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失去睡眠的梁先生》到《失眠笔记》

作为小说的原作者以及微电影的主编剧，我并没有参与它的拍摄过程，从它的剧本创作一直到上映，一切都是在一个非常匆忙的情况下完成的，甚至我第一次看到成片，都是香港电影节首映那天的凌晨四点，看完以后我的心理感受颇为复杂，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不是我最初想要表达的东西。《失眠笔记》的故事最早叫做《失去睡眠的梁先生》，几年前我发表在人人网上的一篇短篇小说，这个故事的结构非常简单，只有两千多字，讲的是一个彻底失去睡眠的，无尽清醒的人对于生活的焦虑以及未来的恐惧，全篇没有情节，只是试图去体会并描述那种状态，探讨一个关于睡眠意义的哲学问题，有些神经质，但不复杂。我当时写作的状态其实也恰是如此，纯粹的表达欲，加上一些脑洞，通篇的呓语胡话也毫不在意，毕竟写作那时只是我一个爱好，发在人人网上也不管有没有人看，对于一个玩过QQ空间的人来说，那只是我的替代品。没想去年临近出书的时候，因为收入的篇幅不够，一些原本写得“没意义”的东西也需要被拿来物尽其用，所以包括《失去睡眠的梁先生》在内的几篇小说被我回炉重造，改编成了几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这就是后来的《她在睡梦中》。其实我根本无意把它变成一个爱情故事，它原本确实很怪，但我想要表达的就是这种怪的感觉，为了符合更多读者的品味，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卖书是要考虑市场的，大家比起神经质的自言自语，当然更喜欢浪漫爱情故事。于是周小姐这个角色加入到了小说的剧情中，她有嗜睡症，她和梁先生在一起，又最终离开，她的去向是一个谜，这个故事从探讨睡眠变成了探讨爱情与回忆。怎么说呢，我个人不讨厌这个新故事，毕竟它不再神神叨叨，有了那么点剧情，开始有人喜欢，这种感觉令我讨厌不起来，毕竟后来我的书卖得也不错，而这仅仅是一次不那么委屈的妥协换来的。再后来我有了新的任务，就是把这个故事再改编成微电影。其实一开始黄导找到我，我们俩都很迷茫，因为时间真的非常仓促，那个时候距离香港电影节开幕也就三四个月时间，从找演员到拍摄到后期这里都要花掉两个多月，我剧本完成的deadline估计一个月时间都不到。这小说改编剧本最大的问题在于：它可能有那么点文艺，但文字和影像给人的感觉并不一样，如果我原原本本地按小说来做成剧本，不仅时长达不到要求，还会显得异常空洞。于是这次我又做了一次非常大的改动，那就是把它改成悬疑，我的微电影剧本的剧情是这样的：一开始呈现给观众的是梁先生失眠的几个镜头，下一场戏是地铁，周小姐在地铁上睡着了，为了不吵醒她，梁先生陪她一起坐到了终点站。两个人在一起后，他们生活在一起，梁先生经常会给周小姐去睡眠诊所开抗睡眠的药物。最后周小姐忽然离开，梁先生去找她的主治医师，他告诉梁先生周小姐离开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发现梁先生偷吃了她的药，以减少自己的睡眠时间来照顾她，她其实早就放弃了治疗，但她发现自己的药在一天天变少，她不愿意梁先生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对自己好。最后画面倒回第一个镜头，表明这是一个倒叙，梁先生一开始并不失眠，他失眠的原因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你们可以看出我的剧本是有些阴暗色彩的，在结局与结构上都做了一些反转，这并不是一个浪漫爱情故事，梁先生与周小姐都在某种程度上欺骗了对方，我试图探讨爱情中的一种不平衡的关系，假如一方对另一方无限制的付出，甚至以牺牲自己的方式，这反而会给对方一种恐惧的感觉，毕竟亏欠或者愧疚不能维系一段长久的关系。但是由于拍摄的成本和周期都太有限，加上拍摄的过程我没有参与，最后呈现出来的东西和我的剧本还是不太一样的，这有些遗憾，但是我也很理解并能够接受。《失眠笔记》其实是在我原本剧本上再创作过的，等于说整体风格又回归了我小说的感觉，但剧情走向显然不是我预期的那样。看过成片以后我和黄导讨论了一下现在的结局，他的解释是，想要表达一种轮回，有些佛教的含义在里头，看过很多网友的评论之后，我觉得他们的解释似乎也很合理，我想还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或许留下点讨论的空间，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不得不说黄导他们在这部微电影上投入的精力是非常大的，由于演员档期的问题，他们只有几天时间来完成拍摄，几乎所有人都是通宵达旦地工作。为了能够呈现出最好的画面，这部微电影用的全是最好的设备，最好的摄像师，从调画面到配音乐，一切都是按照商业大电影的标准来制作的，在香港电影节放映的时候，在影院看过的人都知道，它的效果真的是非常有诚意的。并且由于版权的问题，《她在睡梦中》要作为电影插曲还是亲自找朴树去谈的，然而要知道做这部微电影所有人的报酬都是零，大家都是无偿在做这样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说这是让我很感动的一个地方。因此我个人是非常感恩的，对于一个新手编剧来说，这是一次很难得也很宝贵的机会，但我也知道自己的未来要面临些什么。毕竟今后做商业电影，电影市场比文学市场的水要深得多，虽然我有很多的想法，也想要去挑战很多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但毕竟市场是一把悬在你头上的剑，想要站着把钱挣了并不容易，有时候还是要去做一些妥协。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成熟，还是磨平了棱角，只愿不忘初心，可以曲线救国，未来有一天，情怀和市场变得不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