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故事的DNA

十多年前，失意的漫画家神尾叶子在落满灰尘的旧屋子里做起了有关F4的白日梦。那时的她，一定无法想象，有朝一日这个“如花少年VS杂草少女”的故事会成为全亚洲的流行，从2001年的中国台湾版《流星花园》开始，到2005年的日版，再到今年推出的韩版，每一版《花样男子》都收视惊人。韩版《花样男子》1月5日一开播，就连破收视记录。饰演韩版道明寺的李民浩，从无名小卒一跃而成三星和LG两大品牌代言人。一个老套的灰姑娘故事，小宇宙还真是强大啊。几个版本中，韩国版杉菜出场最戏剧性。干洗店老板的女儿，去贵族学校“神话高中”送干洗衣服，华丽丽地救下被F4欺负得走投无路的跳楼帅哥，成为新闻焦点，还引起了群众抗议贵族学校的示威游行。神话高中为平息事态，破格让她进入这所就算是成绩优异、家财万贯也未必能进去的贵族高中，父母激动万分，但是颇有正义感的杉菜同学坚决不从。当然，最后杉菜还是在父母的压力下半推半就了。这就是韩式偶像剧的一贯特色：一定要突出女一号的“不稀罕”劲儿。不稀罕贵族高中，人家还巴巴地上门请她去上；不稀罕富家公子，偏偏这个人对全世界凶悍，只对她一个人温柔。道明寺是个绝对不容冒犯的人，但是杉菜同学飞起一脚回旋踢把他当街踢倒，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受到F4的尊敬和道明寺的爱慕。这场爱情的发生缺乏说服力，只能解释为杉菜“人品大爆发”。这个英俊贵公子对全世界骄横跋扈，只对她温柔、体贴，孩子气。带她坐私人直升机去看南太平洋新喀里多尼亚岛上的心形红树林，天真而得意地说：“看见了吧？我的心。”杉菜之所以最后爱上道明寺，完全是因为他的自以为是和一往情深。《花样男子》的魅力，就是让本来弱势的她，在强大的道明寺面前完全处于主导地位，她决定了二人关系的走向，甚至可以在道明寺、花泽类中二选一。只有在道明寺面前，她才有这番神勇。她的力量，完全来自于他的欣赏。如果没有他的欣赏，没有他爱怜目光的笼罩，她就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一个有点脾气、中人之姿的普通女子。不好看，不聪明，也没钱。杉菜并没有平常心，穷困潦倒时她宁可去不明底细的影楼当模特，差点被侮辱。在摄影室那两个猥琐中年男的威胁面前，她就成了柔弱小鸟，完全没了保护自己，也没有斗争的力量。即使这样，她也绝不开口向道明寺求助。饿得偷吃别人的面条，也不告诉他实情。多么骄傲。除了骄傲，她其实没有别的。只有骄傲，是她不同于其他仰慕他的庸俗脂粉之处。从这里透视出灰姑娘故事的三大DNA：爱情是被动的，骄傲是表面的，姿态是强势的。但是，一不小心，还是从偶像剧美好的粉红色纱帘后面，隐约露出了现实那黯淡的底色。道明寺在杉菜每天去游泳的泳池边上，深情地往里面倒着类似精华素之类的东东，得意地对F3说：“会让皮肤很好的。”这一瓶精华素的价钱，估计就够杉菜全家过一个月的了。他只知道让杉菜陪他去北海道品尝美食，却不曾问问杉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虽然他明知杉菜一家已经因为他的爱情而失去了干洗店，只能当街头走贩为生。这就是那则寓言的翻版。没伞的人挤到有伞的人旁边想避雨，结果从伞边滔滔流下水来，反而比外面的雨更甚。张爱玲几十年前就得出结论：穷人结交富人往往得不偿失。神尾叶子也知道，这样的道明寺，还不足以让杉菜幸福。为了把这个梦做下去，她制造了花泽类。花泽类同学是史上最豪华的备胎，永远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对她说“我来帮你”。难怪神尾叶子本来都想让杉菜和花泽类走到一起的。道明寺和花泽类，堪称张爱玲笔下那对红玫瑰和白玫瑰的女性版，道明寺是热情主动张扬霸道的黑马王子，花泽类是温柔守护的白马王子。漫画连载中，助手问她：最后女主角到底是和白马王子还是黑马王子在一起？纠结中的神尾叶子无厘头地说：“难道不能三个人一起生活吗？”当然，除非回到母系氏族社会，否则大众通俗文学是不可能让女人享受这种齐人之福的。据说，神尾叶子不肯把版权卖给湖南卫视。个中原因不得而知，不过神尾叶子还算蛮明智的。湖南卫视的励志版《花样男子》，着实有着雷人的内涵：F4并不是飞扬跋扈的少年，而是某商学院内的成绩差等生，“为了追求爱情和证明自己，最终在毕业时成为了优秀毕业生。”剧组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对于尊师重教、以及良好学风的提倡，贯穿了剧情的始终。这构思……真逗。粉红色的纱帘，变成了粉红塑料布。