尹子维的表演夸张失真，陈小春的表演也很做作，恐惧片拍不出恐惧感，要靠导演用镜头和配乐特意做戏才能吓吓观众，无疑是失败了。倒是美女万绮雯的表现不错，尽管也谈不上印象深刻。唯有《乌鼠》，却是拍出了我想象之外的火爆和残忍。故事说的郑则仕饰演的普通上班族，上有老母，下有小女，过着很平静的日子，直到一天撞见漂亮的年轻妻子和人偷情。郑则仕受到打击后到酒吧买醉，意识昏迷中说出“杀妻”之话，阴差阳错引出命案。郑悔痛和担心之余，找人去和越南人谈判，熟料一步深陷一步，又引出绰号“乌鼠”的任达华。丧弟之痛，使得“乌鼠”血性大发，一路狂杀，终逼得郑则仕走入绝境：妻已死，而后母丧，儿亡。十年前左右我在电视上看到此片时，即被任达华冷血残忍的形象震慑。他经历过战火洗礼，杀人如草，身手矫健，有非常人的忍耐力，玻璃碎片插入面颊中，他伸手拔出，血溅，竟若无其事。他对唯一的小弟甚为关爱，最终也因后者的死去而丧心病狂，连自己昔日的战友、今天的同伴（其中他们的大哥是有黄锦榮饰演的，后来被任达华一枪爆头）也枪杀掉。此人的冷血无情、没有人性，在他点燃打火机，烧死郑则仕7、8岁小女儿的那一刻，达到顶峰。郑则仕的演技一向公认出众，此次亦不负众望，对片中遭遇惨变前后心理发生巨大变化的角色诠释到位，起初的敢怒不敢言，中间的胆小怕死，后来的崩溃反击，郑则仕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拿捏的很到位。影片最后，关咏荷饰演的神秘女惊呼胖子精神失常，其实早在他目睹女儿被活活烧死时，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在猫鼠游戏中由被追捕者转而变成半个追捕者，无非是为保护女儿烧焦的尸体而激起的父爱本能反应。而任达华这样一个战争中幸存的职业杀手，竟然败于一个普通胖子手上，或许有人觉得不可思议，质疑编剧的大脑，我却认为没什么不妥。永远不要低估父爱的力量，利用这一点作歹的人，往往也会栽倒在这一点上。相交于该片编导的处理，《惊声尖叫》及其他同类型的恐怖片中，前期作为铺垫的被害者在被追杀过程中，多数曾经将杀手放倒在地，这时候，他们选择的不是进一步从肉体上消灭杀手，而是仓皇奔逃，结果反而为杀手醒转恢复杀伤力赢取时间，最终使自己沦为猫口之食，虽然二者之间谈不上孰优孰劣，前者显然更有冲击力和戏剧张力。《启示》中的主人公如果不是反客为主，后半部分的剧情恐怕无法收场。李修贤在片中再次饰演警方督察，此类角色他扮演太多，很难出彩，好处则是老路纵横，细小的性格差异也能表现出来。关咏荷饰演的神秘女太过柔弱，中规中矩。邓衍成用色彩区别气氛，做的很成功，越到后来越悲惨，色彩越偏于黑暗、低沉和压抑。影片虽然加入枪战元素，不过真正的枪战戏份很少，最后的大决战，在郑和任二人间进行，也多是肢体上直接冲突和郑则仕利用玻璃、门板、油桶、汽车意图杀死任达华。不过这一段镜头拍的有些夸张失真，好在摄影角度取的甚好，不失冲击力和暴力感。情节上也有些漏洞，譬如警方连杀手集团想要绑架那一个富翁都探听清楚，却查不出他们聚集的地方，——毕竟杀手人数不少。编导为搞噱头，故意添加色情元素，如电影院追杀一场戏中，影院放映的恰好是一部三级片。最可笑的是回顾任达华战场经历的一段镜头，形同儿戏，简陋失真，反应出制作者态度的不认真。总的来说，这是一部可以一看的影片，人物表演可以弥补其他不足。特别是影片最后定格时郑则仕的眼神，我几乎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汇去形容和描述，其悲剧性的震撼力，相信看过影片的人都能体会。附注：前天重看了影片的后半部，前半部分不可得，因此凭回忆写出，失实之处，望读者斧正，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